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人先生舍不得离开老猎人,所以他一直陪伴到老猎人的尸体开始腐烂生蛆,他才彻底明白,老猎人永远也不可能醒过来了,再也不会给他讲故事陪他说话了。鸟人先生也终于尝到了孤独的滋味,鸟人先生给我形容那种感觉,就像是喉咙里噎着什么东西,喊不出来也咽不下去,憋得让他有种窒息的感觉,却又不是真的窒息了。
一天清晨,太阳刚过天际线,鸟人先生离开了他长大的那间茅草屋,他没有将老猎人的尸体埋葬,也没有烧掉,而是用那床老猎人盖了一辈子的破棉被把老猎人的尸体盖好,头也不回的走了。
之后他去了不远处的一个村庄,那是老猎人生前一直不让他去的地方,可是鸟人先生害怕了孤独,因为害怕,所以他想找一个归宿。这也怪老猎人一直将他保护的太好,以至于让鸟人先生忘记了自己其实并不是个真正的人类。
鸟人先生的出现让那个小小的村子产生了大大的恐慌,鸟人先生还试图用语言和人们沟通,告诉那些村民,自己除了长的和他们有点差异之外其实自己还算可以称之为人的,结果他不说话还好,一开口直接吓死了两个老头。鸟人先生没有得到想象中的接纳,迎接他的只有铁锹和锄头,这让他受到了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打击,身体的打击当然是疼痛的,但是那也比不上当时鸟人先生心灵所受的打击。他跟我说,那段时间他悟出一个真理,所有像封神榜的那种神话故事都是骗人的。
接下来的鸟人先生去过很多地方,不死心的他当时一度想融入到人类的社会里,结果当然可想而知,可能我们现在看的某些像《大千世界未解之谜》里还记录过鸟人先生的身影。鸟人先生说,本来开始他是一直寻找人类的,最后忽然变成了人类一直在寻找他,我们用屁股想也都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鸟人先生当然也察觉到了,所以他从开始的想融进人类变成了现在千方百计的躲避人类,才独自来到了这片原始森林生活。
鸟人先生告诉我他到死都不会再主动去接触人类,我是他这辈子除了老猎人之外说过最多话的人类了,他让我不要透露他现在生活的地方,鸟人先生说现在这样挺好,不想被打扰。
那晚鸟人先生跟我说了好多话,其实我感觉他是很可怜的,如果没有体验过做人的感觉,他可能会活的更好。
第二天我骑在鸟人先生的背上,他带着我飞向了原始森林更深处,有鸟人先生在身边我是绝对安全的,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我在原始森林呆了十多天,这十多天鸟人先生就像一个向导一样带我见识了森林里好多稀奇古怪的事物。比如森林深处有一棵树比鸟人先生住的那棵树还要大,那棵树上住着一条巨蚺,那条蚺粗的地方比鸟人先生家的直径还要大,在这片原始森林里,这条蚺可以说是顶级高手的存在之一了。
当然,森林里还有其他的顶级高手,比如老虎、人熊、巨蟒、金雕、野猪、行军蚁等等。在这个原始的世界里,我说的这些野兽无论是从体型还是危险程度上,都不是动物世界里我们见到的那些同类可以相比的。我列举了那么多的原始森林里顶级的高手,还有一个最重要的没有说,那就是我们的鸟人先生。
和鸟人先生相处的这些天,我真的被鸟人先生暖到了,如果抛开他的相貌来说,把他放在我们人类的社会中,鸟人先生绝对是一枚暖男,又细心又会照顾人还充满了安全感。不过,我说的这些都是他作为人的一面,我们都清楚,鸟人先生勉强只能算是半人,他的特征更明显的还是作为半兽的那一面,能在原始森林里生存下去完全靠的就是他血液里流淌的最原始的兽性。
后来鸟人先生告诉我,在这片原始森林里,每个生物栖息的地方和平时的活动范围,都代表了它们在这个原始世界里的地位。这样看来,鸟人先生的地位肯定是毋庸置疑的了,首先,他独占了一棵如此巨大的树作为自己的家,这一点他和那条顶级存在的巨蚺是一样的。再有就是,他带我几乎去遍了森林深处的每一个地方,包括很多别的顶级猛兽的领地,当然也是因为他可以飞的缘故,但是这也说明了鸟人先生在这里可以活动的范围几乎是不受限制的。
我其实很想亲眼见识一下鸟人先生的战斗力,但是一直等到我离开那里都没有机会见识到,不过现在想想也好,正因为我当时没有见到过鸟人先生作为野兽的一面,所以现在回想起来,他在我心里还是那一副绅士的形象,一个暖心的朋友。
鸟人先生说,森林里每个生物链顶端的存在都有自己固定的领地范围,平时大家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如果没有极特殊的原因基本上都不会越界,毕竟大家已经都是顶级的存在了,谁都不是好惹的,万一碰了面会很尴尬,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不管输赢肯定都是两败俱伤,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大家都很自觉的不去互相招惹,鸟人先生已经融入了这里当然也要遵守这里的规则。
原始森林是一个很蛮荒的世界,那里有着地球上最古老的自然法则,对于在这里生存的动物来说,敬畏这种法则是十几万年来印在了血液里的本能,这些规则之于人类社会的规则来讲,更加纯粹和神圣。
如果要现在的我选择的话,我也想变成鸟人先生那样,随便什么虎人、熊人、豹人之类的都可以,那样我就也可以找一个原始森林隐居起来,在那种纯粹的世界里心安理得的度过我的下半生。即便也会遇到生存法则中的危险,那也好过人心叵测的险恶。
鸟人先生说,开始它还是会感到孤独的,毕竟与人相处久了,不懂得怎样和自然交流,那时它会经常不吃不喝的呆上一天,就像入定一样去思考,思考这个世界,思考自己,有时还会想起老猎人,不过想的最多的还是关于自己存在的问题。
纠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个世界中存在,自己其实是本不应该存在的,当对于自己的存在产生质疑并且思考过后得到了否定的答案之后,那种感觉比孤独更加难受,于是他想到了一个将自己和这个世界彻底切断联系的办法,就是死亡。
这里没有像我们人类社会中那种便于自杀的条件,所以鸟人先生打算饿死自己,就像他以前思考时那样,每天都在窝里不吃不喝的呆着,他坚信总有一天会将自己饿死的。
不过显然,他没有成功。鸟人先生平淡地说,开始还能坚持的,不过后来的饥渴让他难受,难受到失去意志和思考,本能驱使他去觅食,那个情况鸟人先生是完全没有人性的。饿了吃渴了喝,这是自然的本能,先有了本能的支撑才有了精神层面的活动,鸟人先生自杀的想法是之于精神活动之上产生的,用结果去否定根源是不可能成立的,所以鸟人先生没有成功自杀,是因为他自杀的方法就是错的。
之后鸟人先生便随着自然规律活着,这让他在原始世界里得到了更好的生存,融入自然,然后敬畏自然。他说,可能自己退化了。我觉得,他和我说的所有话,都条理清晰甚至充满哲理,他懂得文明也懂得蛮荒。我告诉他,可能是他进化了。他笑而不语。
和他相处的十几天,在我的印象里犹如过了几十年。临走的时候,他把我送出原始森林,我跟他说,我永远都会记得他这个朋友,如果有机会我还回回来看他的。他跟我说,回不回来都不重要,只要我能一直记得他便好,至少他知道,在人类世界,只要我还活着,他就还是存在的。
在我走出很远的时候,他忽然飞过来追上我,他在天上,我在地上,鸟人先生说了一句,如果哪天我有机会得知了关于他这种生物的一些线索,记得回来告诉他,他会永远记得我这个朋友。说完便头也没回的飞走了。
这便是我和鸟人先生的故事。
夜越深,透过窗子的风就越发的清凉。猫头鹰早就飞走了,阿俏也一直没有出现,不知道这么久过去了,远在千里之外的鸟人先生过的怎样,我忽然开始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