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午饭，是在院里吃的。
穆清雪本来还想着要不要点外卖，可徐清直接摆摆手。
“这里的师傅做菜可好吃了，外卖哪比得上。”
这是实话，这里的厨师，也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
他曾经是国家级饭店的厨师，退休之后，回来老家，最终决定这里给老人家做菜。
老人院也会给他钱，再加上退休金的补贴，在这里还有一群老顽童们，生活不会无聊，可好了。“行，听你的。”
吃完饭后，依旧有工作。
其实要说有，也只是徐清太主动了。
连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都会帮忙。
而对他来说，这是应该的。
因为只有这里，才会让他有家的感觉。
各位老人都对他很好，像今早那位张奶奶，每次来她都会把儿女送来给她的水果，全部送给徐清。
徐清当然拒绝，可还是有几次没能拒绝老人的热情，也就收下了。这里没有其他，只有真心。
时间来到三点左右。
徐清四处逛着，终于找不到能做的事情了。
他坐在公园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看着远处的老人们，下象棋的下象棋，跳舞的跳舞，闲聊的闲聊。
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其实他来这里，也做不了什么，像是今天做的那些工作，其实院里会有工作人员去做。
之前更多的，是陪老人们聊天，教他们玩手机，和他们下下棋。哦对了，有时还耍剑给他们看。
“辛苦了。”
身后传来前桌的声音。
“哪有什么辛苦，我这什么都没做。”
徐清苦笑一声，往旁边挪了一下。
这一张长石凳，可以坐两个人。
穆清雪在他旁边坐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老人们。
没人说话，可这种安静的气氛，两人都很享受。
“其实……”突然，徐清开口了，他的眼神包含了很多，很多穆清雪看不懂的东西。
“人的善意，能做到的东西，非常少。”
“而且它会被揣测，被污蔑，被嫌弃，被笑话。我们做的事情，在很多人眼中，就是个笑话，最可怕的是，那些被你帮助的人，也会这么觉得。”
“在我眼中，恶意和善意是独立的，分明的。恶意造成的伤害，无论再用多少善意，也填不满那破洞的心，除了时间。”
“人间有人生百态，有百般恶意，防不胜防。有人在灾难来临之时，挺身而出，一直坚持到现在，却依然有人骂他一句伪君子。”
“我们的善意，真的有用吗？”
“还是，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善意和恶意都不重要？”
“是不起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封住嘴巴，才能活得最舒服？”
“那种看见不正确的事，自己改变不了，有能力的人却不去改变的感觉，太难受了。”
“这个世界，太多的无奈。”
说了很多，其实也没能说出心中真正要说的。看的越多，越迷茫。
曾经，在广场边上，一个衣衫破旧，面黄肌瘦的老奶奶，背着肮脏的袋子，用那双颤颤巍巍的手扒拉着垃圾箱。
经过一家面包店，闻到里面传出的香味，她停步驻足，看了大约两分钟。
徐清从她身边经过，看见这一幕，犹豫了一下。
当时他是去银行存钱，虽然犹豫了，却也只是犹豫。
等他再出来时，老奶奶已经不见。
不知去哪了，但肯定不是面包店。
周围那么多巷子，茫茫人海，怎样才能再遇见？
从那之后，徐清再遇见这种事，不再犹豫，不再保留着他的善意。
只是再也遇不到那个老奶奶。
如今，徐清依旧，而周围的世界，却也是依旧。
每次打开网络，恶意多如牛毛。
当然，现实中也不少。
这让他很失望。
穆清雪静静地听完，期间一直凝望着他的侧脸。她看到无力地看着椅背的徐清，他的表情，是茫然和无奈。
还有些许的悲伤。
“人生本来就是用来探寻答案的，不是吗？”
她轻轻开口，看着徐清，努力压抑着心中的情感。
“你帮助过的人，一定会跟随你，一起寻找答案。”
徐清说的这些，她没有答案，也不可能有。
可是，她会和他一起，找到答案。
过了一会儿，徐清转过头来。
两人对视了几秒，都不由一笑。
“抱歉，今天说了那么多话，折磨你的耳朵了。”
徐清歪着头，再次看向远方。
“毕竟，负面情绪太多的时候，总会这样。”
穆清雪笑着，轻轻摇了摇头。
以后，我都会听你诉说的。
这时，远处的李大爷突然喊了一声。
“小清！别谈情说爱了，快过来！”
徐清回神，听到这句话，有些无奈。“来了！”
他向离开亭子，向那边走去。
穆清雪紧随其后。
“快来快来，你陈大爷网购了两把剑，你来耍耍？”
李大爷声音洪亮，捻着特地留长的胡子。
“？”
徐清震惊了。
这居然还能搞来剑？
“你放心，不是真剑，一把是木剑，一把软踏踏的铁皮剑，没开锋的，放心耍吧，没事儿。”
陈大爷拿起桌上的一个盒子，打开，两把入鞘的剑，静静地躺在里面。
徐清有些无语。
自从给不小心他们透露了，自己学过剑术之后，每一次来都会提，要自己给他们耍一套。
他以没有剑为理由推脱了，可没想到他们居然把剑也弄来了。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啊。
“你会用剑？”
穆清雪有些意外。
“略懂。”
徐清接过盒子，看着那两把剑。“也罢，那我就来，献一下丑吧。”
让老人家开心一下也好。
“好！”
李大爷高呼一声，带头鼓掌。
其他几位老人，也跟着鼓掌，掌声把其他的人也吸引过来了。
“你们干嘛呢？动静这么大。”
“小清要表演剑术给咱们看了。”
“是吗？那我可得好好看看。”
“你看的懂吗你？”“你说谁呢，你个糟老头……”
徐清拿出那把铁皮剑，把盒子递给穆清雪。
然后，拔剑出鞘。
“锵！”
剑身有点软，却不至于软塌。
掂量了一下，徐清点点头，把剑鞘放入盒子里。
“还行，大家离远点。”
众人也点点头，走远了一些，满怀期待地看着徐清。
眼看周围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了，徐清闭上了眼睛，持剑在身后。忽然，他动了。
首先是一个漂亮的剑花，让大伙眼前一亮。
李大爷刚要叫好，却被张奶奶打了一下，瞪了一眼。
紧接着，徐清将学到的剑法，舞了起来。
这把剑是铁剑，所以挥舞起来，比木剑要更轻灵。
一开始，很是潇洒飘逸。
颇有平沙落雁之意境。
可舞到一半，似天地一转。
平和不再，肃杀取而代之。
剑吟破空声，声声惊人。如同面对十面埋伏！
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一股凌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明明是七月底，却似感严寒。
徐清舞剑，似乎不是在舞剑。
像是在弹奏惊鸿一曲。
天色渐转黄昏。
斜阳之下，一个少年，持剑，与影子一起，尽情挥舞。
没有意气风发，只有孤冷萧瑟。
穆清雪看得有些迷了。
这个身影，是那么的帅气，又是那么的孤独。徐清挥出最后一剑，转身之时，又挽了个剑花。
然后，面对众人，持剑作揖。
曲终，收剑。
场中有些寂静，似乎还没从中回过身。
而穆清雪，则是微笑着，端着盒子，走向徐清。
李大爷终于反应过来了，猛地一拍隔壁陈大爷。
“好啊，精彩，太精彩了，这剑耍的，小清啊，你这要搁古代，就是一代大侠啊哈哈哈哈。”
“你这家伙，说就说，拍我嘎哈？”徐清拿过剑鞘，把剑放回，把盒子关上。
“各位老人家，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陈大爷接过穆清雪手中的盒子，一脸欣慰。
“好好，今天也算没白费我瞒着小张买的这两把剑。”
小张是老人院里，平时为老人们服务的工作人员。
他也看到了徐清那惊艳的表演，此时走到陈大爷身边，笑着说道。
“瞒着我什么啊？”
陈大爷脸色一僵，就要耍无赖直接走人。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
徐清和他的前桌，也骑着那小电驴，出了老人院。
他看了看时间，已经五点了。
一路无话。
穆清雪也没有再贴着徐清，因为徐清身上现在有很多汗。
徐清也知道，他也没在意。
贴着反而会让他更困扰。
“今晚我们在外面吃吧。”
突然，前桌轻声说道。
“嗯？”在外面吃？
徐清想了想，回到家也是自己煮碗面，在外面吃也好。
今天很累，就当犒劳一下自己吧。
“行，你想去哪吃？”
穆清雪沉默了一下，明显是在思考着去哪。
“先回到那边再说吧，这边不熟悉。”
“行。”
等到了熟悉的地区后，穆清雪指挥着徐清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了一家店前。
“千千拉面。”徐清看着招牌上的名字，眼前一亮。
居然是拉面！
他不由意外地看着穆清雪。
“你喜欢吃拉面吗？”
“是啊。”
穆清雪微微一笑。
巧了，他也是！
徐清把车停好后，两人一起走进店里，找了个双人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