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盛坐在一旁的椅上,以手支脸,百无聊赖地呆望着偏西的夕阳。
赵倩虽然身穿一声月白的朴素长裙,却完美的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体现的淋漓尽致。行走之间,又带起淡淡的香风。
李盛总忍不住去瞧她,却又尽力演示,不过在他这个年纪,异性就像一种神秘莫测的山洞,让他忍不住要进入探索,虽然可能会有危险。
赵倩似是瞧见李盛的目光,俏脸闪过一道红晕,冲他瞪着乌黑的眼珠,意味深长地问道:“李公子,请问那石姑娘是你什么人呢?”
李盛原本觉得尴尬,忽然听到“李公子”这等称呼,嘴角嘲讽似的一笑,心道:“果然,如今我显露出武艺,别人的称呼也尊敬了许多……”
“喂,你怎么了?”
李盛回过神来,笑道:“我与石姑娘也是最近才认识,路途相同,便一同走了。”
赵倩撇了撇嘴,显然不信。
便又开口问道:“刚才见公子的拳招似乎是前朝神拳门的武功,小女子倒是很少见到你能将那式拳招使得如此漂亮的人呢。”
“过奖了,刚才见姑娘拳法凌厉,根基稳固,想来对形意门武功已深有体会,请教姑娘,何谓形意二字?”
“形意门,主练形意拳,而形意拳创立之初名叫心意六合拳,即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第二代祖师天资绝顶,创新出形意拳,讲究内意与外形统一。”
赵倩简单介绍了几句形意门的来历。
李盛从未读过书,自然对什么“内意”“外形”等名词,不通其意,向来想去只记住了“内””“外”“统一”三段词语,便道:“这门拳法的深意应当与我所使的神拳门入门拳法殊途同归吧,真有趣。”
赵倩身躯一震,重新打量了这少年几眼。
在刚才的打斗之中,她便看出这少年虽然拳路精熟,但毕竟可看出是初出茅庐的人物,但这样的人物,竟能一口道破武学内涵的玄机,不禁又高看了几分。
便点头说道:“不错,天下武功,殊途同归。”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房中终于出现传出声音。
“倩儿。”赵乐平在房中呼唤道。
赵倩闻言,连忙推开房门冲了进去,李盛随后。
只见施小柔俏立一旁,正在摆弄手中木盒中的血蚕。
赵倩奔上前去,将赵乐平从榻上扶到一旁的椅上坐下。
李盛见他脸色苍白如纸,脚步踉跄,极为虚弱无力。
赵倩见师父周文柏已经平躺在床上,呼吸悠长,原本朽木般的面容,也变得红润有光。
她舒了一口气,道:“哥,师父现在如何了?”
赵乐平盘腿坐好,双手结印,回复内力。
过了半盏茶的工夫,他的脸色回复过来,只是呼吸仍有些急促,他下了椅子,缓缓说道:“师父现在已经没事了,倩儿,来,与我一同拜谢石姑娘。”
施小柔转身淡淡道:“不必了,本姑娘施恩图报,你两人记着便好了。周老前辈气血亏损,你们要用些补血益气的方子,为他调养。”
赵姓兄妹连忙点头。
“李盛,咱们走吧。”施小柔对李盛道。
“哦,好吧。”李盛转身向赵姓兄妹抱拳,道:“咱们山水有相逢,有缘再见!对了,既然你们师父已经没大碍了,今晚便离开吧,免得盐帮连夜寻仇。”
“多谢李兄弟。”赵乐平笑道。
施小柔早已走至院中,李盛见状连忙跟随。
两人离开魏州城,沿着大路继续向北。
直行了一个多时辰,两人在路边停下休息。
李盛吃了几块干饼,休息了一阵,便去寻了一块空地,继续练他的一式拳招。
在他练完第十遍之后,向施小柔问道:“施姑娘,你看我这招拳式已经练得太熟了,能不能再教我几招?”
施小柔重纱一动,似是瞧了他一眼,道:“你虽筋骨强健,悟性颇高,但一字不识,难以掌握纷繁复杂的武功,本姑娘这是因材施教,继续练!”
李盛被她一喝,原本因练神拳武功所积蓄的气势,登时烟消云散。他缩了缩头,嘴角一瘪,转头继续练功了。
因李盛初练内功,难以远行,于是两人白天赶路,夜晚练功休息。
这一日中午,两人来到一处镇子,在客栈中用午饭。施小柔也罕见地吃了一点清淡的小菜。
施小柔道:“前面不远便是山海关了,再往北就是关外,你我要准备御寒的衣物。”
“当然,当然!”李盛脑中盘算了自己怀中的银两,连忙答应,又道:“请姑娘与我同去,小弟不知姑娘的尺码。”
李盛又见到那半张令他魂牵梦绕的半张玉容,自然乐得跑腿。
施小柔早已习惯了他话语跳脱,并不回答,起身走到店外。
李盛结了账,问了成衣铺子的位置,在她身前带路。
两人转过两条街,来到成衣铺,除了买了两间御寒的棉衣之外,还买下了两件外袍,用来挡风。
临近下午,穿过山海关,终于来到关外。
两人一路上所见的争斗仇杀自然不少,但却并未卷入其中。
两人沿着小路,来到一处村庄,两人眼见天色已晚,便打算在庄边的空地上生火休息。
夕阳逐渐将最后的光线隐没在群山之下,乡间的小径上传来声音苍老却洒然自在的民谣。
李盛经过这半个月的勤加修炼,内力逐渐精深,相隔了三里之外,已然听出那民谣是一对上了年纪的男女所唱,两人相互应合,似乎极为开心。
这般情形在李盛瞧来自然不稀奇,本不欲理会,转头却见施小柔看向民谣传来的方向,怔怔出神。
这倒引起他的兴趣,也想西边瞧去。
过了一阵,两道佝偻的人影出现在小路上,是一对老夫妻,男女皆白发苍然,皱纹堆累,却一边应和歌唱,一边相对而笑。
李盛从两人打扮来看,只是两名寻常的村人,并无出奇之处,两人背后各背竹篓,似乎刚刚从山中采药回来。
那对夫妻渐渐走进,瞧见李盛两人,慈祥一笑,问道:“两位客人,山中夜晚露水重,若不嫌弃,可到舍下暂住一宿。”
李盛正要拒绝,却听施小柔道:“多谢两位了。”
他听出其中所包含的喜悦之意,不禁奇怪,难道这丫头转性子了?
这对老夫妻引着两人走过村前的一道木桥,转而向南,来到一座农舍门前。
“两位请进。”老者笑道。
四人步入农家小院。
两位老人显然少见年轻人来此,说话自然多了些。
四人闲谈良久,两位老人自去准备晚饭。
过了一会儿,饭菜上桌,虽是粗米野菜,但李盛仍吃得香甜,施小柔也用了一些饭菜。
吃过晚饭后,老人便指了指西面的一间土房道:“两位,今晚便在那里休息吧。”
李盛瞪大了眼,道:“一间房!这……”
老人一愣,反问道:“难道你两位不是夫妻?怎会两人一路远行?”
李盛苦笑。
施小柔却道:“无妨,老丈。我姐弟两人乃是要在关外寻找一位珍稀药材,因此而来,一间便一间吧。”
老人点点头,便回房睡了。
进了房中,施小柔飘身盘膝坐于椅上,自去打坐了。
李盛一呆,坐到对面的炕上练功去了。
深夜时分,李盛忽然心念一动。睁开双眼,见房中无人,桌上放着施小柔的斗笠。
他心道:“这丫头向来不肯摘下斗笠,今夜是怎么一回事,我非得瞧瞧她长得什么模样。”
想罢,装模作样地继续练功打坐,双眼眯起。
过不多时,施小柔走进房中。
李盛微动眼皮,却吓了一跳,险些叫出声来,却生生忍住了。
只见施小柔虽然容貌秀美,眉宇之间,颇有些英气,只是一头白发实在是太过古怪异常,让李盛一时呼吸不畅。
“嗯?”
施小柔轻咦一声,显然听出李盛的急促呼吸,飘身上前,伸出手来。
李盛惊惧之下,猛然睁开双眼,神光一闪,双拳齐出,与施小柔对了一招。
施小柔错愕之下,内力如波涛般自指尖涌出,将李盛送出三尺,撞上土墙,停了下来。
李盛刚才为施小柔一头白发所惊,又见她突然向自己冲来,不及思考,全力发招。
两人功力自然如不可相比,李盛虽觉得对方内力深厚,却并不想伤害自己,略一思索便明白过来。
正要向她道歉,却见她那玉貌花容的脸上,仍显出两道泪痕,一对寒星的眼睛有些红肿,似是刚刚哭过。
李盛张了张口,原本自酒楼练就的一条舌头,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来。
施小柔一张脸上表情变化,最终,转身来到桌前,将斗笠带起,坐于一旁的椅上,默默无言。
李盛苦笑摇头,重重叹了口气。
翌日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后便告了别。
临行之前,李盛心知这对夫妻善良淳朴,必定不会要两人的宿钱,便悄悄在房中床头放了一锭银子。
两人继续北行,穿山过岭,路上两人因昨夜之事,皆是一时难以开口。
过了凌州,再走了一段路程,来到一处镇子。
李盛见街上行人往来,大多是江湖中人,面貌多带有风尘之色。
他虽然心中疑问,瞧了瞧前面的纤细背影,吐了吐舌头。
就在此时,忽见前面有人争吵起来。
他循声望去,只见有几名江湖装扮的大汉,正围住两名门派弟子,眼瞧着便要动武搏杀。
李盛一路走来,早见惯了这种事情,有心却无力,只当没瞧见。
正要与施小柔避开之时,那被围在中间的两名青年骂道:“呸!赤阳门有这么欺负人的吗?仗着几分势力,便要强抢我的家传宝刀吗?”
闻言,不少江湖人物留意了过来,显然是听到了“宝刀”的字眼,有心分一杯羹。
大凡江湖中人,争斗拼杀如家常便饭,高深的武功典籍与锐利的刀剑,自然是保命的必备之物。
李盛却是因为“赤阳门”三个字。
他在酒楼中做工,自小便在别人口中提及赤阳门的名字,大多是赞这门派除了行事正派,同时还对时常被外族部落进犯的北地居民进行保护,让他自小便对其神往。
如今,竟是这般情形。
想到此时,出于义愤,脱口向施小柔问道:“那些人是否为赤阳门弟子呢?”
话已出口,已然后悔。
想不到施小柔瞥了眼那群人,冷淡道:“双臂挥动有力,是练上三路的门派,应当是赤阳门门人。”
李盛心情好转,又问道:“我在山东时常听闻赤阳门是名门正派,怎会做出这等事来?”
施小柔并不回答,只道:“你随我去见一个人,他自然会为你解答。”
“好吧。”
李盛见赤阳门弟子中为首一人被当众戳穿心事,恼羞成怒,却又不好在大庭广众下发作,只愤愤道:“小子,我劝你识相点,否则,哼!”
一挥手,带着同门人走了。
那两名青年也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施小柔命李盛在城东一家酒铺,买了一坛白酒。
李盛抱着酒坛,两人走出镇子,转而向西,来到一座山峰之前。
李盛仰望高山,问道:“那人在山里?”
施小柔轻轻点头,道:“此地名叫凌雪峰,是那位前辈的隐居之所。”
说罢,迈步登山。
李盛见此山之顶,上接云层,望不到顶,心中腹诽一番,自然跟随而上。
天色渐晚,两人爬山一天,已经来到山腰位置。
随着夕阳落下,虽是夏末,但仍觉得寒气侵体,李盛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外袍。
突然想起身边的酒坛,便向喝几口祛除寒冷,正要打开酒封,便听施小柔道:“那位前辈可不喜欢别人动他的酒。”
“什么?”李盛愕然。
这酒坛中的酒不过是镇上一家极为寻常的酒店所卖,李盛买时便闻出这酒即浑浊,气味也不醇厚,对于在酒楼做工的他而言,不过比村酒好一些,实在不是什么好货。
“这酒要送给山上的前辈?施小姐莫不是在戏耍我吧?”
施小柔道:“各人口味不同而已。”
“好吧!”李盛愤愤扣上酒封。
第二日黎明时,两人再次登山。
转过一处山角,李盛眼前豁然开朗。远望山川连绵无尽,身边轻云流动翻涌,如临仙境一般。
他心情大好,脚步似也轻快了不少。
临近傍晚,两人来到接近峰顶的一座孤崖之上。
李盛眼见山壁边有几座简单朴素的茅屋,不远处立有一座坟茔,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他正要问那位前辈是否是住在此地,便听到施小柔恭敬说道:“公叔伯伯,小柔向您问好。”
李盛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却见崖边坐着一人。
“刚刚我明明四处看了,怎么竟没瞧见他?难道这就是绝顶高人的境界吗?”
那道人影并不答话。
施小柔将手一招,李盛反应过来,连忙将酒坛封盖打开。
他还不待反应,眼前白影一闪,手上一空,酒坛已经被取走。
这白袍人影双手将酒坛举起,鲸吞一般将一坛酒尽数灌入喉咙。
“哈哈哈!好!好酒!”
白袍人将酒饮完,哈哈大笑,将空酒坛抱在怀中,笑道:“小柔儿果然诚信,不仅给老夫带了一个好徒弟,甚至连我随口所说的一句话也记在心里,为我带好酒!好!哈哈!”
白袍人将酒坛放下,才让李盛瞧见他的相貌。
见他头顶光秃,两鬓灰白长发垂肩,高眉深目,鼻梁高挺,不似中原人,嘴边两道短须,正因酒意,脸上两团晕红。
李盛脑中一片疑问,转头看向施小柔。
施小柔道:“这位是赤阳门前代掌门人公叔朋前辈,还不拜师?”
“什么?赤阳门掌门?”李盛叫道,“让我拜师?这……”
“怎么,你不愿意?”
公叔朋皱起眉头,又道:“老夫今日心情好,若无这好酒,哼哼!”
“当然不是,小子毕竟是第一次拜师,只想寻个合心意的前辈,拜于门下。”
“嗯?合心意?”
公叔朋眼神一凝,突然运起内力。
李盛登时觉得一道热风扑面而来,不待反应,便听施小柔道:“公叔伯伯的九阳真气越来越浑厚了。”
李盛定睛看去,只见那公叔朋手中的酒坛竟化为一团尘土,随着寒风飞扬而起。
“我见你小子志向不小,便麻烦露了一手,怎么样?合心意了吗?”
“前辈武功盖世,小子本不该不知好歹,只是赤阳门……”李盛拜倒说道。
公叔朋听到此处,眼神一黯,叹道:“罢了,罢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