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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秦皇崩逝后,文正公入主章台代行监国之责,三年里颁行的章台诏书也不过九十一道,其中涉及甚广,无不是关乎着秦国命脉。

如今仅仅是为了一个小小的北杭山代守将便连下了两道诏书。

看着红袍禁卫递过来的贵物,夏侯锷有些出神。

“哥,我饿了。”

夏侯晴看到兄长神色有异,突然打断道。

“前北杭山代守将夏侯锷,领诏。”

夏侯锷收起神思,将递在身前的诏书接了过来。

“小爵爷,前途遥远,可多带些护卫。”

红袍禁卫本要骑马离开,却又突然顿下来多了一嘴。

“好,我记下了。”

夏侯锷点点头,看着红袍禁卫的身影消失在了茫茫白霭中。

“哥,真的要离开了?”

夏侯晴试探着的问道。

“还早,先去吃饭吧。”

夏侯锷侧过头仰头对妹子露出一点笑容。

“嗯,确实饿了。”

夏侯晴推着兄长朝着火头营的方向走去。

虽然火头营不算远,但在酷寒雪地中推车行走也是用了不少时间。

“让一下。”

只见身后来了一位赤膊单衣的精壮汉子,肩上扛着一头重愈千斤的极地雪牛快步冲了过来。

“念一师哥,你慢点,路滑。”

夏侯晴看着冲过来的精壮汉子,提醒道。

北境生存环境恶劣,一年之中被雪封的时间就长达八个月,因此北境的食材也多是这种血气充足的肉类。

虽然食物不够精致,烹饪甚至简单到炙烤几下,撒些香料便可以,但却是能够令人在北境生存下去的唯一选择。

“不妨事,你们先入帐,等下就好。”

念一冲入营地,将极地雪牛摔到地上,竟是大地都被这沉重的身躯砸的微颤。

阳光照射下,念一金铜色的皮肤熠熠生光,配上身侧小山般的凶兽,不愧是北境汉子。

念一手中银刃发出“簌簌”的声音,这解牛的手法相当的丝滑,顷刻间便是将这头小山般的极地雪牛分割成了数百块。

“铁头,这些食物等下你喊上几个兄弟拉到镇上去分给大家。”

北杭山这座军镇,如今已有百年光景,而今镇守北杭山的将士多是百年前老兵的后代,镇上居民有数百户,都是因伤病退役下去的将士以及将士家眷。

火头营的兄弟们将剩下的雪牛残躯再细分出来,大块的牛肉被拇指粗细的松枝串起挂进黏土堆砌的吊炉中,,骨头被扔进特制的铁桶中熬煮,留待晚上供给值夜的将士作暖汤喝。

“今天又雪菜棒子粥啊,啥日子啊,这么奢侈?”

夏侯锷端起眼前掺杂着白青碎菜块的棒子粥,嗅着雪菜的清香气味,满足地喝上了一口。

“好烫……”

只是瞬间,夏侯锷就变得一副狼狈样子,微张着嘴、轻吐着气试着要将这一口粥的温度降下去,却舍不得吐出。

“活该!”

夏侯晴白了一眼说道。

又不会有人来抢你的粥,这么着急作甚,岂不是活该么。

虽然心中如此鄙夷夏侯锷的狼狈洋相。但是看着眼前的雪菜棒子粥,也是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今日二人的伙食算得上极为丰盛了,一碗雪菜棒子粥,三个黑麦馍馍,三斤烤肉,一碗骨汤。

极地雪牛做的烤肉、骨汤若是在长安,这两斤肉一碗汤怎么也得要价数百金,奈何此处不是长安。

百金难求的极地雪牛比不上一颗雪菜。

“晴晴,今天这粥不错,你去问问还有不,再要一碗来。”

夏侯锷将粥碗推给妹妹说道。

“吃你的肉吧。”

夏侯晴压根就没理会。

“旧日不复啊。”

夏侯锷将挂在碗壁上零碎菜叶扒进嘴里,回味感慨了下。

吃完午饭,夏侯锷将章台宫诏书的事情说与众将士,又将诸多安排交代给一应将官后挑选了八人作为南下长安的亲卫,正式同北杭山做了告别。

一个时辰后,念一驾驶着马车率领八骑出现在了府门前。

说是马车,却是以四头身披三色鳞甲的异兽充当脚力,足下每次踩踏都会溅出炽热火焰在所行路上留下一颗颗赤色印记。

而以火红色为主调的车身竟是由整节的凤栖木镂空而铸,其顶部雕刻着象征风雨雷电的四头圣兽,雕琢技艺堪称神术,朱雀展翅欲飞立在穹顶,青龙盘旋绕于周身,白虎凶猛咆哮于前,玄武酣睡藏于其后。

奢华如此,那寸尺百金的朝暮云锦反倒成为了最普通之物。

“走北山道吧。”

夏侯锷安坐在马车之内,对驾车的念一说道。

杭山山脉横卧大秦北境,东西绵延三百里,其中似有一道剑痕贯彻南北,生生将山脉腰斩,辟出了一道天险绝地,这便是北山道。

狭道中狂风终年不止,夹杂着碎石与鸟兽残骸,即使是飞鸟也不能横渡,即便是修行者,若是没有强横的防御手段,稍有擦碰也要立时殒命。

“哥,北山道色风凛冽,你腿疾不愈,何必来此遭罪?”

夏侯晴腰跨烈马,随行在马车身侧。

“绕路而行要多走三天。”

夏侯锷敷衍了下,不过这凛冽山风确实令他不适,寒意侵骨,脸上竟不见半点血色。

“你很着急吗?”

夏侯晴显然听出了敷衍。

“听说,月前朔北军换防杭山镇。”

夏侯锷突然说道。

“我知道,就是接替你担任北杭山要塞守将的许世绩,他出身朔北军,这和我们走北山道有什么关系吗?”

夏侯晴不解地问道。

“跟随他来的可不止朔北军。”

夏侯锷笑着说道。

“将军,再有十余里便能离开北山道了。”

念一,不过二十岁,在呼啸山风中穿着玄色单衣,而最令人无法忘却的是那双深邃眼睛,宛如一潭深水,眼中危险暗藏似会吞人般,藏匿着一头噬人凶兽。

“他们还真敢来?”

夏侯晴脸上显出愤愤之色。

“咳,晴晴待会给他们个教训,胖揍一顿就行了。”

夏侯锷轻咳一声将手中书合拢后说道。

“欲杀人者人恒杀之,这些贼人都是死士,难不成还要留口气问口供吗?”

夏侯晴猜到了此行前去长安必然不会平稳,只是没想到他们竟然敢在杭山郡内动手。

“哈哈,或许不是贼人?”

夏侯锷想到了某处,不觉有些开心。

“不是贼人,难道还是故人不成?”

夏侯晴就全然没有这份好心情了。

“或许还真是故人来。”

夏侯锷说道。

“敢截我的路,管他是贼人还是故人,先揍一顿再说!”

夏侯晴像是明白了其中的要害,握紧长枪咬牙说道。

这长枪材质特殊,通体纤长约有一米九八,除了紫霄雷云纹路再无半点装饰,甚至未配红缨,就连枪头也像生了锈迹般不见半分寒芒。

“待会还是下手轻一些吧。”

临了,夏侯锷又嘱咐了一声。

“知道了,烦人。”

夏侯晴显然有些不耐烦。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出了北山道,色风不见,周围的景色也出现了些绿意,生机乍现,一扫方才的肃杀之景。

而此时远处已经出现了密集的模糊黑影。

“前方发现五十精骑。”

虚空中传来斥候音,听声音似流水淙淙悦耳,仿佛初春少女。

不过须时,夏侯锷一行十余人便遭遇到前方这些蒙面持刀的布衣糙汉,但倘若是说能配得上精骑身份的便只有胯下神俊烈马和强壮到有些骇人的体魄了。

“此树是我种,此道是我修,若想,若想,若想过……”

蒙面糙汉尴尬地背着打劫黑话。

“背不熟就别背了,绿林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夏侯锷脸上爬过数条黑线,直接打断那蒙面糙汉的尴尬背词

“前北杭山代守将夏侯锷?”

不同磕磕巴巴地背诵劫道黑话,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五十精骑瞬间分列两队,中间一手持横刀腰跨雄壮麟马的精壮蒙面汉子排众而出。

“不错。”

夏侯锷应声道。

“杀!”

没有半点犹豫,那人将手中横刀指向马车,身后的数十骑一扫方才慵懒姿态,杀意如洪水过境朝着夏侯锷铺卷而来。

“晴晴,放开了打,这群人皮实得很!”

面对滔天杀意,夏侯锷挑开朝暮云锦,对着身旁的夏侯晴说道。

看着冲过来的蒙面人,夏侯锷也是有些讶然,居然真的敢下这种血本,当真是够狠。

“放心吧!”

夏侯晴手中长枪被猛然紧握,枪身流转紫色雷光,随后猛然朝着前方精骑掷去,说完驾马奔赴向前。

长枪入地三尺,布下方圆数十米的雷电结界,战马畏惧雷鸣电光纷纷嘶吼不已,若非这些人骑术非凡,此时胯下战马早已失控狂奔。

“杀!”

横刀斩出浩然刀芒,一击便将雷电结界斩碎,雷鸣电光消散,而夏侯晴也驱马冲到了长枪前,一手拔出,冲向敌阵。

“我在前面等你!”

夏侯锷对着战群中的夏侯晴喊道。

念一拽动缰绳,操纵着异兽快速远离战局,随行骑兵也全部跟随着夏侯锷远离战阵。

见夏侯锷逃跑,手持横刀、腰跨麟马的精壮汉子即刻追杀而来,手中横刀斩出就是一道道璀璨寒光,然而却未在凤栖木做的车身上留下哪怕一丝划痕。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城中再见。”

夏侯锷说道。

迅疾如胯下麟马猛然前蹄跃起,一声嘶鸣强行被逼停在原地,无形的屏障阻拦在了精壮汉子身前,只能看着夏侯锷乘车远去,留下黄沙阵阵。

无奈,精壮汉子只能转头看向战阵,战局中像是有一条紫电蛟龙游动,仅仅一个照面便是将四五人刺于马下,断无再战之力,如今只得先擒下夏侯晴再说,想罢驱马冲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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