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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晚了,女施主这是要去哪里?”他笑着说。

此人正是证明法师,他依旧是身着橘黄的僧衣,虽见面时也是衣服笑容可掬的模样,但在这夜色中却又有些稍许不同。

梁爽心里思忖着:“方才他救走了小沙弥,转眼之间就来到我这里,武功甚是了得,若他要杀我,那我也必输无疑,可是他应知我方才看见了他,为何不在方才之时直接杀我,反倒在这里假意客气?”

“原来是证明法师,我想月下走走。”梁爽也故意说道。

证明法师双眼眯成一条线,笑道:“小施主,这四野无人,小小年纪,还是不要随意走动为好。”

梁爽道:“那我就在这里看看阶前明月,证明法师不必担心。”

证明法师嘴角上扬,起了笑意,就驻足原地,不上前来,也不离去,就这么痴笑着看着梁爽。

“证明法师有何事吗?”梁爽问道。

那法师不应答,也不作声,微微上扬的嘴角,让梁爽一身寒意。

过了一会,证明法师开口道:“果然是块好玉。”

原来,梁爽胸前的紫龙盘云在月光下闪闪发光,呼应着月光寒气逼人,泛起星辉般的光芒,那龙若隐若现,欲从胸前窜出来一般。

证明法师从一开始,就把目光盯在了这块玉上。

“出家人也如此爱这俗物么?”梁爽说道。

证明法师如同见了自己的心上物一般,也不管梁爽说什么,眯成线的双眼,寸步不移那块紫玉,道:“贫僧爱财,取之有道。”

夜风高冷,吹在这二人身上,二人纹丝不动。院中对影,却不是悠闲烂漫,而是暗藏杀机。

“人有成人之美,女施主愿意将此物赠与贫僧么?”证明法师笑着说道。

梁爽心里道:“呸,臭不要脸的和尚,竟然巧取豪夺了起来。”

梁爽便说道:“我也听说过一句话,随缘而赠,可是我和师傅的缘分还未到呢。”

证明法师道:“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强来了?”

梁爽听后后退了几步,证明法师的脸上依旧堆积着一堆肉,憨笑着看着梁爽。

“这和强盗有何区别!”梁爽道。

“当然有区别,强盗那是从人身上直接抢人钱财,这种事我们出家人可不会干,但若是你的玉本就在地上,我说是在地上捡来的,这里四下无人,也无人证明,这便是千真万确的,那既然是我捡来的,归我保管一下,又有何不可呢?”证明法师有条不紊地说道。

“强词夺理!”梁爽道,“你和方才的小沙弥是一伙的吧!”

证明法师笑着,这时露出了牙,眼睛还是眯成一条线,笑而不语。

梁爽心知,这证明法师和方才的小沙弥不同,这法师的武功高深莫测,方才的来去随风,已让自己感到恐惧,若是交手,只怕自己连一个回合也坚持不下去。

“你倒不如像方才那个小沙弥一样,杀了我倒好。”梁爽道。

“这既然是施主的意思,那我就遂了施主的意思,送施主成佛吧。”

证明法师双手一摆,袖下生风。只见周围树影晃动,风声更是嗖嗖不止。

他那庞硕的身子竟也身轻如燕一般,劈面向梁爽击来,这一掌出手竟不同于以往所见,掌面如一张网迎面洒来。梁爽想往左边逃开,那网就如同向左侧洒去,梁爽欲往右边逃去,那网面似乎又在右侧等她。梁爽后退几步,右手拇指聚力,一指点向那张网面。

证明法师接过这一指力,笑道:“我见你不同常人,原来真是梁家太岁指的传人。”

未等梁爽回答,他继续道:“梁府的千金,呵呵,说得我有点不敢伤你。”

“但这四野无人,也没人见你进来,待把你毁尸灭迹后,我只作不曾见到,料想梁府之人也未必会找到此处。”

他阴笑道,梁爽只觉得他说话的声音竟比这月夜更加寒冷。

梁爽不觉加重了指力。

那网面好似水浪一般,竟吸收了所有的刚力,软绵绵地吸收了梁爽的指力,更用力地向前扑来。

“小妹妹,走震位,攻其天泉与曲泽二穴!”

梁爽心中自是一片火烧,被这掌力劈中,定不能全身而退,正当她急迫不知所措时,传来一阵清脆之音,梁爽不及分辨,身体已不由自主地按照此人所言展开了攻势。

东方震位,果不其然,竟留有落网之空白,梁爽一步占其震位,此时转身迅速在其手臂的天泉处点下太岁指法,素日里可一指三穴,但此时面对的是证明法师,能点其天泉一处,就已很不错。只见梁爽指力轻点天泉穴时,那证明法师就已做好防范,立马收住掌力,那网面似乎也在霎时间被收起,轻袖一拂,顺着太岁指力收手,竟也没被太岁指所伤,右手在地面借力,向后腾飞了出去。

那声音,证明法师自然也是听见的。

循声望去,沧月之下,一人站立于客堂屋檐上,纤细的身影,衣袂飘飘,随风扬起。

正是那,一身翎羽翩然落,仰卧星河天上仙。

“谁在那里多管闲事?”证明法师道,“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话你不知么?”

那人轻声一笑,笑声在夜风中,似乎从月边传来。

“我只知,助人为善,远胜刹宇焚香。”那人依旧站在屋宇处,身影不动。

“哼!”证明法师斥声道,“大言不惭,凡夫俗子,你有何能力在我面前与我论道。”

余音未落,三点星光从屋宇处坠落,打在证明法师腿上。证明法师双手一挥,那三点星光竟被改了方向,径直坠落地面上,定睛一视,竟是三片五彩缤纷的羽毛。

“好家伙,东方散客孔郡主!”证明法师已从这羽毛上认出了她。

刹那间,孔郡主双手飘然,月下起舞,如飞天的女仙,在摆动的飞袖间,竟囊括着满天的星河。

只见银河之光,纷纷从她双袖中飞流直下。每一颗流星都是一片如利剑般的羽毛,直打证明法师的死穴。

证明法师双袖一挥,即便狂风四起,卷落了不少彩羽,但另有彩羽已划破了他的僧衣,证明法师被逼的只能疾步移动,方能避开孔郡主的攻势。

“你这下手未免有些狠毒了!”证明法师连连道。

这时,孔郡主停了下来,笑道:“你既然已知她的身份,还下此毒手,难道心肠就慈悲么?”

证明法师道:“她是谁,我可不知道。”

孔郡主说道:“那既然你不认得她,又为何在此伤她?”

证明法师道:“你可看见我伤了她?你又有何证据?倒是我的僧衣被你划破,现在你伤我,这可是千真万确的!”

孔郡主道:“满嘴油腔滑调的老秃驴!”

孔郡主继续道:“你这秃驴,竟然假扮僧人,夜里还做如此见不得人的事,到底有何目的?”

证明法师笑道:“我是证明法师,这是千真万确的!”说罢,他脚下生风,飘忽一下,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孔郡主一跃而起,站立于梁爽面前。

梁爽道:“谢谢出手相救。”

孔郡主却上下打量起了梁爽,只见眼前这个小姑娘,面容童真,双眸明亮,眉宇间透露着江湖豪爽,心里甚是喜欢。

“你便是梁武侯的侄女儿?”她看着梁爽说道。

“他正是我二爹爹。”梁爽道。

“那你快回去吧!”孔郡主道,“他着急找你!”

“找我?”梁爽想到那红衣人说的话,原来二爹爹真的在江湖下了通令。

“梁武侯再看不到你,估计他老人家都要亲自出来找你了!”孔郡主道。

“你认得我二爹爹?”梁爽好奇问道。

“江湖上谁不认得梁武侯,他一身正气,平定江湖风雨,是江湖人所尊敬的前辈!”孔郡主道。

“我也是看到了梁武侯的通令,才出来找你,没想到路过此处,看到寺外的小白马,心想你可能在此处,”孔郡主说道,“本想直接带你回去,但我见那和尚不怀好意,而你又仿佛有事在身,我便在暗中观察,想等你办完事情,再出来送你回去。方才那小沙弥伤你时我欲出手,但你机警却将他打伤,那个老僧出手诡异,武功不低,身份我也不明,以你的武功未必能伤他半分,所以我这时出来,以免你受伤,不然没法向武侯交代。”

“多谢姐姐!”梁爽爽朗道。

孔郡主看眼前的梁爽嘴巴倒挺甜,竟不像一个在府邸中待得久的明珠,反而像江湖上的一个小女侠,这大抵也是深受梁武侯的影响,江湖豪情,梁家儿女。

“可我不知他们为何伤我?”梁爽道。

“江湖上没缘由的事多着呢!不过,既然他们知道你是梁府千金,那江湖中的人怎敢动手伤你?”孔郡主道。

“江湖中人,这么忌惮我们梁府吗?”梁爽问。

“也并非全是忌惮,主要是梁武侯江湖威名远扬,都受过他的恩惠。”孔郡主道。

“姐姐也与我二爹爹相识?”梁爽道。

孔郡主眼中忽然回忆起了些往事,但很快就消失了,说道:“那是很久年前的事了。”

风雪一夜,长路漫漫,灯红酒绿千杯醉,路有冻骨人不知。

饥寒交迫的小女孩在酒馆门口瑟瑟发抖,眼中充满了对这个世界的憎恨,那讨厌这个混乱的世界,憎恨自己的父母把她带到这个悲惨的世界上来受苦,痛恨自己的父母又弃她而去。她蹲坐在酒馆门口,听着门里的喧闹,听着寒风呼呼而过,她望着无边的黑暗,不知这大雪还要下多久才能停歇。她在祈祷着冬季能快点过去,更祈祷着酒馆里的剩菜剩饭能早点倒出来,好让她度过这饥寒,因为后者更加现实,更能让她活下去。

她憎恨的眼神逐渐笼上了灰色,她开始无望地望着这个世界。

冒着热气的烧鸡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是幻觉吗?即便是幻觉,那也是她的救命稻草,能有这样的幻觉,已是上天的馈赠,不然为什么不是石头的幻觉呢?

她俯身一扑,抱着这只烧鸡就狼吞虎咽了起来。

她听到耳边有人在笑,可是她眼里现在只有烧鸡,饿,才是她的原始欲望,饿到极处,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她满嘴吞咽的时候,稍许抬头,看见一个虬髯浓须,正满目慈祥地看着她。

“你父母呢?”那人问道。

“死了!”她继续吃着。

那人摇摇头,道:“你吃完后,往东边走,拿着这个去找一个叫孔雀王的人,让他收留你,教你武功。”

说罢,那人便放一片孔雀的羽毛在她手中。

她看着他远去,只见他背影魁梧,像极了自己的父亲,在他身边还跟着一位童子帮他提剑,他们一起上了酒馆门口的马车,在风雪中消失不见。

后来她一路东行,找到孔雀王,习得孔雀南飞的武功,一路劫富济贫,也算是有所成就,江湖上才有了东方散客孔郡主的名声。

而那个风雪夜救她的人,孔雀王在看到她手里的孔雀羽毛时,便告诉了她,那人正是梁武侯。

这是何年何月的事情已不知晓,但这一幕幕如同昨日发生一般,在孔郡主脑海里浮现。

“梁武侯近来……可好?”孔郡主问道。

“二爹爹好着呢!近年来未带兵出征,倒是添了几斤肥膘。”梁爽笑道。

孔郡主也应声笑道;“只是想不到,在梁武侯的威名下,竟还会有人对你下毒手。”

“江湖之大,岂是人人都认得二爹爹的,即便是认得,人心叵测,也不会全将二爹爹放在眼里。”梁爽道。

孔郡主见梁爽有如此认识,心生欢喜,不过也有不明白的地方:“方才那小沙弥用的隐骨功,真不知老山的人怎么潜居在这名刹古寺中。”

“他为金陵快刀而出山,方才为证明和尚偷我紫玉而出手。”梁爽道。

“你的武功不成火候,要不是方才那暗器相助,我也为你着实捏了一把汗。”孔郡主道。

这一切都被暗处的孔郡主看在眼里。

“其实……”梁爽道,“我觉得他们真的并不想取我性命,如若真的相斗,我估计早就……”

孔郡主沉默一会道:“你不知道他们的虚实,但我看出来了,那和尚眼里只有你的紫玉,眼里已无你性命,所以他出手更狠。”

“那小沙弥对你也是有杀意的,只是他见你会太岁指,不敢贸然行事。”孔郡主道。

“小沙弥已经被你暗器所伤而中毒了,而证明法师根本不知道你手中还有没有剩余的暗箭,所以他只能先救走那沙弥,然后再来对付你,他行事谨慎的很,别看他一直憨笑如痴,其实心里敞亮着呢!”孔郡主分析道。

梁爽被孔郡主的分析能力所折服。

“如若我不在,你会怎么做?”孔郡主这么问道。

梁爽不再说话,她知道,她肯定逃不开证明法师的那一掌。

“这个证明法师,会不会也是老山的人假扮的?”梁爽道。

“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孔郡主道,“当务之急是,你应该回去了!”

果然,梁武侯的通令起作用了。

不过,这里危机四伏,也不是梁爽能应付的,所以,回梁府将此事告诉梁武侯,是最明智的做法。

“嗖嗖”两声,正当梁爽和孔郡主准备离开的时候,一整整碎步想起,只见十几个罗汉,手持木棍,将他们统统围住。

“这下,不是我不想走了。”梁爽笑道,语气中一丝无奈。

“待会跟我一起逃!”孔郡主见这些金刚罗汉,自知正面相搏虽能坚持一会,但对方人数多,拖个两三时辰,自己也唯恐体力不支,再加上还要护着身边的梁爽,更是难以集中精力相抗。

那十几个罗汉身着僧衣,一齐向梁爽二人袭来,这时,孔郡主拉着梁爽,一溜烟地向寺庙内部飞去。

“为什么不往外走?”梁爽道。

“你没看见那秃驴就在屋宇上等咱两么?”孔郡主眼观六路,早已将周围的埋伏看在眼里。

“我们二人联手,是可以打得过那秃驴的。”梁爽道。

“就怕,他身后还有几个高僧。”孔郡主说道。

梁爽心生佩服,今夜若是没有孔郡主,只怕自己早已命丧黄泉。

他们两一齐来到了大雄宝殿,偷偷溜了进去,只见一尊大佛,身披白衣,正襟危坐,它脚下的香火依旧不断。

殿外的脚步一直尾随而来,这大雄宝殿里除了大佛之外,并无其他地方躲藏。

梁爽看着烛火台上的菩萨,犹如一个白衣仙人,坐在高台上。

梁爽不觉笑起,道:“姐姐,我有一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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