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林见此,吓了一大跳,赶忙扶住老人。
“四爷爷,你这是怎么了?”
陈四爷皱着眉头,苦笑道:
“不碍事,就是在江边挑水的时候,无意中听到一群黑衣人说从江底拖动什么东西上来,晦气什么的。”
顿了一顿,他又道:
“我不想惹闲事,就准备赶紧回来。结果被他们发现,一掌把我打昏了过去,醒来就这样了。”
清秀少年双手握拳,愤愤不平。
“这群混蛋,把四爷爷打得这么重,等我有本事了,一定狠狠教训他们!”
陈四爷喘了几口气,压下那股疼痛之意,眼神柔和地看着孟林。
“算了。爷爷从小练家里传下的长拳,身体底子好着呐!反正现在死不了,将养几天估计也就恢复。”
说是如此,孟林眼看着陈四爷的身体,一天比一天衰老!
而更加奇诡的是,孟林依然经常头痛,他的记忆力,竟也不知何故地在逐渐衰退!
起初,他还能记住一个月以前的事情。
可慢慢地,他的记忆力最多只能维持在十天!
每到十天之数,他的脑海便如针扎一般疼痛,把他痛得死去活来!
因为害怕陈四爷担心,每当头痛发作时,他都是偷偷躲起来强忍,并没有把此事告诉这个善良的老人。
这一日,临江的小院里。
陈四爷教了孟林一套家传拳法,没有什么特别的名字,就叫陈家长拳。
孟林跟着陈四爷练了几遍,倒也是很快上手,打得像模像样。
看着孟林汗如雨下努力练拳的模样,陈四爷很是欣慰。
他老来无伴,一段时间相处下来,知晓少年心性纯善,便不自觉地,就把孟林当做亲孙子一样疼爱。
孟林拳风来去,不断挥臂,陈四爷则在旁边不时指点、修正。
就这样,过了约有一顿饭的工夫。
他已把整套陈家长拳,练得滚瓜烂熟。
十六招下来,虎虎生风,像是早已下了几年苦功一样!
时光匆匆,冬去春来。
与陈四爷熟识的人们,陆续知道他家里来了个懂事的寻亲少年。
在这些日子里,孟林虽竭尽所能照顾陈四爷的伤病,可是不知为何,陈四爷的暗伤却依旧不见好转。
而孟林自身的头痛毛病仍在,他的记忆力也已衰退到了七天!
当头痛发作时,他清楚地体会到,那种痛感与“十天之数”时相比,至少是倍增!
眼看天气变暖,陈四爷开始催促孟林离开青罗镇,去寻找家人。
孟林看着日渐衰老的陈四爷,每次都摇头婉拒。
他内心深处的想法很简单!
他要趁记忆力还在,挣足银钱,为陈四爷请郎中治好怪病,再行离开!
……
……
青罗镇。
杜家药铺,门口挂着一个金黄色的药葫芦,生意极好!
每天练完拳后,孟林便悄悄到此干些杂活,挣点银钱。
而药铺杜掌柜,也对这个眼神清澈、勤快懂事的少年格外喜欢!
他不但每天足额发放工钱,还在空闲时教孟林读书认字。
当然,读书读的是医书,认字多是认些“人参、黄芪、白术、茯苓、甘草、当归”之类。
还有孟林最喜欢的汤头歌,小小年纪背诵起来朗朗上口,甚是悦耳!
像什么“麻黄汤中用桂枝,杏仁甘草四般施;发热恶寒头项痛,喘而无汗服之宜”,不一而足。
可惜的是,目前孟林的记忆力已不到五天!
他怕超过五天之数而被动丢失记忆,只好把头一天所发生之事全部记诵一遍!
虽然辛苦,但也颇有成效。
时间一长,孟林站在杜家药铺门口,摇头晃脑背诵汤头歌的形象,竟如同成了药铺的广告招牌一般,常常有人站在他的周围,听他朗声诵读。
甚至有一天,一个路过的灰衫老道,竟然捋着花白胡须,笑眯眯地听了足足一大盏茶的工夫。
这天,孟林像往常一样,做完零工,拿着掌柜发放的工钱,从杜家药铺往家而回。
他一边走路,一边计算积攒的银钱数目。
不大片刻,他算出离可以给陈四爷抓药请郎中,所需的银钱数目越来越接近,心里不禁一阵高兴!
路过街尾酒馆的时候,孟林鬼使神差的多看了两眼,发现酒馆门口挂了一面酒旗。
上面的字他已经可以认全,酒旗上一行大字写道:“青旗沽酒趁梨花。”
孟林虽然不会喝酒,但是读着酒旗上的文字,依然觉得满口生津!
“看来,四爷爷爱喝酒,不是没有道理的。”
孟林心中一动,侧身走到酒馆之内,准备打点酒孝敬陈四爷。
还未到柜台跟前,就闻到远远从柜台打酒处,飘来的袅袅酒香!
孟林吸着鼻子,暗赞一声:“梨花酒果然名不虚传!”
酒馆里面人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人们,边举杯喝酒,边低声议论。
“你注意没有,最近镇上来了个神秘老道!有人见他在江边拿着罗盘,嘴里念念叨叨,四处打转,好像在寻找什么……”
“这个我知道!我还听撑船的说,有天晚上,他看见老道长像只巨鹰一样,嗖地一声,从江左岸直接飞到了江右岸……”
“难道那个传说是真的,咱们青罗镇真有神仙留下的宝藏?怪不得都说,镇上的陈员外祖上便是挖到宝贝,才娶了七房媳妇!”
孟林轻笑着摇了摇头,打完梨花酒,脚步轻快地回到江边小院。
枣红木桌上,饭已做好。
米饭是糙米饭,煎鱼应是陈四爷钓的草鱼。
孟林微微一笑,把酒壶“吧嗒”一声,轻快地在饭桌放下。
头发已近全白的陈四爷,扇动着鼻翼,从灶房大踏步走来,哈哈大笑!
“我说什么味儿这么好闻?果然是梨花酒!你小子整天往外跑,从哪里弄的银钱?”
孟林端起黑陶瓷碗,用竹筷扒了一大口饭。
“我练完拳闲着也是闲着,就在杜家药铺帮忙打零工,给家里挣点零花钱。杜掌柜对我可好了,还教我读书念字呐。”
陈四爷开心地喝了口梨花酒。
“还算你小子孝顺!我说,你这是准备在我家白吃白喝到什么时候?这天气早暖和了,你还不离开?”
孟林三口两口把米饭吃完,又用竹筷夹了一块草鱼放进嘴里,闭上眼睛,品了一下鱼肉鲜香,自嘲道:
“以前,确实算是白吃白喝。但是,从今天开始就不算了!我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我倒是想回家,往哪回啊?您老总不能把我往大街上撵吧?”
而后,他放下碗筷,一跃而起。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江边水草多,我把家里的几头猪赶过去放一放!”
“滚吧!”
陈四爷不再跟孟林打嘴仗,坐到枣红木桌前,嘿嘿笑了几声,端起酒碗抿了一口。
玉带江边,水草丰茂。
孟林赶着三头猪,找到一个僻静的地方,让群猪自由觅食。
他侧躺在山坡草地上,轻声背诵杜掌柜所教的汤头歌。
此时,江边远处正有一个老道,好巧不巧地向孟林这边飞奔而来!
那老道头插梨黄发簪,身穿灰布道袍,手捏银丝拂尘,奔跑之时离地一尺有余,大袖飘飘如同御风而行,浑然一派仙家风范!
孟林看见老道的身影,愣愣地站起身,欣喜若狂地胡思乱想,口中喃喃不休。
“这不是听我背汤头歌的老道长嘛?看来传闻是真的,这是真正的仙家高人!!谢天谢地,四爷爷有救了!”
少年目泛神采,脸上笑成一朵花,迎向灰袍老道。
“道长,请留步!!”
灰袍老道远远听见这句话,心中咯噔一声,灰白胡须猛地翘起,一句问候脱口而出。
“我去你.妈的!呃……天尊勿怪,无量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