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输液的丁小菊听完丁香的叙述,并不惊讶:“终于还是找来了,看来我有所准备是对的!”
金昊不解:“不是已经布了阵困住它了吗,怎么会……?”
“布阵是为了困住它,但是能不能困得住,得看它的道行和天意!”
“天意?”
“万物万灵,只要化生,无不有命,而且,相互纠缠,相互影响。改一物之命,就是改了不知多少天命!”她有些惆怅。
金昊不服气:“难道这个妖物的天命就是鱼肉人命?”
“被妖物噬命的人,也是因果报应中应该横死的人;妖物噬人,也是它命中该有此福,又或者,该是它的大劫。天命借物利物,施受非己,借用妖物噬人之福收该死之人,借用有道之人伐惩妖物以和其报应,没有一件事是天命自己现身而做,却没有一物逃脱天命!”
三人听了各自沉思,琪琪先有所悟:“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善缘、孽缘,不出因果?”
丁小菊点点头:“积福有余庆,积恶遭余殃。因果千般变,天命不可违!万物各有缘,交错相消生。自诩善谋事,贻笑于大方!”
金昊似有所悟,担心地问:“那改了我的命,会不会影响到别人?”
“这个可不好说!所谓改命,只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到底能不能改,得渡劫之后看结果!至于影响了多少人,那更不好说:从前出个村就没几个认识人了,现在不用出村,朋交遍天下。万物化生就像是一张蜘蛛网上的粘丝,相互作用相互缠绊,改一个人的命运难,控制影响范围更难!”
琪琪听了,焦急地问:“怎么又要等渡劫之后?妈,您不是说,可以为他化劫吗?”
“尽尽人事而已!”丁小菊回了这句之后,见三个年轻人都一脸茫然,便叹了一口气,详细说明:“比如说吧,丁香在遭劫之前遇到我,这是缘分;我提醒她可是她没往心里去,这是天命临关不自醒,是命,对不?”
三人点点头,听得认真,但真的没听明白。
丁小菊接着说:“可是大升记心里了,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丁香难过地说:“是我害了他!”
丁小菊说:“表面上看着是,但是,你的命中注定了你不会与他修成正果,一定会有其他的男人接近你,如果当天你应了劫,那就违背了你的命,所以一定会有人替你渡劫!而如果是别人替你挡了,现在大升还活着,那你和他会分手吗?”
丁香下意识地摇头,金昊脱口说:“当然不会!”
丁小菊说:“所以啊,要应你的天命,死的一定得是大升!”
丁香不以为然,问:“既然升一定会死,那为什么您当初看出的是我的劫而不是他的?”
“因为他本没有劫难,是替你挡的。他阳寿未尽,现在不也没入地府吗?"
三人听得懵了一对半。好一会儿,金昊说:“妈,那这个劫,到底是他们谁的啊?如果没遇到您,升哥不主动去那一趟,那是不是就是我嫂子应劫了?那不就违背了她的命了吗?”
“这就是我想说的天意了!——如果?哪有那么多的如果?是天意让他们遇到我,天意让我嘴欠了一把,天意让大升记住了,……这一切都是天命借我的嘴,让他们各自应命!至于为什么天意让大升为丁香挡这一劫,估计是上辈子欠了她的吧!”
琪琪听明白了:“您的意思是,不管我们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天意,殊途同归,天命终究是不可改的?”
“大概是这个意思吧!我也是刚刚才想透的,说不大明白。”
金昊冷静地问:“那就是说,不管是认命的,还是不认命的,其实都在天命之中?”
“差不多!天命微妙啊!”
丁香问:“那你为昊子改命是为了什么?”
“那阵儿还没想透!刚才在梦里边儿,我爹和我说,我家那口子本就不该死,他得应乎天命得二妻,不是我维持他的命,是老天早就安排好我和他的因缘,注定有我这么个人把他的命拖到合适的时候!你们瞧,我一直以为是我逆天改命,原来天命一早就安排好要借我的手让他应命了!”她苦笑,又说:“他遇到我就是天意!”
三人听了都沉默了。如果所说所做、所爱所恨,都是推动天命应验的天意,那人为的改变有什么意义?人生在世,努力改变命运到底是真的改变了命运,还是反而迎合了命运?
半晌,丁香说:“丁阿姨,您也看不透天意吗?您不是就做这个的吗?”
丁小菊苦笑,说:“如果两个钟头前,你这么问我,我会说我能够看破,可是现在,我可不敢托大了!我们这些卜算的,也是各有机缘有了这个本事,可是我们自己都还没跳出三道六界、因果生死,咋可能看得透生死因缘啊?”
金昊顺口溜出两句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丁小菊说:“对劲儿!唉,只有天知道,究竟是我们看破了天命呢,还是天命利用我们作一些人应命的机缘!”
琪琪想了想,说:“妈,那我们遇上您,是不是命定昊子能化这一劫啊?”
丁小菊说:“谁知道呢,看结果吧!现在我也猜不透这事儿到底会是什么结果!”
丁香忽然失控地说:“既然天命不可为,那我们什么都别做了,该那个妖物死,咱们就等它死,不该它死,咱们就等死得了,反正都是天意!”
“嫂子!”琪琪担心地看着她。
丁香自知失态,抱臂走到窗前,默默地调整自己失衡的心态。
“妈。”金昊认真地说,“您说,咱们现在怎么办?”
“该咋办咋办!”丁小菊不含糊,“现在你啥都不做,就能脱身事外了?你不动,它还要命呢!”
琪琪说:“妈,刚才让您那么一说,连我都觉得失望了!——您说我们能改变什么,能改天意吗?”
“你知道老天是啥意思?”
琪琪摇摇头,说:“您不是说,那个妖物有噬人之福吗?那我们早晚得给它吃了!”
“谁说咱们就是给它吃的?没准儿咱们正好是那个太岁的劫呢,不然老天干嘛安排咱们几个凑一块儿?该干啥干啥,尽人事听天命——尽人事是咱的命,能不能成,看老天究竟想灭谁!”
金昊高兴了:“您是说,咱还去弄它?”
“不让你去你还去不?”
“我……想去!不弄他一回我死都不甘心!”
“这就是天意!老天逼着我们跟它拼,就算是明知道去送死咱也不能乖乖地等着它吃吧?既然天意把咱们安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没准儿就是借咱的手弄死它!——它也有它的劫,谁能保证不是这一回呢?”
“妈,你说的太对了!”金昊高兴得眉飞色舞,“去他的天意,咱就当没那回事,该出手时就出手!”
丁小菊看着他慈爱地笑笑,说:“既然有天意安排着,咱就顺应天意安排,该咋办咋办,死了一了百了,不死就是咱们赢了!"
琪琪说:“可是嫂子……?”她担忧地看向丁香。
丁小菊看了看丁香,低声问金昊:“八卦镜在身上没?”
“在呢!”金昊边回答边掏出颈下悬挂的八卦镜,不料,镜面已经裂了,他目瞪口呆,看着丁小菊。
丁小菊不感到意外,说:“我就猜是这样,不然,它怎么敢在咱身边撒野!”她拿过裂了镜面的八卦镜,咬破中指,用指血涂在裂缝上。
金昊歉意地解释:“我真是好好保护着它,也听您的话了,怎么会裂了?我真不知道怎么会裂的!”
丁小菊又用指血在八卦镜背面画了一个符文,对他说:“没事儿啊,没事儿!本来是给你渡劫保命的,现在有琪琪给你过了福,它也派不上什么用场了。上辈子琪琪肯定欠了你什么,这辈子注定要用福气保你个平安,所以八卦镜注定留不下!”写完,她将八卦镜塞在金昊手里,示意他去贴在丁香的后心。
琪琪和金昊都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而不知情的丁香仍然面向窗外,犹自纳闷儿自己今天是怎么了,心绪难平不说,特别想发火,又想哭,甚至想干脆跟靳升去了多好,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金昊走到丁香后面,劝她说:“嫂子,节哀顺变吧!”说着,将握着八卦镜的手轻轻拍在她的后心。
她莫名地感觉一缕清泉直灌后心,憋得难受的胸口忽然就敞开了,清新的空气透过心口,她深深地喘了口气。
金昊观察着她的每一个面部表情,见她眉头展开了,问:“嫂子你怎么样?”
丁香笑笑,说:“我没事,谢谢你,我好过多了!”
金昊连忙说:“过去吧,我妈等着你呢!”
丁香顺从地跟他一同回到丁小菊身边,对她说:“丁阿姨,我想好了,不管怎样,我都要去跟那个太岁算账!”
丁小菊没回应她这句话,问她:“你没听我的警告,对那个死鬼动真情了吧?”
“丁阿姨!”丁香难为情地低声制止她。
丁小菊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对他动了情,就是打开心门请他住进去,光是他也就罢了,可是他的魂魄被那妖物拴着,他能进去,那妖物就进去了!不是昊子用八卦镜给你吸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丁香吃了一惊,看向金昊,金昊拿八卦镜给她看,只见镜面里面锁着一团黑雾似的,她讶异地说不出话来。
丁小菊说:“你要知道,他虽然有人的身体,却已经是阴邪之物,你要是斩不断跟他的旧情,万一……万一生出一个魔来,一魔出世,万鬼莫敌,后悔都来不及!”
丁香又羞又愧,低头不语。
丁小菊叹了口气说:“它既然冲破了我的阵法,必定会有所行动,看来,真是天意要我们跟它拼一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