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缭绕，雨后的村庄总是给人一种向往和甜蜜的感觉，略显泥泞的小道上，一个男人牵着一头壮硕的耕牛，扛着耕犁，踉踉跄跄的往家走。

这雨下的急，男人为了抢完地里的活，结果淋了个落汤鸡。此时的男人，又冷又饿，黝黑的脸上，明显看出来憋着一肚子火。

村东头的一家院子里，女人系着围裙，正在和面，一个柔弱的小女孩在灶台旁边烧火，锅里冒着热气，已经能听见水要开的声响。小姑娘长得清秀喜人，虽然穿着不显，但如花似玉的年纪，总是人生中最美的时刻。

“火加大一点，你爸爸马上就回来了，这雨下的急，你爸肯定被淋着了，一会你小心点，别惹你爸。”女人向小女孩交待到。

“哼！嗯.....”小女孩也不抬头，低哼了一声。

女人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加快了手里和面的速度，不一会功夫，一个个圆圆的大馒头剂子做好了，不得不说，女人做饭的手艺很好。水开了之后，女人把馒头放到蒸笼里面，盖上锅盖，交代了小姑娘几句，就拿着篮子去后院摘菜去了。

小女孩拿着一根树枝，一下一下的拨拉着灶台里面的柴火。小小的脸蛋被灶火照映的红扑扑的。看着小女孩心不在焉的样子，就知道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小女孩叫阿玲，是家里的老大，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有了朦胧的烦恼。早上跟弟弟在牛圈玩的时候，不小心把两岁的弟弟掉进了喂牛的水槽里，被爸爸揍了一顿，打的不是很疼，但要强的小姑娘觉得屈辱，因为爸爸骂她，让她到牛圈去睡。

“睡就睡，我才不怕呢！”阿玲嘴里嘟囔到。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个被儒家思想统治了几千年的齐鲁大地上，重男轻女的思想尤其严重，男人为了生个儿子，东躲西藏的，家都快被抄没了，生到第四胎的时候，才生了个儿子。可想而知在家里的宝贝程度。

“再也不跟他玩了，臭弟弟！”

阿玲想到这个就觉得委屈。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生个弟弟，他们姐妹三个难道不好吗？在弟弟没有出生的那些年，爸爸经常喝醉酒，喝醉了就开始耍酒疯，骂她母亲不争气，骂他们三个姐妹没有用。而且还给自己取名叫惜，因为自己不是男孩可惜了的意思。后来还是外公觉得这个名字不好，才改叫玲。

“我一定要比弟弟厉害，让爸爸瞧瞧，哼！”幼小的心里，种下了超越弟弟，超越男人的念想。多年以后，她才知道，这个念想有多么的困难，这不仅仅是超越弟弟，超越男人，是要打破儒家思想的枷锁，是要打破重男轻女的束缚。在这个男人主导的世界里，一个女人想要出人头地，所要付出的努力，可想而知。

“姐姐、姐姐，我们去牛圈里玩吧！”一个稚嫩的小男孩的声音传来。小弟弟步跚褴褛的向阿玲跑来。

“滚一边去，别烦我，再也不跟你玩了。”阿玲没好气的对弟弟吼道，她现在实在是不想理他。

“不就是个男的吗？有什么了不起？”

“哼，等我长大了，我要当穆桂英、我要当武则天、我要当家做主.....”阿玲站起身，举着树枝，对着弟弟喊出了自己的理想和信念。

“什么熊玩意儿，还想当我的主，你看看你弟弟，尿裤子你没看见啊？”

阿玲当家做主的理想还没有传出去多远，就被刚进门的爸爸一声吼散了，骄傲的小表情瞬间僵在了脸上。

“爸爸、爸爸......”弟弟看见爸爸回来了，再也顾不上姐姐了，迈着小短腿就向爸爸跑去。

男人赶紧放下耕犁，冲过去抱起小男孩，一把举高高，拿胡子扎小男孩的脸，逗得小家伙咯咯大笑。

“哎！我的宝贝儿子！”

“哼，有什么了不起？”

阿玲气愤又羡慕的嘟囔了一声，然后扔下树枝，牵着牛去喂草。

“你个熊玩意儿，你说什么？”显然父亲听到了小女孩的嘟囔声。

阿玲也不理父亲的骂声，牵着牛把牛栓到牛棚里，牛显然饿坏了，大口的嚼着牛槽里的青草。这些青草都是阿玲下午到附近山上割回来的。

阿玲很羡慕弟弟，她从出生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男人抱着弟弟，给他换了干净的裤子，就一直在哪里逗他玩，一路上憋着的火气，都好像没有出现过。

母亲看到男人的样子，松了一口气，真怕男人还记得早上的事，再把阿玲揍一顿。做饭的时候，还特意放了点肉。

晚饭母亲炒了两个菜，菜都是自家院子里种的，由于放了肉，格外的香，弟弟妹妹都吃的很开心，一家人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肉了。

阿玲赌气吃着馒头和咸菜，忍者口水不去看盘子里的肉。

男人看到盘子里的肉，嘟囔道：“什么家庭？还吃肉。”

“哎呀，你就吃吧，那那么多话？”母亲没好气的说到。

“去把我存的酒给我拿回来，这么好的菜，不喝点可惜了。”父亲让母亲去拿酒，母亲想了想，还是去把半瓶酒拿了过来，顺便把父亲的酒杯一起拿过来。

父亲到上一杯酒，一口喝干，然后在嘴里酝酿了半天，才咽下去。然后“啊”的一声，很是舒爽的样子，等他想去夹一口肉菜的时候，发现已经只有盘子了，父亲愣了一下，夹起一口咸菜放到嘴里。

这天晚上，阿玲坚持“听爸爸的话”，倔强的到牛圈睡了一晚上，用她的话说，是牛圈暖和。

父亲喝了些酒，没有喝醉，跟母亲说了大半夜的话，叹气到了后半夜，直到天快亮的时候，才睡去。

第二天天亮，阿玲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看见父亲两只眼睛红彤彤的，不知道是没睡好的缘故还是哭红的眼睛。

阿玲的心里肯定的认为不可能是哭的，因为父亲自从母亲生完弟弟以后，从来没有哭过。

父亲坐在院子里一声不吭，母亲在忙碌着往几个蛇皮袋里面装东西，锅里面冒着热气，显然母亲已经煮好了粥。阿玲见弟弟妹妹还没有起床，先去洗了把脸，随便梳了几下头发，就去给牛饮水。

早饭是玉米粥和咸菜，父亲吃完饭扛起蛇皮袋就出去了，母亲看了一眼阿玲，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眼神里面有什么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