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两人来到一座大城。
李盛仰首瞧去,只见高大的城门之上写着三个大字“魏州城”。
城楼上兵士铠甲鲜明,旌旗猎猎,只是行走动作之间,似乎颇有些懒散。
李盛心中奇怪,便问道:“施姑娘,我虽然久在宁州,但也知道大周北地边疆离此地还有千里,怎么这魏州城,竟有驻扎军队呢?”
施小柔原本不愿多说,但又一想,李盛如今也算踏入江湖,日后对她也有些助力,只得解释道:“大周立国之后,北方异族外患并未解决,时常有小股兵马进犯边境,自然要驻兵了。”
李盛默默点头,不再说话,跟随着施小柔进入城中。
两人沿着大街向北,见大街之上的行人,熙来攘往,十分热闹,观看其服饰,三教九流,可谓鱼龙混杂,并且似乎不少人,或腰间或背后都用布囊遮住其中的铁器。
李盛游目看去,只觉得有趣。
遂向施小柔问道:“施姑娘,不知除了赤阳门,北方还有那些名门大派呢?”
施小柔随后说道:“北方武林因在大周王朝与北疆外族时常冲突的险要位置,各方势力交织,难以形成有气候的门派……”
说到此处,两人身旁突然响起一声喝骂。
“他娘的,哪里来的小丫头,敢说这种蠢话!”
两人一愣,齐齐转身,却见一伙青年汉子正怒声瞪视着两人。
那一伙汉子,装束相似,显然出自同一门派,为首一人,年纪约在二十余岁,相貌凶横,正怒视过来。
李盛见来人气势汹汹,还不待说话,只听施小柔冷哼一声,黑色长袖一扬,便听到接连的几声惨叫。
“啊!”
“哎吆!”
“小贱人!”
刚才还气势强横的五人,现在已经乱成一团,为首的那年轻汉子此时蹲在原地,双手捂住嘴巴,连连哀嚎,其余四人则捂住头脸,痛得在地上乱滚,街上登时喧闹起来。
施小柔随手施为,这五名年轻汉子竟瞬间败下阵来,竟无一人挡住她的飞针。
她冷哼一声,不再理会,脚尖一点,自那五人一旁越过,继续北行。
李盛心中对这五人的遭遇同情了一瞬间,随后连忙跟上前去。
两人来到一家客栈,入内坐下之后,李盛要了三碗阳春面,见施小柔毫无反应,便招呼小二去了。
李盛替她斟了杯茶,虽说是做酒店伙计的习惯,但也有套好她的意思。
他回到对面座位,连喝了三杯清茶之后,转头见街上行人来往,却没半个兵士。
便问道:“这城中的官兵都是摆设吗?刚才的乱子可不小。”
施小柔道:“你未曾见到入城之时,军士的气象吗?人人气虚体弱,双眼无神,从此可知,此地城主必定是个耽于享乐之人,如此便知了。”
李盛猛点了几下头,又向四周扫了两眼,见无人关心这边,安定下来,心中腹诽道:“这丫头真是口不择言,在人家的地头上还敢如此说话,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何况我现在不是强龙,只算是条泥鳅。”
想到这里,便道:“道理不错,就像我在酒楼,掌柜若是个蠢货,手下自然也会变蠢。”
过不片刻,小二用木盘,端了三碗面上来,李盛提起筷奢便大吃起来,模样比饿死鬼强不了多少。
对面的施姑娘见他这副尊容竟是毫无反应。
正当李盛吃喝之际,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嘻笑,从来声可知,声音的主人必定是个年轻的姑娘,却让李盛一愣,回头一瞧。
店门口正站着两人,一男一女,年龄都是在二十上下,皆穿一身素白衣衫,朴素寻常,但男的英俊,女的娇媚,虽然身无兵器,一望而知是名门弟子。
那发出嘻笑的娇媚女子虽然已经停止嘻笑,但仍用一双乌溜溜的眼珠盯着李盛,眼中深含笑意。
直瞧得李盛脸皮发红,连忙转过头去。
那英俊男子见身边女子眼光大胆,忍不住低声斥责了几句,娇媚女子瘪了瘪嘴,却也不敢反驳。
英俊男子走到李盛身前,瞧了一眼施小柔,便对李盛抱拳道:“师妹无礼,请小兄弟见谅。”
李盛低头吃面,摆了摆手,算是回话。
英俊男子见李盛举止随便,也不在意,见对面施小柔装扮特异,便转向她,道:“请恕在下冒昧,姑娘是否为江南毒医施九娘的弟子?”
施小柔冷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哈。”英俊男子干笑一声,说道:“在下赵乐平,这位是我的妹子,名叫赵倩。我两人皆是形意门弟子,今日寻上姑娘,实在是事态紧急,不知可否可借一步说话?”
施小柔斗笠下的重纱一动,并不回答。
赵乐平对李盛苦笑一声,从袖中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来,屈起四指,以食指在桌面上缓缓写下一个“毒”字。
李盛瞧得呆了,这一手以真气凝于指尖,在桌面上阴刻下字来,入木二寸有余。
只听对面施小柔不含感情的声音,缓缓从面纱中传来,她道:“形意门虽是名声不显,但到底底蕴不差,有你这样的弟子,也算后继有人了。好吧,本姑娘便随你走一趟。”
“多谢!”
“太好了!”
赵姓兄妹齐声欢呼一声,喜形于色。
李盛早已将面吃完,正好奇地盯着面前的“毒”字。
他听见施小柔言语,连忙拿起包袱,与小二结了账。
四人出了客栈。
赵乐平在前引路,穿街过巷,来到西城的一座庄院门前。
李盛见这座庄院,黑瓦白墙,极为寻常,门上并未挂匾,正门紧闭,透着一股神秘的意味。
“请!”
赵乐平道声请后,便自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施小柔跟前其后。
赵倩本想上前,李盛却当先一步拦住,转身对赵倩点头一笑,随后紧跟在施小柔身后。
赵倩眼珠一转,不说什么,也跟了上去。
李盛穿过大门,来到天井之中,四处看去,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正房五间,正中一间,房门大开。
赵乐平似乎有些心急,口中连连说请,动作极为恭敬,但脸上显然极为凝重。
四人步入房门大开的正房之中,赵乐平快步走到榻前,弯腰低声呼唤道:“师父,师父。”
李盛见床榻之上,卧着一人,见他一头花白长发,披散在枕边,双颊塌陷,肤色蜡黄,呼吸时断时续,一副垂死的模样。
那垂死老者听到呼唤,眼皮一颤,缓缓睁开双眼,精光凛然,他张了张干涩的嘴唇,虚弱道:“平儿,你回来了。”
老者虽然开口说话,身子却一动不动,如同僵尸。
李盛见到这般状况,疑道难道是中了毒吗?
赵乐平继续对着师父说道:“乐平请来了毒手医仙的弟子……为师父解毒。”
“我姓石。”施小柔道。
李盛短眉一挑,说道:“小弟姓李”。
赵乐平点点头,便向施小柔与李盛介绍道:“这位是我师父,姓周……”
“形意门掌门周老前辈,本人自然认得。”
施小柔虽然年少,但深知江湖之中的隐秘,这周老前辈,原名周文柏,为形意门第三代掌门人,形意门虽然名声不显,但在有些江湖阅历的人中是个极为隐秘的门派,人丁稀少,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每出山之人,必定在江湖上有些名气,使得形意门更增添了些神秘色彩。
榻上老者干枯如树皮的脸上一动,喘息道:“好,那就多谢姑娘了,老朽身体不便,不能下榻致谢了。”
“真不知是谁下的毒,让这位形意门掌门四肢瘫痪如同废人,莫非有内鬼作祟?”
施小柔自然不会借机打听其中隐秘。
赵乐平为其师盖好棉被,转身领着三人来到外厅之中说话。
“请问姑娘,我师父是中了何毒?”赵乐平问道。
施小柔道:“周老前辈修为精湛,以深厚内力压制毒患,才使得剧毒没能入侵心脉与脑部,日后就算解毒,只怕也是实力大损了。”
赵乐平见解毒有望,连忙抱拳行礼道:“姑娘,若能解救恩师,便是赴汤蹈火,在下也万死不辞。”
一旁的赵倩见状,也连忙道:“万死不辞!”
施小柔见这两人,神态诚恳,哼了一声,道:“万死倒不必,你两人记住这份恩情便好。”
闻言,赵姓兄妹大喜,心道这传闻之中毒手医仙,性情怪异,请她救人,代价极为沉重,想不到这人的徒弟如此好说话。
施小柔决定既下,便转身步入房中,来到老者榻前。
赵乐平知机地跟随在她身旁,随时出手相助。
“将棉被掀开!”施小柔命道。
赵乐平连忙将盖在其师身上的薄被掀开。
施小柔双手长袖一扬,双手齐出,射出银光点点,贯注内力的数枚银针射出,点在这周老者全身的各出要穴。
“我用青蜂玄气针以真气贯入你师父各处大穴,辅助排毒,你将你师父扶起,双掌按在他背后。”
赵乐平知道此时极为关键,连忙将师父扶起,双掌按在他瘦骨嶙峋的背后,手心微微出汗。
施小柔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盒,淡香氤氲。
她伸出青葱玉指,放入木盒之中,再取出来,食指上已经多了一条指甲盖大小的黑红怪虫。
李盛瞧得头皮发麻,只见那怪虫除了颜色怪异之外,就像一只吐丝的春蚕。
“万毒血蚕!”
周文柏轻呼一声,语气之中似乎极为惊讶。
李盛听其名号,心中登时砰砰乱跳起来,心中对这位神秘的施姑娘的来历又增添了一分戒惧。
“呵呵,老前辈好眼力,不过这只是一只幼虫,还远远称不上‘万毒’。”
说罢,来至周文柏面前,将那血蚕伸到他嘴边,淡淡道:“周老前辈,是否要用此法,请尽快决定。”
周文柏眼中精芒闪烁,显然是陷入了艰难的决断之中。
能让一代掌门人犹豫不定的异虫自然绝非好相与的。此血蚕乃是西南苗疆之人所养,以鲜血为食。在中原人口中,已成了死亡血腥的代名词。
周文柏一代掌门,见这毒手医仙的传人,使出这等异虫自然明白要如何解毒了。血蚕以血为食物,自然也可进入体内吸收毒素,但是这样来,一个不慎,血蚕引导失误,乱钻乱咬,只怕轻者成为终身残废,重者当场丧命。
片刻之后,周文柏目光之中,仇恨之意大盛,厉声道:“来吧!就让老夫试试这血虫的威力!”话到最后,须发飞扬,终于有了一些掌门风范。
施小柔微微点头,纤指一挑,血蚕飞入周文柏口中。、
“运功引虫!”施小柔立时提醒赵乐平。
随后,伸出双掌按在周文柏胸口。
赵倩见两人运功引虫,知道时间不会太短,便呼唤了李盛出了房中,小心关上房门。
两人来到院中闲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