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过后便是秋分,虽早早便入了秋,但天气转凉也是近几天的事儿。段云最近闲来无事,更看到麻衣老头那天瞬间化为虚影击败徐晖的那神奇招式,便恬着脸纠缠麻衣老头能不能将那一手传授给自己,这招要是练好了,那偷看个丰腴美妇洗澡还不是手到擒来,就算被发现了,跑路也是分分钟的事儿。
麻衣老头老齐仿佛看穿了段云那龌龊的心思,每次只是稍稍一斜眼,用余光瞥一下恬不知耻脸皮极厚的段云,便闭上眼不予理睬。吃了闭门羹的段云也不恼,笑嘻嘻的招呼段音儿过来,从包里掏出一株云玲芝,掰成两半分给段音儿,然后像啃萝卜一样吃了起来。段音儿看着眼前师兄的模样,眼眶不禁有些红了,心疼道:“师兄,三年游历你是吃了多少苦啊,放在平常,这云玲芝除非将须络拔的一干二净,否则你都不肯吃。”说着竟啜泣了起来。
段云听了用衣襟擦擦都是汁液的双手,轻轻拍了拍眼前泪人儿的头,温柔的说道:“傻丫头,那时师兄太混了,竟将精华所在的须络扔掉,专吃那毫无价值的根茎,现在想来浪费了多少好多东西呦”说着段云做了一个十分后悔心疼的鬼脸模样。见此,段音儿才破涕为笑。
三年前,段云在棋剑道府可是声名鹊鹊,就因其总是光顾各大长老的灵草园,不说洗劫一空吧,但名贵的灵药总是被其收入囊中,然后大摇大摆的走入师兄弟中,将战利品一一分发,每人有份,段云将其称为“劫富济贫”。因此,听得他名字的道府弟子没有不拍手称赞的,听得他名字的长老却满脸悲愤,有次因为便利,段云竟在灵草园中升起丹炉,没想到一不留神,头发给烧掉大半,灵草园也差点付之一炬,此后不仅加强了灵草园的看护,还特意给其按了个“混世魔王”的雅称。想起曾经做的那些混账事,段云也是老脸微微一红。
两人有说有笑,老齐倒是从不参与,一旁的段云嘀咕道:“这老头,还像从前,不喝酒仿佛就成了哑巴。”
“老齐,前面儿就是嵩阳山了,咱在山脚下歇歇,走一个儿?”段云回头喊道。
一听到有酒可喝,老齐瞬间来了精神,两眼炯炯有神道:“那还等什么?走着!”说罢,原本远远落在后面的老齐三两步便超过两人。这等速度令两人瞠目结舌。
嵩阳山,文承书院,自古便是书生学士之地,集众学派精华,崇尚“依天而行”,建院四百年来,仅有两人被世人所知,因为非战乱纷争,弟子不可下山。两百年前,为前朝后秦派出具有“鬼士”之称的阴阳家白公同,一身“阴谋绝计”拖死赵国,困死赵国名将赵恬,坑杀赵国士兵“四十余万”,为后秦逐鹿宝鼎扫清障碍。因白公同喜好黑衫白扇,引得后秦学子纷纷效仿,那时的文门学派,大有阴阳问鼎趋势。
后两百年,时局动荡,后秦龙气大有散形之意。嵩阳山再派一人,此人姓张名九阳,人称“扶龙士”,相传此人具有望天观气之能。与白公同不同,其所学为黄老之学,擅阳谋,喜明战。其下山便直奔有“弹丸小国”之称的大蜀,短短三年,便直取后秦京都,天下易主。
不过,段云对此倒毫不在意,唯一让他心里有些涟漪的是,“能否遇见红袍儿呢?”
山下小贩往来,好不热闹。段云三人在街边寻了个酒馆,要了两壶被当地学士称赞的断愁酒,一盘下酒小菜。老齐看着眼前杯中的翠绿,不禁有些好奇的举杯一饮而尽,随后一脸不快的说道:“果然是个文绉绉的地方,连酒都淡出鸟儿来了!”段云闻言,也是举杯稍稍抿了一口,咂咂嘴回味道:“先甜后苦,小家碧玉,好一番才子佳人悲欢离合酒。”正说着,一位身穿白色长袍,举一个“天机神算”招牌的老者笑着走上前来,对段云说道:“小兄弟,懂酒?”
段云见此抱拳站立,对老者和煦说道:“前辈说笑了,小子方才只是随口一声,对于这酒道是从未涉及。不知前辈可否坐下共饮?”算卦老者听罢,笑呵呵的桌前就座,只是入座时,眼睛盯着老齐,脸上挂着耐人寻味的笑容。老齐也有些疑惑的盯着他,总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段云有些好奇的问道:“不知老先生名讳?”老者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道:“九重天上寻真仙,阳间又有几人还?名字只不过是个称号,不值一提。”说着举起酒杯,慢慢品味。
“小兄弟,承蒙一杯酒,老夫为你算一卦如何?”老者笑呵呵的问向段云。段云轻轻点头,写出自己生辰八卦。老者从怀中掏出一磨损严重的龟甲,放入几枚铜钱,轻轻摇晃,咻的将龟甲抛起,龟甲如同凝固一样停留在空中,几枚铜钱从龟甲中掉落在桌子上,正好排成七斗状,老者眉头一皱,抬头道:“小兄弟,恕老夫直言,依卦象而看,命金而蒙尘,势高却受山峦压迫,血河绕黑山,为大凶!”段云听罢,眉头微微一皱,任谁听到如此话语定将被作为胡搅蛮缠之辈轰出门外,但段云自小修道,对卦象一事也颇为推崇,对于此事,宁可信其有,他也不愿信其无,便问道:“老先生可有破解之法?”老者沉思一会,道:“可往西行,不回东荒,定保小兄弟无恙。”接着站起身,认真盯着段云说道:“小兄弟,老夫只能对你说这么多了。”说罢,转身离去。
段音儿望着段云紧皱的眉头,握着他的胳膊说道:“师兄,你也不必太过心闷,那老头一看就是江湖骗子。”段云听罢,眉头舒展,也不管那什么血河黑山之说,现在高兴才是真,接着笑着举起酒杯,“来,老齐,走一个儿~”
此时,斜阳下,嵩阳山枫叶染血,落日余晖中街头小巷枫叶飘零,三人都有些喝醉了,一直不碰酒的段音儿也是脸颊绯红,段云望着不远处金黄的嵩阳山,心头情绪滋生。八岁那年,鹅毛大雪纷纷,数百的石阶上有一行被风吹的歪歪扭扭的脚印,有一袭红袍儿冒雪登山。
“喂,小和尚,你师傅呢?”
“我不是和尚!”
“那你咋是个光头?”
“我……我乐意!”
“你师父呢,我来求药!”
那是两人第一次相见,但段云却总是忘不掉那个为了母亲求药而独自大雪登山的倔强红袍儿。
如今,云霞如火,枫林染血,“汀芝,我来了!”段云暗道。
一阵凉风袭来,吹得老齐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段云也裹了裹衣衫,望着嵩阳山半山腰那块金缕镶边却更显古朴大气的文承书院牌匾,喃喃道:“真是天凉好个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