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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战刚刚开始,形势就发生了逆转,呈现出一边倒,皇太极立命松山、杏山前线部队下山阻击明军,由多尔衮、豪格左翼军骑兵沿锦州至塔山大路追杀溃敌,又令鳌拜与在塔山的阿济格会合,从高桥、塔山至海边布成最后一道防线,勿使明军漏网。战场形势瞬间发生变化,攻守方互换,明军全线撤退,意味着清军据险层层截击,马队也将发挥出最大优势,接下来将是一场大屠杀。

形势急转直下,明军如临噩梦,六总兵回营后已没有心思顾及那些坛坛罐罐了。大同总兵王朴迫不及待等到天黑,距明晨酉时还有大半夜时间,就率本部人马提前撤离,犹如一场逃跑大赛,不等发令枪响就开始抢跑。吴三桂一看王朴不守规则,酷似无赖,也拉起人马奋起直追,绝不能叫他拉下。其他四位总兵得知俩总兵已经开跑,自然不甘人后,也拉起队伍就跑,从松山到杏山二十余里的路上,六总兵展开了激烈的竞赛。王朴要保住第一的名次,不能让冠军旁落他人,这是有关荣誉的大事,因此越跑越快,把第二名吴三桂拉下足有两里远,其他四总兵被拉得更远。八月的夏夜,气温凉爽宜人,很适合运动,天空星光闪烁,一轮弯月如一张弓,更像是在撇嘴,看着他们跑、一直跟着他们跑。马蹄声、脚步声打破了暗夜的寂静,各军将士人人奋勇,争先恐后,顺着土路狂奔,将官的马匹比他们跑得快,在黑暗中不时与其他战马相撞,又踩踏到步兵,将兵互相看不清,难免发生争吵和叫骂。最前面的王朴眼神特别犀利,发现前方树摇叶动,影影绰绰像是清兵,将一部分伤残老弱安置在杏山城,避开大道,率兵从偏僻处翻山越岭继续向前跑。紧跟在后面的吴三桂发现王朴改了项目,变成了铁人三项,也把一部分伤残老弱丢弃在杏山城,跟王朴进行爬山赛。不幸的是,跑得最快的这两支部队接连在杏山、高桥和塔山遭到截击,伤亡惨重,丢弃了大批的战马和兵器甲胄,最后全军覆没。只有两位总兵还活着,还在跑,终于成功地冲出了包围圈。

接着是在后追赶的唐通、白广恩,马科,李辅明,尽管后劲十足,过了杏山城后,在高桥地方,同样遭到截杀,残兵败将到达塔山,士兵们都跑不动了,又匆匆急走,分开两队开始竞走。

王朴、吴三桂仅以身免,后面四总兵损失过半,一部分残兵败将簇拥着马绍愉、一部分保护着张若麒吁吁前行。天越来越亮了,他们也越来越看清了,从笔架山、塔山入海口一直到海边,横亘着凶悍的八旗兵,堵住了通往宁远的去路,在他们身后,是旋风般的多尔衮、豪格的马队,正向他们喊话,“降者免死!”没有一个人投降,他们继续向前走,风迎面吹来,他们感到浑身发冷,腥气扑鼻,那是海水的咸味。处于前后夹击中,再向前走就是大海,平坦的海面上,渔船舳舻相接,白帆点点,渔民多是宁锦守军的属民。摆在他们面前的有两条路;拼死一搏冲出包围圈去宁远,或跳海上船。

这两个希望明军将兵都没有放弃,一路簇拥着张若麒直冲到海边,跳进水里,一路由马绍愉和四总兵唐通、马科、白广恩、李辅明率众护卫拼死杀开一条血路,逃入附近的山林。张若麒被众兵推举着爬上一条渔船,渔船迅速离开,他在船上望着岸上的士兵仍在与清兵拼杀,万余匹战马和兵器甲仗具都丢弃,也看到了海水中成千上万的的士兵们分别托举着他们的将官,张开手臂为他遮挡着射来的箭矢,大浪打来,他们支持不住了,最后喊了一声“失敬了,将军。”被卷入海底。张若麒泪如雨下,哭着说,“多好的大明士兵啊,要是指挥得当、调度有方,何至有如此下场!”他心中涌出悲愤,恨清军,更恨那些懦弱无能的将领--忽然他想到,这场战役的总监军是他啊,他夺了洪承畴的指挥权!不禁连抽了自己几个耳光,从嘴里吐出“庸才,混蛋,该死”一连串词句,拔出尚方剑就要自刎,被护卫们死命拦住,他说,“不要拦我,让我死,本监有何脸面去见皇上,死了一了百了!”护卫们劝他,“大人死了,王朴、吴三桂在皇上面前还不知会怎么说,胜败乃兵家常事,只要皇上知道实情,也算是尽忠了。”张若麒擦去眼泪,收回尚方剑,“好,好,本监不死,大家都好好活着。要是有幸能回京城,不管皇上怎样处置我,本监一定要如实向皇上上奏,打仗非儿戏,任何轻敌都是致命的。本监会全力保荐洪大人,一定要救他出来,他是真正的帅才。我就不信,明朝有这么多人,这么多军队,又何惧小小的建虏。”他问护卫们,“你们说,这一仗为什么转瞬就败了,败得这么惨?”护卫们回答不上来,他说,“粮草,粮草,虏兵夺了我军的粮草,洪大人与祖大寿看法是一致的,不主张仓促进兵,完全是由于我等为初战小胜冲昏了头脑,骄兵必败,骄兵必败啊,本监一定要让皇上知道……”

王朴、吴三桂六总兵提前行动,洪承畴并不知晓,仍按原计划于次日早酉时,晚些时候拔营撤退。他与巡抚邱民仰,总兵曹变蛟、王廷臣率军出发时,已是孤军,一举一动都在皇太极的监视和控制之下。通往杏山的路上,济尔哈朗、多铎早已奉命在此等候,且占据险要,又有大批马队往来巡视,洪承畴不得不下令退回营地。凭着预感,他发觉不妙,命部队把所有能吃的都带走,进入松山城固守,又派人出外打探六总兵的消息,接踵而来的是松山城随即被济尔哈朗、多铎包围起来。听探报回说,杏山还在明军手里,驻扎着一部分军队,其他就音讯杳然,洪承畴还是很乐观,他判断六总兵应该撤到宁远了,有了粮草,不久就会打回来。他估算了一下城中的给养,预计自己能坚持三个月,毗邻的锦州祖大寿守军也差不多同样,他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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