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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吧,骚年,吃掉我,让我和你融为一体吧。”

浓烈的味道刺激,已经让李枕舟眼中出现了幻觉。

仿佛这盘榴莲蜂蜜猪大肠上,氤氲着来自地狱最深处恶魔的呢喃低语。

小绿茶最离谱的操作,是在蜂蜜上放了大把红辣椒作为点缀。

甜,辣,腻的三重合奏。

但凡用舌尖舔上一口,都会减寿十年。

然而,沈四全然不在乎这些。

先是浅尝一口,下一刻,居然风卷云残的大口吞食,很快就将那一盘子粘稠物体,全都塞进腹中。

看的李枕舟甚至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巴掌。

“这一定是幻觉,一定是。”他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为什么那坨屎一样的东西,会有人吃得下。

“我说你小子是没长鼻子,这玩意儿都吃。”

沈四却丝毫不理会李枕舟的言语,望向白素素眼里,已是涕泪交加。

“多谢仙长,能为我这般腌臜人物做最后一餐。”

李枕舟彻底无语。

看屎壳郎也就图一乐,真吃屎还得是你沈四啊。

白素素双手叉腰,挺起胸脯,面上有着掩饰不住的小骄傲。

“怎么样,李大哥,还是有人认可我的厨艺吧。”

“我猜这小子肯定失去了味觉,上辈子饿死鬼投胎。”李枕舟以最大的恶意来臆想。

沈四低下头,回驳道,“并不是。我只是从仙长的菜里,尝到了我娘的味道。”

这都能吃出妈妈的味道?

李枕舟百思不得其解,一下来了好奇心,“你娘是做什么的。”

沈四回道,“小人娘亲,是净街司的倒夜人。”

小绿茶悄悄的问了一句,“倒夜人是什么啊。”

“就是清理公厕粪便的。”李枕舟科普道。

“难怪这小子能在上面吃出娘亲的味道。”

而因这道菜,沈四仿佛陷入冗长回忆,喃喃自语,对二人讲述道,“不怕仙长笑话,小人父亲命薄,在我等兄弟还年幼时便撒手人寰,全靠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我兄弟四人长大成人。”

“记得小时候有算命先生路过我家,曾为我等兄弟几人算了一卦。”

“那道人居然说,我们一家这辈子都是掏大粪的命。”

说及此处时,沈四眼中闪过一丝感慨。

李枕舟笑道,“如今想来,那道人当初是看走眼了。”

沈四摇头,“不,那道人其实算的很准,最后,我们家,只有我一人逃出桎梏。”

李枕舟有些古怪的瞅了沈四一眼,“不会这么巧吧,难道你的三位兄长,全成了净街司的倒夜人?”

“那倒没有,娘亲从小就教育我们,万不能同她一样没出息只能卖苦力气,少时吃得苦中苦,长大才能出人头地。”

“所以三位兄长从小就跟着县里一位医家,头悬梁锥刺股,不知忍受多少枯燥的案牍之苦,多年前终于出师。”

“他们成了医家?”

“差不多,他们成了我们县里最有名治痔疮的肛肠郎中。”

(●°u°●)​ 」

合着绕了一大圈,还是没逃过当年道人的批语。

而看沈四口味,能把红辣椒吃的一干二净。

他们当地大概率整体嗜辣,所以想来会治痔疮的郎中,供不应求。

人之将死,沈四好似要将肚子里所有的话都抖落出去,所以不管李枕舟听与不听,仍然自顾自的说着。

只是,命自不可留。

“咯咯。”

一柱香的功夫,村里已有雄鸡报晓。

它们嘶哑的啼声穿过鸡舍的板壁,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李枕舟抬头,见东方无际的苍穹在不知不觉中发白了,群星一一消失。

沈四亦自知自身状况,停止叙述,伸了个懒腰,洒脱道,“是时候该走了。”

说着,灵团直起身子,竟朝两人抱拳行礼,感激道,“承蒙二位仙长不嫌弃,为我这小小贼人布饭,让小人在有生之年,还能捡起少年回忆。”

李枕舟盯着他认真道,“其实我等可以为你给老家带个口信,落叶归根,葬在自家祖坟,总比在这异乡埋在这无碑之坟,要好得多。”

“起码,还可以为家里人留一点儿念想。”

“多谢仙长好意,只是,不必了。”沈四摆手拒绝道。

“少小离家十一栽,想来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再说,如我这般人,又有何面目入沈家坟地,又哪里忍心让娘亲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以不如不见,不如怀念。”

“你倒是很看的开。”李枕舟笑着看向东方,

远处峰尖,浸着粉红的朝阳,一两条淡淡的白雾横挂在半山腰,当第一缕绯色霞光穿透天上云雾,落在灵团身上时。

沈四已经安然闭上双目,随日光照射,身体迅速崩解。

几个呼吸后,完全消失不见。

这次任务,或许是难度最低的一次。

“结束了。”

虽假借小绿茶之手,总也算是圆满完成。

因为李枕舟体内,系统有声音提醒道。

“任务圆满完成,奖励墨箓行者职业熟练度十点,职业进阶,丹朱师。”

“终于,晋级了。”李枕舟心中大喜,嘱咐小绿茶在外头守备,不让任何人打扰,自己则于屋内盘膝入定,探查进阶后体内发生的所有变化。

“果然不出所料,进阶之后,修为便提升一品。”

当然,境界还是次要。

晋升为丹朱师,不仅多了好几种符箓种类,更是领悟了符箓阵法的妙用。

多种符箓相辅相成,互补长短,结为一体,这种职业特性的新运用,是他当初不敢想,也没有能力想的。

感受经脉内远胜从前,更加雄浑磅礴的真元,李枕舟开始行运气之法。

然而因为初行时对力量的掌握并不纯熟,导致体内气机反有失去平稳的现象。

如同潮水冲击堤坝,李枕舟体内经脉有隐隐作痛,丝丝白雾从皮肤中蒸腾而出。

好在关键时候,被他视作惹事精的鬼婴仗义出手。

并没有多余客套言语。

冥冥之中,一股柔和的力道开始由上丹田徐徐而出,抚平经脉中乱窜的气机。

所经之处,原本湍急的真元,迅速归于平静。

“多谢。”李枕舟发自内心谢道。

“不要啰嗦,将心神贯注,尽快熟悉新的力量。”鬼婴回道。

而有这小东西帮忙,李枕舟很快将所有气机捋顺。

他心神沉浸于自身,但见体内,于昨日又大不相同。

不仅体内云雾更为厚重,五脏处各有清光生起仿佛沃土片片,播下道种,便会生根发芽,生出全新气象。

如今修为,已是此间六品朝起境界,所以神识凝炼,并且已到了选择五脏中的一脏作为日后的大修行方向,探寻奥秘之时。

“喂,我的司幽姐,可有什么修行意见,说出来供我参考一下。”李枕舟真诚发问道。

心肝脾肺肾,对应金木水火土五行,至于到底选择哪一处,他既没有师承也无经验,所以两眼一抹黑,只能求助于境界四品,见多识广的司幽。

但是司幽并未立刻为他指点修行的大方向,因为这种东西,需要回夜不收测定资质,看与自身的哪一脉最为契合。

随意修炼,若选择错误,等修行一半时发现道阻且长,想要从头再来,可没这个机会了。

所以司幽缓缓说道,“修士实力,影响因素众多,然大体可分为三大类,我称之为力(修为),技(术法神通,包括灵域),物(法宝灵器,例如飞剑)。”

“力,是实打实的品级修为,需要一步一个脚印,不能取巧,所以想要短时间提高即战力,便需在技或物的方面狠下功夫,这也是你最缺乏的。”

李枕舟小手一摊,“道理我都懂,但我这种穷小子,一日三餐填饱肚子都费劲,哪有闲钱去买那些“技”。”

“所以,嘿嘿。”他搓手谄媚,一脸狡黠笑意。

“我的司幽姐,能不能请你慷慨解囊,匀我三瓜两枣的,等我日后发达,必定会加倍回报你的。”

鬼婴翻了个白眼,“你是在同我画大饼吗。”

“怎么会是画大饼呢?这可是小子掏心掏肺的实在话。”

“是吗?”鬼婴眯起了眼睛,“若你日后发达,身家千万,会分我多少。”

李枕舟豪气的拍胸脯道,“若真有那一天,我愿与司幽姐五五平分,绝不食言。”

鬼婴笑嘻嘻的又问道,“那若是你有十五两二钱银子外加八铜板呢?”

李枕舟心中不妙。

“??你是怎么知道的。”

“快坦白,你是不是趁我在此,真身去我家里翻箱倒柜了,你这是偷窃,是小人行径。?”

鬼婴笑意更浓,越不语,李枕舟就越抓狂。

“说话,你怎么不说话啊,你偷了我多少钱。”

“直视我,崽种。”

……

在李枕舟的幻想世界中,该是我的地盘我做主,各种完虐鬼婴,让这个小娘皮狠狠的爆金币。

奈何理想与现实总是相反。

不仅在体内拿她完全没办法,连自家老窝都被偷了家。

好在司幽愿意为他做出补偿。

“技与物两方面,我可以先给予你物,因为技同样需要时间磨砺,而你们即将与柳夫人面对面交手,最缺乏,便是时间。”

一听有灵器,李枕舟立时有了精神,对于司幽的白玉剑阵,他早已是垂涎三尺。

似乎洞悉了其心中念想,司幽不屑道,“以你此刻境界,想役使本命飞剑乃至剑阵,简直天方夜谭,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做不切实际的贪念。”

“好吧。”李枕舟也并不失望。

司幽缓缓道,“我这里有一柄宝剑,品级为天品灵器,乃是百年前机缘巧合所得。”

“别看其品级并不算多珍贵,可它一项特性,却与你无比契合。”

李枕舟来了兴致,“什么特性?”

司幽介绍道,“这是一位道家前辈真人之剑,而那位前辈,同你一样,皆钻研符箓之道。”

“所以它可以镶嵌吸纳符箓,与敌交手间往往能够出其不意,取得效果。”

司幽显然是行事果敢之辈。

清光闪烁间,一柄严整质朴又不失闳远微妙的三尺之剑,已凝聚在李枕舟面前。

他默默横剑于膝,入手冰凉,剑身有大半手掌宽,色黯若黑水,上头花纹缠绕,古朴玄妙。

剑柄处,则有镌刻小篆两字。

“清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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