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空气清新可人，露水早已在太阳升起后不久便逃之夭夭了。外婆家附近的邻居陆续搬进城市了，他们偶尔会在休息日的时候携家人回来感受一下乡亲，这样，除了节假日热闹一点以外，平时显得这座山很寂静，鸟鸣，流水，风吹的声音更加清翠。

柳舒心离着几十米远就看到戴着竹编草帽的外婆，担着两筐绿色蔬菜，颤颤悠悠地从山上朝家的方向赶来。外婆是一个小个子的老妇人，由于经常下田劳作，身体一直很硬朗。她本是六十年代的资本家的小姐，读完高中，遇见刚退役回故乡的外公，两人一见钟情。为了能和外公长相厮守，不顾家人反对，依然放弃了学业，嫁给贫穷的外公，守在山里，一守就是一辈子。外公前两年不幸逝世，留下外婆一个人生活在这里，楚芬多少有些担心，三番二次请求外婆搬进城里，住在他们附近，这样好有个照应，可外婆执意生活在山里，或许这里有外公，有她的青春和有她和外公的美好爱情点滴，她怕一离开这里再也找不回记忆了。

“外婆，外婆，让我来。”

柳舒心顾不了进家门，直接向外婆跑去。

“你这身板娇滴滴地，我怕扁担会把细皮嫩肉的肩膀磨出泡来。快到家门了，舒心，今天想吃什么？外婆给你做一顿好吃的，柴火灶台烧的土菜，保证比你在城里吃的饭菜香。”

外婆笑着说，柳舒心看着外婆那张挂着汗水的笑脸，一股似经过暖日暴晒的棉花流出来的热浪一般的温情涌上心涧。

“什么都可以。只要外婆做的，全超赞。”

柳舒心跟着外婆后面，一蹦一跳进了家门。外婆把竹筐放在院子的水井边，接着打开水龙头，用清水洗了洗手。楚芬看到母亲，赶紧搬了一把椅子，扶着她的胳膊让她坐下来休息。

“妈，说了多少次了，让您少种点菜，平时又吃不了多少，非要每天那么劳累，你老不听劝说。”

楚芬看到母亲这样辛苦，心里总是心疼不已，本应该进城和其他广场舞大妈一样，享受晚年生活，非一个人呆在这里，老太太性格太执拗了。

“我不累，劳动是一种享受。吃不完可以分给邻居，现在年轻人会种菜的人少。你们一定饿了吧！舒心，来，我们一起洗菜。”

刚坐下，外婆又挽起袖子，起身开始忙碌起来。好不容易盼到柳舒心回来，她一定要精心会孙女做上一顿美食。

“好的，外婆。这些菜真新鲜，外婆快看，还有几个小蜗牛，伸出小小的肉角，它们是不是和人一样，爱吃绿色食品？”

柳舒心用菜叶拨弄着蜗牛，看到它们一伸一缩的小脑袋，心里产生了悲悯之情，小动物的世界没有人类世界宽广，它们的活动范围除了壳子外，就是一米不到的距离。

“不呀，幼蜗牛多为腐食性，以摄食腐败植物为主，成蜗牛一般和人一样，以绿色植物为主，食各种植物的根、茎、叶、花、果实等，尤其喜食植物的幼芽和多汁植物。你如果喜欢就把它们带回家饲养吧？”

看着蠕动着的蜗牛，舒心内心又是欢喜欢又是小害怕，她赶忙摇了摇头。

“要上学了，我没空闲照顾好它们。还是放它们自由吧，让它们回归到自己的世界内，是一件最正确的事情。”

说完，柳舒心用菜根小心地把几只蜗牛运到了屋外的菜田里，把它们还给了大地，并和它们友好地说了声再见。

“舒心啊，越长大越有爱心了。开学是不是大二了？”

“外婆，您一点不关心人家，大四啦！”

“看我这记忆，每天盼呀，想呀，还当你是小小孩子呢。一转眼大学快毕业了。是不是一年就要工作了？我还等着我家小舒心赚大大钱，买好多好吃的给外婆带来，让孙阿婆也尝尝，每次她孙女捎回来的糕点，都不忘送我一份。孙阿婆，你还记得哇？”

“记得滴，她家孙女我们经常保持联系呢！您想吃什么？我都能帮您买到。”

外婆听到这些，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孝心的孙女，满眼充满着疼爱之情。

一家人忙碌一上午，做了一灶台美食，柳舒心却只吃了一点。外婆知道女孩子长大了，是有心思的年龄了，便向女儿女婿递了一下眼神。楚芬会意地点了点，外婆带着柳舒心一起准备到后山的桃园转一转。柳舒心当然也欣然同意，便跟着外婆爬了一段山坡，来到了桃园。后山的桃园经过外婆精心的打理，规划的像植物园一样漂亮大气，几十棵桃树已修剪的还有几棵，桃树喜光，枝梢具有多次加长生长和萌生副梢的高峰，桃树需要及时修剪，才能创造良好的通风透光条件。

柳舒心绕着每棵桃树转了一圈，看着细细的枝丫上曾经朵朵桃红，还有挂满青红的大桃子，想到齐白石作的寿桃画。作画妙在似与不似之间，太似为媚俗，不似为欺？齐白石的造型观，也是齐白石在整个艺术格调上，欲求沟通世俗和文人的审美意趣，既不流于媚俗，也不狂怪欺世。他老人用自己的笔描述自己的一生，以纯朴的民间艺术风格与传统的文人画风相融合的方式，生动地表达着对身边事物的爱，浓墨重彩之间更是叙写了人的一生。他的一绝就是画桃了，齐白石的祝寿画，以寿桃为最多。他爱画桃，求画者也喜欢他画桃，柳舒心只怕自己在艺术上不会有很大造就，她忽然喜欢上了外婆这种生活方式，用劳动的双手创造果实，简单而又不失生活气息。柳舒心跟着外婆，来到没有修剪的桃树面前。

“孩子，你看这些枝条长得粗壮有力，枝叶繁茂，外婆真舍不得剪去，如果不剪，阳光便照不到其他地方。我们做人也是，有时应该要舍得的东西，即便很重要还是要舍得。”说罢，外婆用力一剪刀，一根粗壮的枝条便落了地。

“外婆好刀法，真是一双无影手，刀刀不留枝。”

“我家舒心嘴甜人又美，不知不觉，出落成清纯美少女了，学校里，肯定很多小伙子追求吧？我没猜错吧？不过遇到感情，我们要大胆去恋爱，遇到的人，我们要懂得取舍。”

“外婆，您又取笑我了。哪有很多呀。一二个都够头疼的。”

柳舒心一下羞红了脸，看着外婆认真在修剪桃树，想帮修剪桃枝，这些桃树已修剪的差不多了。

“有舍便有得，有得便有失，得与失中我们学会了生活，然后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男孩子也一样，你现在的所恋，如果不存在了，还得坚信有下一段爱恋在等你，经过一段日子，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柳舒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一亩桃园，胜似世外桃源，柳舒心突然想到了什么，在外婆没注意的情况下，赶快帮她拍了一张照片。

“外婆，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美人，您看您现在即使白发苍苍，岁月也掩盖不了您轮廓的美。”

“真让你说对了，方圆百里，谁不夸你外公娶了一个天仙般的千金小姐。”

外婆咧着嘴，毫不夸张地摆起姿势，催着柳舒心再拍几张，她认为她一生所坚守的爱情和她本人一样，经得住岁月的考验，永远不会在光阴中褪色。

在乡下住了几天，柳舒心带着父母把周边的小镇的所有长巷逛了一遍，钓了几次鱼，捞了几次虾，陪着外婆种了一些大白菜，秋葵，茄子等季节性蔬菜，又到荷塘里划了一天船，采了很多莲子。几天下来，柳舒心变黑了很多，不过肤色看上去非常健康。一直玩到快归校，柳舒心片句也没有提起过项越，归校的那一天，楚芬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多了起来，也很高兴，送到机场的时候，她抱了抱女儿，依依不舍地目送女儿离开了家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