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的早晨自有着她别样的风致。
从早晨的第一缕阳光开始,望乡便如早起的妇人,眉眼舒展,却又有一股淡然的慵懒。
山是青的,不是很明亮的那种,却如河水一般似乎是流动着;水是绿的,亦不是很明亮的那种,却又分出很多的层次,有山的倒映的地方便显得厚重凝滞,没有倒映的地方却显出轻灵明快来。
便是那一层一层的梯田,亦有了很多的颜色变化,在一大片的绿色中,间或有一点两点的黄色、或红色,直如姑娘身上的碎花布裙子。
二龙早上起来的时候,柳姑已经做好早饭摆在小方桌上了,早饭是稀饭和两碟小菜。稀饭很稀,直可以清楚地数出倒映在碗中的明瓦,和明瓦间的几根蛛丝来。两碟小菜是炒橙皮和豆腐乳,红的映着白的、黑的缀着绿的倒是显得很是精致。
二龙走出房门的时候柳姑刚提着一篮子洗好的衣服跨进大门,或是太阳晒的,白嫩的脸庞上透出一股红润,头发散开了几缕,在晨风中飘飞着。早晨的阳光刚好从柳姑的身后射进来,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色,又似是从她身上发出的淡淡的金光。
二龙痴痴地看着柳姑,心里忽然涌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来,这种感觉有点像看到赵燕那灿烂的笑靥的时候的感觉,却比那种感觉来得强烈。
柳姑冷不丁看到二龙痴痴的神态,心一下子就乱了,接着便如被摧眠一般变得迷迷糊糊了。柳姑从来没见过二龙这样不顾一切地盯着她看,这已经不是一个小叔子盯着嫂子的眼光了,甚至是大龙,也不曾用这样的眼光看过她。但她不知道这是一种包含了怎样含义的眼光,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种眼光,于是她也痴痴地看着从房间里出来衣扣还没扣好的二龙。
两人就这样相对了好一会儿,柳姑被出现在二龙身后的三龙惊醒了,三龙这时还迷迷糊糊着,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嘴巴却在嘟囔着,“肚子好饿呀,饭熟了没有?”
听到三龙的声音,柳姑一下了醒悟过来,脸变得更红了,连忙说:“好了,好了,你们赶快洗脸吃饭吧。”说完也不等他俩说什么,转身晾衣服去了。二龙看着柳姑红着脸走远,这才反应过来,羞得脸上通红,只对三龙说:“洗脸去!”也不等三龙答应,自去洗刷了。
站在晾衣架下,柳姑的心还在扑通扑通地跳着,晾衣服的时候连手都是颤抖的。等衣服晾好了,柳姑忽然觉得一阵恶心,胃里一股东西便想冲出来。她急忙奔到下水沟旁蹲下,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了。想起父亲在醉酒的时候总拿手去抠嗓子眼,便也学着样子抠起来,干呕了好一阵,却只吐出了一点黄胆水。
待柳姑站起身来的时候,就觉得有一丝头晕了,可能是昨晚着凉了,她想,便想去床上躺一躺。可等她走到床前的时候,胃里又开始翻起来了,她又急急忙忙地跑到水沟旁蹲了下来,却连黄胆水都吐不出来了。这样反复了好几次,身上一点劲儿也没有了,就蹲在地上不愿意起来。
二龙这时也注意到了嫂子的反常,看柳姑蹲在地上不起来,便走了过来。迟疑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轻轻扶着柳姑的肩膀,说:“嫂子,你怎么了?”
柳姑感觉到了二龙手心的温暖,胃里感觉舒服了一些,却仍没有力气站起身来,只是有气无力说了一句:“你把我妈叫来好不好?”说完便闭上眼睛在那里喘气。
二龙见了柳姑难受的样子,心里便像有什么东西扯着、搓着、揉着一样,一阵酸、一阵疼,说不出的难受。
二龙伸出手去想抚摸一下柳姑那苍白的脸,终究还是觉得不合适,伸到半途又缩了回来,说了句,“你等着”。便拔腿向望西跑去,也不走东河的浮桥,直接往西河游着过去了。
看着二龙急匆匆跑出门的身影,柳姑莫名的感到一阵心安,连胃里一阵一阵的翻滚也一下子似乎好了许多。
这个比自己还大一岁的小叔子,平时还有点孩子气,可真当遇到事情时,却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变得沉着而又温暖。
二龙长大了,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了,柳姑心里想。
那个令柳姑脸红耳赤的羞耻想法,突然又出现在脑子里,放在胸前的手,恍惚间成了二龙那骨节粗大的大手。
半晌,柳姑才平静下来。奇异的是,胃也不难受了,精神也好了许多。潮红着脸,柳姑又起身下地开始忙活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