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姜尚进军犬戎之时,西伯病重不支,自知大限已到,便聚集诸位世子和诸侯伯,留下遗嘱说“死后葬在毕地,那是我周邦开始兴旺之地,立姬发为王。”他又单独对姬发说“这次大商杀死姬邑,其事小,效仿成汤灭夏而灭商,其事大!”姬发会意,这是让他镇住流言,安心即位,并完成他代替大商为华夏之首的遗志。
姜尚夫妇听说此事,感于出兵犬戎,周人没有任何阻止,便也受邀到了丰邑,来往看望西伯。西伯单独对姜尚说“我的大世子不幸去世,而流言四起,渭水诸国恐怕又要起纷争了,这都是以家治国的弊端啊!所以单靠一家是不能治理好四方的,如果几家联姻,那就不一样了,渭水诸国是这样,河洛诸国,乃至大邑商也是这样,家内的争端要靠家外来解决啊!望之,望之!”
姜尚听了感慨,答应说“西伯放心,周家跟我妻申人一族本就是世交,这我们是不会忘记的,而你在河洛之地的志向,也会由我家跟世子们来实现!”
西伯听了,安详的合上眼睛,他费了气力说话,只能要靠静养才能恢复。姜尚出门,申妃问“西伯交代你什么了?”
“说家内争端要靠扩张来解决,确实是啊!”
“但我申戎扩张的方向可不一样哦!”
“那就联姻吧!”
几天后,西伯逝世,姬发主持了葬礼,并给他建立宗庙,这时因为流言还没有消停,他也不敢称王,只以操办葬礼将众侯伯聚起。除了姜尚夫妇回到西征战场去了之外,诸世子、有莘伯、邰伯、阮伯、丰侯石玄、微伯、芮伯、虞侯遏和吕氏兄妹都到场了。
果然,在众人聚集在明堂举行丧礼前,姬鲜就在散播谣言说大世子为姬发所杀,且在髳地时就阻止了姬旦和邰伯去牧野接应,使众人都议论纷纷。丧礼完毕,待南宫适宣读西伯遗嘱,命姬发继任为王之时,姬鲜便出来反对。
“现在丰邑谣言四起,全都认为是二哥趁机谋害大哥至死,我认为此时不宜另立新王,应该等大哥死因澄清之后再做决定!”姬鲜在明堂环顾四周侯伯说。
随着姬鲜环顾,邰伯便出列来,“三世子说的有理,我与四世子一路护送大世子和马步,可到髳地疗伤才两天,大世子便心脉停止,而马步却可逐渐恢复,这事实在蹊跷,我认为至少要等死因查明之后再决定谁可为新王!”
他语毕,不但阮伯、石玄、微伯和芮伯都出声赞同,世子里的姬高、姬度、姬处,以及有邰氏世子姬奭也出声赞同。但有莘伯随即出列说“我认为调查死因虽然重要,但另立新王也不能迟缓,因为大世子毕竟是袭击殷人时受的重伤,商周两家既然已经结怨,便至少要有一个新主来决策。”
“有莘伯说的是,调查死因耽误时间太多,不能让此事影响了对敌大商的谋划,否则不是让殷人有机可乘了!”姬旦大声说。
“这怎么行!大哥之死不明,二哥现在难辞其咎,倘若奉他为主,何以使百官、周人百姓,以及诸邦君信服!”姬鲜立即回击,“几位小弟,你们说是不是?”
姬旦以下的几位弟弟都出列赞同姬鲜之呼号,一时之间,明堂内的众人几乎要群起发出反对之声了,这使得站在明堂前选读遗嘱的南宫适无所适从。而姬发此时则仍然侧立于队伍,没有出声。
“如果要放弃立主,全力追查死因的话,倘若大商此时来犯,我们如何安排抵敌?”有莘伯又出列说。
“我认为可聚集四弟麾下与渭水诸侯伯士卒,集中到髳地,与之决战,这样,洛地受泰逢等人欺压的昆虫氏,以及牧野的东夷人都会造反,大商不攻自破!”姬鲜振振有词的呼号。
“我认为父王丧礼在此,而大邑商周围黎国、唐国、奄国都很强悍,不是决战好时机!”姬旦立即闭眼,缓缓的说。
“我意亦如此。”姬发也缓缓的说,这俩人虽然出声缓慢,但是犹如一块漆黑牢不可破的堤坝一样,几乎要把众人如哗哗流水般的反对声给止住了。因为诸位侯伯都知道,这俩人掌握着周人的绝大部分精锐,如果他们不肯出兵,几乎无法阻止大商的进攻。其他小世子之前虽然反对,无奈他们都没有军权,实力还不如一个侯伯,这一下便都不敢做声了。接着,在一片顿时安静中,虞侯遏和吕氏兄妹都随声附和。
姬鲜随即愠怒,强压住火气,“帝辛在河东能倚靠的只有黎人而已,其若胆敢来犯,我们虽不能胜,应该绝不会败,你说是不是,邰伯?”
“三世子说的是,在调查大世子死因和确立新主之间,自保没有问题!”邰伯强硬的说,“二世子和四世子,你们说是不是?”
姬发姬旦都不好出声了,因为一旦殷人逼近渭水,他们又不可能真的不救。“倘若不就此立主,自保都成问题!”吕桃氏突然出列大声说,“若是没有主君,我吕氏及其他侯伯,要听命于谁的调遣呢?如果难以协调各师,别说殷人来犯,就连申吕等戎人横扫西土,我们都没法集合兵马阻止!”说完,她憋着红红的脸,望向姬旦,得到了他的点头赞许。
这下诸侯伯都不做声了,因为不但殷人报复会威胁他们的封地,如果申吕两国强大,他们也难免惨遭劫掠和欺压。“是啊,三哥、邰伯,你们有办法劝服吕侯,让他们加入我们对抗殷人吗?”姬旦此时挑衅说,羲和氏奔殷、邰伯在吕国遭到姜尚拒见,这些事情都传开了,因此他料定他们无法御使申吕两国。
姬鲜和邰伯都没敢说话,但姬奭却趁机保证说“我可去一趟渭西,说服姜叔舅暂停西征,先保我们在查验大世子死因期间不受殷人侵扰!”他知道现在焦点聚集在申吕两国兵马上,只要他们肯出兵,就一定能守住,而此时他出来说话,等于是背靠渭水所有邦国请求姜尚,不但有可能成事,他跟邑姜的婚约也大概保住了。
“小世子,你是为了姜尚的好女吧?”吕桃氏讥笑说,“情意这事本来就多变,我们诸位邦君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你求爱上面呢?”
“吕桃氏不要开玩笑,”姬旦便说,“问题在于,我们即使说服姜尚,要听命于谁调拨兵马呢?如果有师不来救,或临阵脱逃,破坏大局,又该如何?”
“由奭大哥或姬叔父出面劝服吕侯确实不太可靠,但至少要立一人为临时首领,才能做其他事情。”姬高此时便接口说。
众人听这话中肯,全然无话可说了,都看向姬鲜和姬发二人。“我愿暂时不遵从父王遗嘱,但为了大局,我便暂时出任周邦宗子,先应付当前申吕西征,破坏渭西沃野均势的紧急,以及防范殷人的进犯,待这两件事办完之后,再查明大哥死因,由此决定我的去留,大家以为如何?”
诸侯伯都出声赞同,连姬鲜也没了意见。他本想出声,但又怕即使劝服姜尚,他会因羲和氏叛逃之事不听从自己调遣,而到时候姬发姬旦再暗中捣乱,自己肯定办不成事,威信反而下降,不如让先给姬发,自己再暗中破坏,而即使姬发成事,最后若查明真相,他还是有继承王位的机会。
礼毕后,邰伯私下拦住姬鲜,对他说“刚才你为何不出声,做临时宗子?”
“我怕是调遣不了姬旦等人,先让给姬发便是,反正最后还要查明真相!”
“但姬发若是顺利劝回姜尚,必然威信大增,到时候你怕是更加不能调兵了,而我那时也会碍于幼子婚约,不会太过干预你们的事了!”
姬鲜猛省,想一旦姬发得到姜尚及戎人的支持,自己即使做了王,恐怕也难以调兵遣将了,他一身冷汗的谢道“多谢邰伯提醒!”
姬奭此时却被偃女拦着,两人并肩而行。“你真要去找邑儿说情吗?”偃女一脸幽幽的望着他说。
“我俩婚约又没有解除,为何不能去说情?”姬奭不耐烦的正色说。
“但你跟她的婚约本来就是双刃的,虽然你可以劝他,吕侯也可以此要挟你们不要干涉。”偃女急切的点穿关节说。
“到时候再听二世子安排吧!”他此时不想多说,因为他已经有了打算,那就是只要态度强硬,不让自己的婚约被姜尚借来要挟就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