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良久后,陈植叹了口气,缓缓张口:
“五日前,我正带着二老逃离荣城,谁知刚好被路过的桐山门少主撞上,本来他和你一样,对我已记不大清,应该能顺利走脱。”
“谁知……”陈植顿了顿,面带恨意,继续说道,“在桐山门少主身旁的,正是令师高长老,他一眼便认出了二老,同时也叫破了我的身份,就这样,我们被当场抓住。”
听到这话,颜止河面露惊惧。
“不会的,师父不会害我,他答应过我帮我照顾家人的。”颜止河低声嘟囔,显然师父的行为让他绝望。
“陈师弟,真的是我师父?会不会看错?”
“师兄,千真万确,他还当场承认了。”陈植见颜止河不再出声,继续说道。
“本来桐山少主想当场杀了我们,但是高长老以不能对凡人出手为由阻止,二人传音良久后,我被他下了禁术,一月之内必死,他们通过仙盟卫将我扔来这里,就是想让我将消息告诉你。”
“如果一月之内你服下此丹,杀了所有结丹管事,打破大阵,他们就会放了二老,否则,二老的生命没人保障,同时,高长老给了我这枚丹药。”
陈植说完,手中出现一枚黑紫相间的指头大小药丸,上面散发的浓郁腥味与其他奇特味道,让人闻之皱眉。
“祭婴丹!”
木鱼师兄和玄真两人几乎同时道出其名。
“二位师兄竟然认识此丹!”陈植意外地说道,见二人并不搭理他,便又继续说道:
“此物就是祭婴丹,高长老说,只要你服下它,就能换取百息的元婴实力,从而逃出矿山,去见双亲。”
颜止河将丹药拿在手中,面露疑惑,欲言又止。
从小长在世俗界,入门四年多,也几乎都在落云宗修行,颜止河听都没听过祭婴丹,更别说认识了。
同时他心里疑惑,师父当初答应会照顾自己家人,现在为何又伙同仇敌对他们下手?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又怎会好心再帮自己?再看这诡异丹药,颜止河心乱如麻,毫无头绪。
就在这时,玄真幽幽开口:“还没说完吧?”
“啊?高长老就说了这些,颜师兄,我真的就只知道这些……”
见陈植这样回答,满脸憋得通红,见他这样,众人也知道他没说谎。
“小颜师弟,你们都不认识此丹?”
木鱼师兄淡淡开口,见颜止河与陈植二人摇头,再次说道:“你这师父好狠的心呐。”
他说着,取过丹药,夹在指间,细细观察,开口说道。
“此丹名为祭婴丹,确实如小陈师弟所言,可换百息元婴实力,不过其代价……”
“不过其代价,就是要透支服用者的血肉精神,结果只有两种,轻者神志混乱,或浑噩一生,或成活死人,重者当场爆体而亡。”
小道士打断木鱼说话,继续说道,
“它可是位列天幻十大玄丹,啧啧,虽然只排第十,但也极为不凡。下至凡人,上至结丹修士,都可服用,但是结果从无例外,非死即疯。”
玄真说完,看着颜止河面露玩味之色,似乎期待这他的选择。
“虽然此丹恐怖如此,但却是以命换命的极品丹药,三千年前,研制此丹的灵云岛,更是利用此丹制造出了三百死士,一夜间便将当时的西北魁首千圣教,连根拔起,从而掀起了正魔大战,死伤无数。好在当年大战,丹方被毁,留存下来的丹药也没多少了……”
他刚说完,玄真又接过祭婴丹,好似很感兴趣,玩味说道:“木鱼,我可是听人说,近千年死在它手上的修士就过百呢。”
不等回答,继续自言自语。
“啧啧,小颜子,看来你师父抱上大腿了啊,让你吃这丹,真是糟蹋了。黑市上都有价无市,而且也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哟,啧啧……真想吃了试试啊。”
说着,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又将祭婴丹扔给颜止河,一脸坏笑地说道:“小颜子,你吃它的时候,一定要叫我啊,嘿嘿。”
尬笑了两声,见其他三人都面色难看,知道是自讨没趣,只得就此打住。
……
不知过了多久,很多人已吃完饭离开,食堂此时坐着的人所剩无几。
“我们……回去罢。”颜止河沙哑地说道。
颜止河将祭婴丹紧紧握在手中,率先离开。
剩下三人相视一眼,暗叹了口气,也一齐尾随离去。
自从颜止河听了木鱼师兄和玄真二人的话,此时已经明白,自己这次又要做弃子,而且九死一生,生不如死。
可是,这样的难题在自己面前,真的难以选择,甚至是非常无力。
服了丹药,双亲和陈植的生命,还有一线生机,但是希望已然非常渺茫。
如果自己放弃这枚祭婴丹,自己固然还可以苟活,但是爹娘呢?陈植师弟呢?难道要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内心一次次嘶吼,不甘、委屈、悲伤、无奈、绝望、怨恨、仇恨……
各种情绪充斥颜止河的内心。
上次被宗门作为弃子,扔到了这个灵石矿,我认了,谁让自己冲动。
宗门之间的博弈中,我不该招惹强敌,因为对手强大,虽然我有理,但宗门还是将我放弃,我认。
这次,又要被师父当做利用的工具,再次成为被随手控制的棋子。
我在这里咬牙坚持,从未对宗门有任何怨恨,为何我的家人,却还是落入了仇敌的手中?
曾经自己宗门最亲近的长辈,自己的师父,如今为什么也与仇敌狼狈为奸?
正直善良的师父,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阴狠恶毒?
我真的不甘,我恨啊,我恨!
……
迷迷糊糊的走回到工棚,颜止河颓然地跪伏在床上,将头埋进了被窝。
三人一言不发,看着颜止河微微耸动的肩头,内心五味杂陈。
陈植脸色灰暗,低头坐在颜止河身旁,一言不发。
木鱼师兄无喜无悲,打坐着,静静地看着颜止河。
玄真道士此时也不再说话,但眼神变幻,在颜止河与木鱼师兄二人之间,来回扫视,不知在想什么。
“玄真道长,今天似乎很是在乎在下。”清晰冰冷的声音在玄真脑海想起。
“木鱼啊,果然深藏不露,嘿嘿,小道就想看看道友会不会出手。”
“我不会出手,舍得用祭婴丹来布局,背后的阴谋不简单。不如道长你出手,助他脱困如何?”
“呵呵,小道来此另有要事,天道自然,小道爱莫能助。”
木鱼师兄传音顿了几息,又继续问道:“那道长是要对在下出手?”
“唔,道友误会了,虽然正魔不两立,但贫道不为除魔而来,另有他事,嘻嘻。”
“对了,木鱼啊,你敛气功法好生了得,小道现在看你还是练气期呢。”
“道长也不差,看来不日就要突破化神了,在下提前恭喜了,呵呵。”
听到这话,玄真瞬间严肃,神色冰冷,思虑了良久,传音道:“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呵呵,一魔修而已,正道高人遇魔不除,可见道长来历不凡啊。”
“木鱼,你以为贫道打不过你?”
“道长大可以出手试试。”
双方都陷入了沉默,木鱼师兄已然闭上了眼,不再传音。
玄真道长看他这样,也不再废话,一样闭眼打坐。
如果有人听到两人传音,定会惊奇。在千幻界如同神话传说般的化神大修士,如今在这个小小的灵石矿,竟然一下子出现两个,匪夷所思。
……
颜止河此时还在自我封闭,自然不知道,自己差点成为两个化神大能动手的引子。
如果让他知道,也不知他作何感想
……
“哎……”
过了许久,此时天色渐暗,工棚内被黑色阴影笼罩。
颜止河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起身将手放在陈植肩上,说道:“陈师弟,我连累你了,欠你的,下辈子还你。”
说完,就要将祭婴丹放入口中。
“颜师兄……你……”陈植此时已然说不出话。
“小颜师弟,你做出决定了?”木鱼师兄静静开口,无喜无悲。
“我死后,还请木鱼师兄将陈植带出大阵,止河拜谢了。”
说着,跪下磕头后,待到木鱼师兄答应,才又坐回床铺。
陈植涕泪横流,低头抽泣,算起来,他和颜止河都是十几岁的少年,根本没啥阅历,此时早已情绪崩溃。
颜止河又留恋地看了一眼三人,就果断将祭婴丹放入口中,闭眼运功,泪水已如雨下……
空气都好似凝固,整个房间的光线好似都停留在了颜止河绝望又解脱的脸庞上。
似乎过了很久,其实也就是一瞬间。
“轰”的一声。
颜止河身上,一股强大的能量冲体而出,旁边的陈植被推出去数丈,摔倒在地,满脸恐惧。
工棚瞬间被能量波动撕碎,在他周身数丈内,空无一物,更远处,各种碎屑散落满地。
木鱼师兄和玄真不知什么时候,已然站在远处,混在人堆里。茫然恐惧的人群,在数丈外围成了一圈,看着能量中心的颜止河,运功防备。
颜止河低头看着双手,感受着狂暴的能量,一股莫名的自信和冲动从心底升起,一声长啸脱口而出。
“吼!!!我颜止河,今日但求一死!!!”
啸声过后,声浪回荡天地,风云变色,高空中黑云翻滚。
颜止河衣衫尽碎,浓郁的黑紫色灵力包裹全身,将他缓缓推到高空。
看着地上仰头观望的众人,颜止河有一种错觉,感觉他们就像一只只仰望天神的蝼蚁。
“这就是上位者的感觉吧。”颜止河内心感概,自己脚下,站在地上仰望的众人,不就是一个个曾经的自己么。
“颜止河,今日但求一死!”
他再次吼道,瞬间的心念通达,让他似是摆脱了枷锁,豪气冲天,以死宣战。
“大胆狂徒,休得放肆。”
一声厉喝传来,从矿区楼阁最顶端,突然有五人各自驾驭法器飞来。
带头男子周身金光四溢,细细观察,才发现是一把把手指大小的金色飞剑环绕在其周身飞舞,好不炫目,犹如天神一般威武。
在其两边,脚踩土黄色大印的男子悬停左边。另一边,手托拳头大小蓝色晶珠的秀美女修柳眉倒竖,蓄势待发。
再往两边,红衫男子手握驭火扇与身缠巨藤大汉一齐落位。
两个呼吸间,五人已经将颜止河围在中央,同时释放灵力,祭出法器,五行阵起。
五色光华瞬间连接,封锁空间。
待颜止河反应过来,已经身处阵中,一时间手足无措。
想要运转灵力,脱离阵法,但是随着他的移动,周围布阵的五人也随着移动,距离位置始终未变分毫。
此时颜止河惊怒交加,头顶流汗,逃脱不成,便想拼命攻击。
只见他双手掐诀,仿若太阳一般的火球自头顶出现,瞬间扩大至五丈,只见他右手一指,火球便像离弦之箭,冲着巨藤大汉呼啸而去。
五行相生相克原理,是炼气期弟子的必修课之一。与人斗法时,自然第一时间做出正确反应。
可就在火球将要笼罩在大汉身上时,“噗”的一声,巨大的火球突然消失,颜止河也对其失去了感应,惊惧之时,却见那大汉闷声道:
“唔,假货,强行提升的。”
“蝼蚁之辈,给你灭世的力量,你也是个废物,呵呵呵。”红发男子出声嘲笑。
“不可大意,他体内的力量,让我都感觉到不安,你们小心点儿。”
那金光男子此时开口劝诫,几人又收起了轻视之心。
他们五人中,金光男子修为最高,已然进入结丹中期,连他都觉得棘手,其他四人自然不敢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