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昊冷静地说:“我师父放手让我去代理第一个案子的时候,对方律师是业内公认的这个!”他竖起大拇指,又接着说:“我问师父,输了怎么办?师父说,这一战,关系着你在业内的定位,值得你付出多少精力、时间,就看你的战意了!我说,人家是这个,我是这个!”他竖一个拇指,说到自己时竖小指,“这一仗怎么打?”他稍顿,看靳升听的认真,他卖了个关子:“你猜,我师父怎么说?”
靳升不答,只看着他的眼睛。
“我师父说,”他一本正经地说,“上了战场,昔日的名誉、地位全都不作数,你和他,只此一战定输赢!没有人要求你和他一样身经百战,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消灭他,在他下战场之前!”
靳升品味着“昔日全不作数”“只此一战定输赢”这两句话,竟品出一丝苦涩来,由衷地说:“你师父真是高人,一语道破名和利!——后来呢?啊,我记得,第一场官司,你一举成名!"
金昊点点头:“一直到上庭的前一刻,我都想逃跑,要不是怕师父把我撵出事务所,我肯定不敢上!但是坐在哪位名嘴的对面,看着他那副没把我放在眼里的德行,我就知道我有机会了——骄兵必败、哀兵必胜。他以为自己赢定了,肯定没有我下的功夫多,没有我准备的充分!”
靳升深吐一口气:“这可不是你们在法庭上斗嘴皮子!你不知道它的力量有多大,就凭我们?”他摇摇头,叹了口气。
“事在人为嘛!”金昊说,“现在他的力量还没有那么大,否则,你也不会从他的控制中被召唤来,对吧?这是我们第一个有利条件!我们有两种方法,一是堵,二是耗!”
靳升想了想,有些茅塞初开:“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找一些方法,由外而内逐渐压缩它的势力范围,直到将它一举消灭了,或者逐渐消耗它的力量,用疲劳战术耗尽它?”
金昊点点头,补充道:“可以试试。不过,你说得对,光凭我们不行,解铃还须系铃人!”
靳升郁闷地说:“我就是想去取个经,结果…………!不过,你这些法子都是基于它的力量有限,万一他的力量是无穷无尽的呢?”
“那怎么可能?天上的大气、底下的水,说是无穷无尽,其实一样出现漏洞、枯竭的现象,这个世界哪有无穷无尽的东西?真要无穷无尽,这个世界不早就是它的了?我猜,他应该是刚刚积累了一定的力量,所以才有本事出来作祟,以前它力量不足,否则它怎么会甘守本分?妖物是不可能甘于寂寞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靳升认可地点了一下头,又说:“找个时间,我们去见见丁阿姨!——可是现在怎么办,警察盯上我了,我寸步难行!”
“放心,这点事我去办。你又没什么证据落在他们手里,加上我的面子,应该不至于揪着不放!”
“谢了!”……
上午九点半,他们一起到达了丁小菊的小院。下了车,靳升立刻重新躲回车里,并且脸色苍白。金昊关心地问:“升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太阳太大了?”
“这里的结界我进不去!”靳升有些气恼,“上次也被赶出去了!”
丁香并不意外,对金昊说:“咱们进去吧。”说完,丁香先踏进院子。
金昊既惊奇又敬畏,叮嘱靳升坐在车里别出来晒太阳,便跟着丁香进去了。
才几天没见,丁香觉得这院子里的景象比上次来是破旧了许多,似乎连阳光都比外面凉了几分,尤其是越近房子越觉着阴暗森冷,简直不像是人住的。金昊也有点毛,扯了扯丁香的衣袖,小声说:“嫂子,这地儿,真有人住?”
丁香点点头,稍后又补了一句:“上次好像没这么破!”
金昊劝她:“先喊一声试试!”
这时,屋里传出悠长而沙哑的丁小菊的声音:“巳时上门是流客,两重阴阳两重天!”
金昊被吓了一跳:“真有人啊!”
丁小菊的声音又传出来:“阳气未断难为鬼,有体无魂不算人!”
金昊嗤嗤暗笑,低声对丁香说:“一套一套的!”
丁香暗暗用臂肘拐了他一下,不准他乱说话,然后才搭话:“丁阿姨,您不舒服吗?我们可以进去吗?”
丁小菊似乎沉默了片刻,再开口,语气带了丝许的柔和:“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种孽因不结果!”
丁香一听,这是下了逐客令,干脆直接进屋:“丁阿姨,我们进来了!”
“哎!”金昊觉得不妥,但没来得及拉住她,只好跟进去。一步踏进门,只觉得到处都是雾气,伸手不见五指,回头一看,门也没有了,身子轻飘飘的,脚底没有跟,只能凭感觉一直往前走,却怎么也走不到头。他终于扯住了丁香的袖子,走了足足三四分钟,就算是个足球场也该走到头了,可他仍然陷在迷路中不知身在何处,他吓得两手抓着丁香的手臂说:“嫂子!嫂子,这情况不对吧?咱就这么走,走到什么时候是头啊?”
没有回应,甚至,丁香的步子也停了下来。金昊跟着停下,紧张的喘气都粗了几分,他苦苦等着丁香下一步指示。
突然,丁香大步地跑了起来,而且力量大的吓人,把他拖倒了也没慢半分,而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跟不上她!他这才发现不对劲儿,吓出一身冷汗,大叫:"你不是我嫂子!”迅速放手,惯性规律使他重重趴在了地上,他的手掌被大地的反作用力震得一疼,雾气忽然就散了。他一看,自己就趴在一进门的一张太极图上,而丁香已经扶着一个农妇从里屋出来,见他趴在地上,不解地问:“昊子,你干嘛呢?”
金昊看清了自己的处身之地,又见那老农妇病怏怏的脸上带着一抹得意且不屑的暗笑,就知道自己已经着了人家的“道”了。他不怒,反而松了口气,稍加调整,他双手撑地,长腿一蹬,站了起来,若无其事地迎上去帮忙将老妇扶在一张椅子里坐,并且毫无不悦地说:“没事儿,绊了一下。——阿姨您这是怎么了?给您倒点水喝?”
丁小菊诧异地打量他数秒,丁香趁机介绍:“丁阿姨,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律师朋友,他叫……”
“金昊——金大律师嘛,认得!”丁小菊语带讥讽。
丁香诧异地看了看金昊,问丁小菊:“阿姨您认识他?”
丁小菊冷哼一声:“怎么可能!人家大律师哪有时间认识我们这些小农民!”
丁香心下奇怪她与金昊之间是怎么产生这么深的宿怨的,却不便深问,只向金昊投去询问的目光。
金昊自己也不清楚,在他的记忆里,从来没见过这个妇人,但看她的样子,她对自己的怨气还不小!他挠挠后脑,小心地问:“阿姨,我叫金昊,金子的金,日天昊!我们见过吗?”
丁小菊又是一串冷笑:“见过吗?……没见过!因为你是大律师嘛,那么多大官司都打不过来,咋会理会我们这种没钱没势的农民呐,我们连你事务所的门也进不去呢!”
金昊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阿姨,您说的是两年前的事儿吧?是不是让一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撵出去了?”
丁小菊不明所以,斜挑着眼睛睨望他。
金昊嘿嘿一笑:“对不起了阿姨,是我用人不当,让您受委屈了!那个人已经被我开了,一年多以前就开了,我也看不上那种嫌贫爱富的人!”
丁小菊听了,似乎得到一点安慰,虽然没有说话,却淌下一行浊泪,令人观之心酸。
“阿姨!”金昊连忙左右开弓地掏兜,掏出一方棉质手帕,略犹豫,递了上去:“阿姨,是不是耽误您的事儿了?”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丁小菊抓着他的手竟哭出了声,继而额头垫在他和她握在一起的三只手上失声痛哭。
两人又是好言相劝又是蜜语安慰,足足五六分钟,丁小菊才渐渐止住哭声,两个人正松了一口气,她又破口大骂:“杀千刀的!当初要不是他狗眼看人低,要是有金大律师给我打官司,要是……要是那样,我男人也不会耽误一年多,灵气泄尽救不回来!”她又抽泣一下,接着骂:“年纪轻轻就那么黑、那么狠,活该他不得好死,邪病缠身!”
两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只好听着。
好在丁小菊骂了两声即止,一手扯着金昊的手,另一只手“刷”地将金昊的袖子撸起一大半,只见金昊的小臂里侧自脉门蜿蜒而上起了一条红线。金昊吓得手都抖了:“阿姨!阿姨,这怎么了?您快给我看看!”
“没事儿,我不正给你看呢吗,瞅你这没种样!”丁小菊不屑地说,然后左手扯着金昊的手,右手一甩,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的朱砂笔迹的三角符。她喃喃地念着咒语,将指尖夹着的三角符匀速贴近红线的尽头,并渐渐地抵着红线退向脉门。初始退得快,退到十厘米便极其缓慢了,而且随着她口中的念辞越来越疾,金浩觉得极其痛苦,痛苦到想要脱离丁小菊的掌控!但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逃开,这邪病就治不好了,忙用另一只手托着这只手,咬牙挺着,额上汗珠密布。
“开!”丁小菊忽然大喝一声,同时重重一巴掌拍在已逼到脉门的三角符上。
“啊!”金昊痛的浑身一颤,叫出声来。
丁小菊一脸看不起他的嫌弃表情丢开他的手:“这么大个子,真没用!”
金昊颇不以为然,但已经吃过一次亏的他学乖了,能不多嘴绝不多嘴。他看看自己已经恢复原色的手臂,嘿嘿一笑:“谢谢阿姨!”
丁香探问:“丁阿姨,他这是中了什么邪啊?”
丁小菊犹豫了一下,开口吟道:“命到劫前阴气盛,妖邪鬼魅入脉门。有缘得遇丁小菊,太极图里现兆凶。三昧角符驱阴鬼,大劫得度靠自身.”吟罢,又对金昊说:“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剩下的,就看你的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