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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将先前欢儿孝敬他的蛇酒坛子举起,又饮了一大口,而后清了清嗓子,方再说道:“先前为师那故事距今已有六百余年,现在为师要说的这个故事嘛......距今当有......呃,算起来,亦该有两百余年了。话说这李唐天下,自僖宗李儇起,国势渐衰。先有黄巢之乱,后有朱温篡位窃国,中原之地狼烟四起,百姓饱受战乱,民不聊生......”

“晋王李克用,原姓朱邪,本是沙陀族人,因功勋被大唐赐姓李氏。朱温篡位称帝后,改国号为梁,这李克用便打着复兴唐室的旗号,与朱温分庭抗礼。为师先前曾言,这六朝时‘朝凤轩’和‘万兽山庄’两大门派依附于皇室,且战功赫赫。待到唐末天下大乱、群雄割据之时,这两大门派则尊唐室为正统,故而视这朱温为谋朝篡位之乱臣贼子。两大门派得知这晋王李克用欲复兴唐室,讨伐朱温,于是携大大小小一众门派,纷纷响应......”

“这李克用爱才,平素里常爱结交奇人异士,并招致麾下,助己成就霸业。在这唐末群雄逐鹿之时,谁若能得道多助,谁便是这天下共主。李克用听闻在这灵空山上,有一位隐士高人,名唤齐瓮弦。据传这齐瓮弦自创一门‘弦音神功’,可化气为弦,伤人于百步之外......”

欢儿好奇道:“师父,何谓化气为弦?”老者暂且停了下来,先回欢儿所问:“欢儿啊,你可曾听闻以琴弦、玉箫之声伤人的功夫?”“这个欢儿自然知晓啊!便在弹琴、奏箫时注入内力,闻声者轻则耳鸣目眩,重则伤及五脏六腑!”“不错,欢儿,只不过这齐瓮弦无需琴弦、玉箫这等物事,只以气劲化为无形之弦,凌空拨弹,便可伤人。”

乐儿大惊失色道:“这......凌空拨弹,伤人于百步之外?这便是手中无琴,更胜过手中有琴么?当真闻所未闻!”老者看向乐儿道:“乐儿此刻可是将信将疑么?是了,若非亲眼所见,换了为师,也不会信。这晋王李克用嘛,自然也不会尽信。加之这齐瓮弦乃一隐士,不喜好勇斗狠,也极少与人动手。他的武功究竟几斤几两,未有定数,但时常有人赞其‘弦音神功’之威,想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兴许真是位世外高人......”

“这李克用正与这朱温争夺天下,乃急需用人之际。他心想不妨使人拜会一下这位隐士高人,若他真有本领,便设法招致麾下,为己所用。于是李克用便叫来他其中一位义子李存孝,令他备一份厚礼,前去灵空山拜会齐瓮弦,顺便试试他的武功,李存孝当即领命启程。欢儿乐儿,你二人可知这李存孝是何等人物?”

一旁的欢儿对这文史不曾涉猎,只是摇头,而乐儿则回话道:“乐儿昔日曾去少林寺送菜时,途径一坊市。那坊市中一位先生说书说的好,他说起这古往今来的王侯将相、世家子弟中,有四位十分了得。那便是‘王不过项,力不过霸,将不过李,拳不过金’,想必这‘将不过李’说的便是这李存孝吧?”“乐儿正解,这‘王不过项’指的是秦末西楚霸王项羽,这‘力不过霸’是唐高祖李渊的第四子李元霸,这‘拳不过金’乃是本朝的武学名家拳魁金台,剩下这‘将不过李’,自然便是这唐末名将李存孝了。”

“相传这李存孝,使的兵器是一柄‘禹王槊’,这柄‘禹王槊’不知是以何种奇铁异钢所铸,足有八百斤重......”欢儿忽然怪叫道:“啊?八百斤?这么重哇?”欢儿再次冷不丁的大叫,又令这老者和乐儿一激灵。老者稍作停顿,以肯定的语气继续道:“没错,正是八百斤!这李存孝随李克用南征北战,立下赫赫战功,被誉为当世第一猛将。他天生神力,无人能及。这朱温麾下有一名将叫王彦章,世人皆称其为‘天下第一枪’王彦章,这所谓‘天下第一枪’与李存孝交手,只一个照面便败下阵来......”

“这李克用深知这李存孝神勇盖世,令他去拜会齐瓮弦并借机试探其武功,实是再合适不过。于是李存孝便受命前往灵空山,以他手中这柄绝世神兵‘禹王槊’,去会齐瓮弦的凌空弦音。如此过得数日,李存孝自灵空山回来向李克用复命......”乐儿急问道:“那,他二人胜负几何?”

老者不紧不慢的道来:“这李存孝回禀李克用,言这齐瓮弦旷世奇功,自己远非敌手。这李存孝还言道,他与这齐瓮弦一见如故,已结为异性兄弟。只是这齐瓮弦目已失明,且早已厌倦了世俗纷争,只求做一闲云野鹤,悠闲自在。李存孝随后又进言,担保这齐瓮弦虽不能为义父所用,却也允诺今世不会与之为敌。”

“李克用见事已至此,便也不再多言,由得这齐瓮弦隐居深山。然而,世事难料,因这李存孝功高,难免遭人嫉恨。李克用的另一义子李存信,伪造了李存孝与朱全忠、王熔等人的往来书信,并在李克用面前进谗言,称李存孝早有反心,欲投靠朱温对义父不利,当早日除之,以绝后患。之后,李存信施计将李存孝擒住,并施以车裂之刑......”

“李存信深知这李存孝神勇无比,武功盖世,寻常马匹怎可对其施这车裂之刑?于是李存信自那‘万兽山庄’牵来五头巨马神驹。这‘万兽山庄’素以驯兽之术闻名于天下,这战乱年代,自是帮为君者驯得良驹无数。眼前这五头巨马神驹,乃是精心挑选,体型两倍于寻常战马,力大无穷,不可小觑。车裂当日,李存信亲自驱赶这五头巨马,谁曾想,这五头精心挑选的巨马,竟也无法将这李存孝拉开......”

欢儿一愣,道:“难道,这李存孝终是未死么?”老者并未搭理欢儿,只是继续道:“这李存信随即挑断了李存孝的手筋脚筋,再以五马拉之,此番终将李存孝拉开,分作五截。”欢儿立时叹了口气:“这班人太过阴毒了!李存孝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李存孝死后,李克用惋惜非常,为之十多天不理政事。后又有人向他进谗言,说这齐瓮弦与李存孝乃是八拜之交,这齐瓮弦当年虽答应只做一闲云野鹤,但李存孝身死,难免这齐瓮弦不会生出为其复仇之心思。李克用顿觉此言有理,且当年自李存孝口中,得知这齐瓮弦的厉害之处。李克用更忧心这齐瓮弦或因要为死于自己之手的义弟复仇,而投靠自己的宿敌朱温,到那时再想对付他,便难上加难了。于是本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李克用决心先下手为强,便纠集了‘朝凤轩’、‘万兽山庄’等各门各派数十名顶尖高手,夜袭灵空山......”

“此番夜袭灵空山的这数十名高手,皆听令于李克用之子李存勖。这天二更时分,这李存勖先遣了四人在前方探路,过得半个多时辰后,这四人竟不见了踪影。于是李存勖又遣了六人前去寻找,可连这六人也一并失了踪迹。此时已近三更,这无缘无故不见了十人,李存勖顿觉事有蹊跷,便暂缓夜袭,静观其变。正当这李存勖因夜袭之事一筹莫展之际,却听有人来报,说是一清秀道士打扮之人前来造访,称要面见与他。”

“李存勖急令报信之人速将此人引来想见,这道士模样之人入得李存勖帐中后,伏首便拜。这道士此举令李存勖始料不及,正欲向前将其扶起,却被这道士抢先道明来意,并长跪不起,恳求李存勖允诺与他......”乐儿问道:“这道士究竟所求何事?”

“欲知这道士所求何事,先听为师道出其身份及来意。原来这齐瓮弦共收有七位弟子,这道士便是齐瓮弦的首徒武音泉。武音泉告知李存勖,他先前派出的十个人现均被困于齐瓮弦在山间所布下的‘七弦束心阵’中。这武音泉又说道,他的师父齐瓮弦只想做一闲云野鹤,不问世事,他也不允门下弟子深陷这天下纷争。但武音泉他自己却以为,男儿郎立于天地之间,须成就一番霸业才是,怎可如此避世虚度?”

“原来,这武音泉竟有追随李存勖之意。”“不错,乐儿,这武音泉此番正是前来毛遂自荐,欲追随这李存勖成就霸业。他愿助李存勖等人破解这‘七弦束心阵’,带众人攻上山去,并劝慰家师不与李氏家族为敌,日后也甘为李存勖马首是瞻,只求李存勖不要害其师性命。李存勖见这武音泉是个人才,而今生逢乱世,正是用人之际,便允了他所求。”

“这武音泉领着李存勖一行人寻回了先前困于‘七弦束心阵’中的十人,而后经他引路,李存勖一众人过得重重险隘,终是抵达了山顶正厅。李存勖一行人与齐瓮弦照了面,此时武音泉上前一步,出言调解。武音泉一方面劝其师不要与李氏家族为敌,另一方面,他恳求齐瓮弦成全与他,准他下山追随李氏家族成就霸业......”

“齐瓮弦的另几名弟子,听闻他要下山助李氏争夺天下,纷纷怒斥武音泉背叛师门,其行径有悖于齐瓮弦所定门规。武音泉与他的师弟师妹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也不知是齐瓮弦门下哪位弟子言语过激,竟触怒了李存勖领来的那班人。双方愈炒愈烈,最终竟自动起手来,当时的局面已然失控,便连李存勖都已无法把控。这齐瓮弦的灵空山本就人丁稀少,门下弟子自然寡不敌众,齐瓮弦见对方出手极为狠辣,于是手上也再不留情,当即便取了六七人的性命......”

“众人见齐瓮弦如此了得,便稍作合计,以‘朝凤轩’、‘万兽山庄’的几位顶尖人物,再加上一位来自吐蕃宁玛派的高手,一起围攻他。这齐瓮弦的‘弦音神功’固然了得,也架不住这一众高手群起而攻之,加之眼盲,终是寡不敌众,命丧当场。这齐瓮弦与其门下所有在场的弟子,除了这变节投奔了李存勖的武音泉,竟无一人幸免。李存勖只道齐瓮弦这一门派是死的死,降的降,已尽数被料理干净,便领着余下众人回去李克用处复命。但他岂能料到,当时这齐瓮弦一门竟有一漏网之鱼......”

乐儿好奇道:“是何漏网之鱼?”“当时这齐瓮弦的关门弟子,也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因未在灵空山上,故而逃过一劫。此人名叫乐(yuè)音容,听闻是位容貌极美的女子,她此时年方二十出头,武功却远在六位师兄师姐之上,仅稍逊于齐瓮弦。在齐瓮弦等人身死数日后,这乐音容方回到灵空山,在目睹了惨死的师父及师兄师姐后,她一一记下了师父、师兄、师姐尸身上留下的对方武功招式。依此线索,在随后的数年间,她将那日上得灵空山来的仇人一一寻出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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