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昊喊也没有用,无论他说什么,琪琪就是不放手,略带任性地高高撅起小嘴儿娇憨可人,还抿着几分欢喜和得意。金昊转过去也不忍心苛责她,半推半就被她扯进了法堂,匆匆喊出一句:“升哥咱一会儿再聊啊!”旋即,法堂的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靳升一脸迷茫,走向丁香并问:“怎么了?”
丁香不无担心地说:“说是,用琪琪的福分给昊子化劫!”
“哦,那挺好的。没想到丁阿姨还有这么一手!”
“我担心……,我总觉得不妥,……这算不算逆天而行啊?我心里很不安似的。”
“管它!弄不好也弄不坏吧!我倒是担心,昊子知道了不会同意,他会担心分走了琪琪的福分,琪琪就会有麻烦!”
“这个我不担心。”
“你不懂,男人若是真的爱一个女人,不会使她多受半点委屈!”
“我懂!”丁香笑着说,“但是我知道,琪琪总有办法摆平他!”……
一切未出靳升和丁香所料,金昊一听就像炸毛的公鸡:“不行!绝对不行!”
“怎么不行?”琪琪不示弱,却不显凶悍,两只小手叉腰摆出凶样,一张小脸儿却是三分撒娇三分委屈又带两份任性两份心疼。
“我是男人,保护不了你就够窝囊了,怎么能分你的福分呢?全指着你有福气我才肯带你来的,福气薄了有个闪失,让不让我活了!”
琪琪娥眉微皱,小嘴儿一扁,三分气七分娇:“你要是出点什么事情,我怎么活?”
“我……我出了事,……我,……”金昊有些词穷。其实他很想说“你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但是他知道琪琪一听准哭,只要她一哭,自己准扛不住,但这件事不能由着她,所以还是不惹她哭为妙!他弱弱地说:“我不会有事儿的!”
琪琪小嘴儿一抿,“啪啪”掉眼泪:“你看,你自己都没有信心!你就不能让我帮你一次吗?”
金昊一见她哭,立即感觉头大了一圈,头皮发麻,连语气也硬不起来了:“哎你别哭,别别……”他手忙脚乱地想找纸巾给她擦泪,没找到纸巾,急得他满屋乱转,看到丁小菊的法器,也不问一声,顺手摘下九环桃木剑捧给琪琪:“媳妇儿你看这是什么?你看看,可精致呢!”
琪琪劈手夺过拍在旁边的祭台上,仍是哭。
他没办法,又去摘下招魂铃给她看:“你看你看,这个铃铛可厉害了,一摇起来,那些妖魔鬼怪都受不了!”说着顺手摇了摇。
“哎!”丁小菊连忙制止,“你这一摇,外面那个可受不了!”
金昊连忙把招魂铃挂了回去,顺手抓起一个兽形瓷器:“看这个!看,这是真正的神兽!你不是报道过一篇关于巫蛊神兽的新闻吗,你看,这个是真实存在的!”
丁小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商量好了叫我吧!”走出了法堂。
靳升迎上去:“丁阿姨,我刚才又头疼了!”
“没事儿,你朋友干的——他不是有意的!”
“还好!”靳升松了一口气,“跟那个太岁无关!”
丁香好奇地问:“昊子动法器干什么?”
“哄媳妇儿呗——跟哄孩子似的!”丁小菊摇摇头,走去卫生间。丁香和靳升面面相觑,只好静观其变。
金昊差不多把房间里每一样新奇东西展示了一遍,可是琪琪根本不买他的账,一张小脸儿还是绷得紧紧的,泪珠一双一对地顺着小脸儿不断下落。他终于无可奈何地正面与她“谈判”:“小祖宗,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真不能答应!”
琪琪反问他:“你明白我的心吗?你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来吗?我是知道你不会甘于置身事外的,这么多年你金昊什么时候丢下过朋友,何况是靳升!你要来,我放心不下,只好跟着!没事最好,如果你真是在劫难逃,我就跟你一道去了,生不同时死同穴!”
“行行行,你永远是对的!咱先不哭了行不行?听我说,行不行?”他挠着脑袋皱着眉,“你哭个没完,哭得我的心乱糟糟的!”
琪琪一扭身背对他,默默掉泪,但算是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他谈了一口气,幽幽地说:“我在孤儿院长大,大学没毕业院长就过世了,我像死了亲妈一样难过!从那以后,我发誓,不让我在乎的人再这样匆忙地离开我!……这次的事儿,不是我之前想的那么简单,我亲眼见证了升哥胸口钉着一枚钉子却像没事人一样站在我面前,许多我们曾经当作天方夜谭的事物,它可能都是真的!那不意味着有趣、刺激,而是意味着我们必须在生与死之间选择、挣扎!我死没关系,无父无母,无儿无女,可以说无牵无挂,谁让我有这个命呢!你还年轻,难过是一时的,时间会冲淡一切,终有一天你会开始新的生活!可你不能有事啊——你有父母,他们六十多了,只有你一个孩子,你出了什么事,那是要他们的命啊!他们对我像亲儿子一样,我不能这么自私,你也不可以!只有你安全了,我才能生得欢、死得安!”
她先前的哭泣一半是着急一半是装给他看逼他就范的,可是听了他这些话之后,她真的是不能自已,哭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从背后环抱她,在她耳边温柔地说:“听我的,好不好?我答应你,一定会当心,尽量活着回来见你,好不好?”
她反身投进他的怀抱,放声大哭。他心疼地爱抚她的长发,劝慰她:“好了,哭得好难看,别哭了!又不是世界末日了,至于吗?我不会有事儿的,好不好?”
她终于可以压制几分自己的情绪说出话来:“你说,是我陪你一起去渡劫,还是分福气给你化劫,我在家等你的好消息?”
金昊无力地叹气,头一次拿出男人的派头来对她说话:“合着刚才我说的你一点也没听进去?!”
她看着他愣了一秒,小嘴儿一抿,又哭起来:“你凶我!人家都让步了,你还这么凶?以前你都不舍得凶我的,你是不是不爱我了啊?”
他无奈,硬着心肠扒开她的手让她离自己远一点,说:“少来这套!好,你要是非得这么说,那咱俩离婚吧!”
“离就离!”她一点也不怕,斗志昂扬像一只被激怒的小鸽子,“签完字我就去沼泽把那个太岁翻出来大卸八块儿,万一被它抓了,我就说我是替金昊那个王八蛋向他问好的!”
金昊烦恼地抓着自己的头皮皱眉看着她无计可施。她见镇住了他,破涕为笑:“我们一人让一步,好不好?”
金昊不信任地看着她,但愿意听她说说。
她说:“我想过了,你不就是担心我跟着你们会出事吗?我不去了!”
“真的?”金昊不相信,“不像你性格啊!”
“前提是,你得答应做这个法事!老公~~,我认真地想过了,为了你,为了我们的未来,我决定:如果化掉了你的劫,我就不去冒险,在家里等你凯旋而归!”
金昊还是很不相信,因为他太清楚她充满好奇心的人设了。
她等了五秒便不耐烦了,习惯性地伸出一只小手捏着他一点衣袖轻轻晃动,半是撒娇半是催促还语带威胁:“你的劫化了,我也不去险地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你还犹豫什么呀!一起生还是一起死,还用选吗?你急死我了,时间快来不及了!”
“好,我答应你,但你答应我的你也一定得做到!”金昊有了自己的决定。
她开怀一笑,放开她出去找丁小菊:“妈,他答应我了!”
丁小菊笑笑,说:“好,现在开始,你俩要听我的话,一个字不许多问,照我说的做就行!”……
足足两个多小时,金昊独自出了法堂,轻轻关好房门。丁香和靳升关切地迎上去,靳升问:“怎么样,你感觉怎么样?”
“累死了!”金昊长出了一口气,“好像刚追着毛主席跑完两万五千里长征!”说着,他再次用心感受了一下,又说:“但好像也不是那个累法!我说不出来,就是……累,但背上格外轻舒,再跑一个二万五千里也没问题!”
靳升放心了,补充一句:“印堂也亮了很多!”
丁香问他:“阿姨和琪琪睡了?”
金昊心疼地说:“是啊,她们都累坏了,琪琪的眉头一抽一抽的,我妈更是一头栽下来,幸好我醒得早,来得及接她一把!我妈说,今天不去了,过点儿了,再说她现在这个样,去了也打不过。明晚重新卜算时辰再去!”
丁香和靳升都很担忧,不过靳升在担忧的同时也松了一口气,就像即将上刑场的人忽然得到一个缓期执行。丁香则是真的担心:“阿姨的病本就没有痊愈,也不知道她要不要紧!”
靳升安慰她说:“放心吧,阿姨可没那么脆弱,她比我们任何一个人都要顽强!”
丁香摇了摇头,说:“阿姨总是说,她大限将至,不能活着走出那片沼泽,我想,她的身体可能有很严重的问题,只是她不肯说!”
金昊也说:“我正想跟你们商量:我妈是说她休息一下就好了,可是我觉得她好像发烧了,我想把她送医院,但又怕她是因为做这个法事才发烧,到医院去查不明白,你们是医生,觉得应该送医院吗?”
两人也拿不定主意,但是还是倾向于送医。丁香说:“查不出来再回来呗,就怕真是病了耽误了!”
金昊听了颇合心意,当即决定送丁小菊去医院,对丁香说:“我送我妈去医院,嫂子你帮我照顾一下琪琪。”
丁香点点头:“放心去吧,家里有我呢!”
金昊横抱着丁小菊出法堂,睡着了的丁小菊瘦小的身体在他怀里显得更加瘦小干枯,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个中年妇女。仿佛有某种感应,一出法堂不足三尺,丁小菊就醒了,茫然无力地问:“孩子啊,你要干啥呀?”
金昊孝顺地对丁小菊说:“妈,咱有空了,得去医院看一看,您健康,才是儿子我的福气!”
丁小菊听了一怔,继而感动得热泪盈眶,笑着说:“儿啊,妈这不是病,这是命——妈大限将至,活不了几天儿了!”
金昊说:“我不大懂什么是命什么不是命,总之,有病没病的去查一查总是没坏处!”
“糟蹋钱!快把妈放下来!”
“儿子我就不怕花钱!——行了妈,别说话了,您睡,睡一觉咱就到了!”
丁小菊初次感受到被儿子照顾的滋味,实在不忍心破坏这种气氛,也知道他是个会挣钱的,确实不差这几个钱儿,便不再坚持,头靠着他的臂膀闭上了眼睛,身体的不适和法力大量消耗所带来的疲惫令她很容易就真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