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柄剑刃先到,随后拳出如虹。
被投放下来的两台机甲给了两头正在肆意叫嚣的怪兽狠狠一拳。
被击退的两头怪兽发出震天的怒吼,脚边的金属碎屑急剧颤动。这阵歇斯底里的怒吼传到寒屿的耳朵里更像是嗜血鬣狗的嚎叫。
在两台机甲与车轮战后受伤的巨兽对峙之前,一个不起眼的WZ-3部件曾飞向寒屿这边。
要不是他躲得快,这个部件能正正当当地把他砸个粉碎。
趁怪兽被支援来的机甲分开注意力的好机会,寒屿才能靠近那个差点要了他命的部件。
“远处看那么高,近处看驾驶舱也没那么大啊。”
他定眼细看,认出来这是驾驶舱的最后一层。
缓冲夹层的特殊辉光怪兽注意不到,但在人眼中格外明显。寒屿借着红色的微光踩住夹层上预设的爬梯,三两步一蹬摸到了驾驶舱的顶部位置。
为了适应各种坠落条件,驾驶舱被特殊设计过,不能硬开,寒屿便从顶部位置开始,顺着雕刻的密封纹路找到本应被连接机构锁死的开关。
这个多层结构如果是完整的,从外面是打不开的,但在怪兽的攻击中,这个开关被击毁了大半。
这是自然。没有护盾能量,维吉斯可以把机甲切成完全的臊子,刮开一个“衣服扣子”更不是难事。
寒屿用力一锤画有回旋标志的红色开关,在驾驶舱识别钮闪动绿光后跳回地面。
在少年落回地面后不久,整个驾驶舱揭开了自己的密封外壳,内部灼热的缓冲营养液先是从缝隙中向四面八方喷射,等压力卸得差不多后才通过凹槽慢慢流出驾驶舱。
液体不再流出后,他近前查看情况。没能量的驾驶舱里已经断电,生命维持系统只剩下了化学营养液还在依靠不断的化学反应保护内部人员。驾驶舱内的热气还未消散,腾起的水雾飘向远方的星空。
能活几个?从结构来看,只有一个。
一个也行。
踏着驾驶舱表面预留的凹槽,寒屿来到能够把低强度过滤罩完全挪开的位置。他试了试重心位置,最后很顺利地卸掉了过滤罩。
舱内余下的有机溶液中满是天穹流下的月光。水雾在寒冷中逐渐死去,它起先还能蹦哒一阵,不过很快便掉落在液面以下没了声息。
警示灯已经全部熄灭,黑暗中隐约能看见溶液中的荧光人形。
那是驾驶服才会发出的荧光。
借着这道光,他把还冒着热气的驾驶员捞了出来。
被击飞的机甲碎屑当然不止驾驶舱这一点儿。它们散落了一地,少量碎片甚至使靠近新城区护墙的部分旧城区陷入火海。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寒屿想要唤醒驾驶员的意识。
“别死啊……”
面罩打不开,驾驶服上的创口已经停止流血。看上去都是小伤,可对方连点反应都没有。
不会受内伤了吧?
在旧城区,寒屿见过从废墟中爬出来,没啥伤口却吐血而死的。死者的肚子上和背上有被击打后留下的青瘀。
寒屿望着相距较远的地面,在尽力不被缓冲液沾湿衣服的情况下,抱着驾驶员跳了下去。他的落地堪称完美。洗过不几天的衣服几乎没弄脏。
他给自己打了一个满分。
就在这时,刚刚还昏得五迷三道的驾驶员双手抓住他的衣领,用微弱的声音喊道:“去救师傅,他在……”
“救谁?”寒屿第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仔细一想,他猜测这家伙说的应该是另一个驾驶员。
那种巨力打击下,寒屿本以为没有人能幸存下来。
能救下一个都是奇迹了。
于是,他说道:“我尽力……”
寒屿话还没说完,驾驶员又晕过去了。
得,连应付都不用了。
庆幸自己能偷懒的寒屿左右撒么着给驾驶员寻了个好的放生位置。
他不敢把驾驶员放太远,免得军方的人找不到。他又不敢放太近,要是怪兽发疯追出来,估计只能给驾驶员留个好坟堆。
想了想,寒屿卖了把力气将驾驶员挪到了废墟旁边。这里本来是河中岛上的咖啡馆,现在只剩下了承重墙。矮墙遮住高处的视线,四周没有摇摇欲坠的建筑,还有带坡度的废墟掩体,很完美的埋人地点……
啊,不是,放在这儿,驾驶员应该就没事了。
抽身就走的寒屿忘了这家伙还抓着衣领。他一起身,驾驶员差点栽倒在地。
“真是同袍情深,我知道了。你放心,可以松手了。”他竟然扳不动驾驶员细长的手指,“那我答应你还不成?”
听到这句话,驾驶员抓得死死的手指连寒屿终于能掰扯得动。乘着机会,他摆脱了驾驶员的控制。
再次把驾驶员安排妥当后,寒屿半蹲在驾驶员面前,许下承诺:“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我会帮你找你的师傅。至少找到他在哪……”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底气。可不管他自己相不相信,别人相不相信这都不会影响他说出自己的承诺。
他说完这段话后甚至鼻子一酸。
怪兽袭击的第一天夜里,他多么希望有人帮他,或者只是说这样的话。
如果有的话,他也不至于跪在怪兽的脚印边发傻。
“‘风与云之兽’阿芬斯托,‘地与刃之兽’维吉斯……可恶啊。”他站起身,跑到离战场最近的河边。
他应该很快能亲眼看到维吉斯死在增援的WZ-1和WZ-2的手里。
WZ-3凭借着驾驶员的战斗技巧和拼死觉悟,按道理已经重创了两头凶兽。就算怪兽有足够强大的恢复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也不可能回复元气。
安设了新装备的两台机甲没有道理打不赢受伤严重的它们才对。
事实也确实如寒屿预料的一样发展着,WZ-1新配备的近战长刀结结实实地切入齐哈尔的外壳,抽出刀的瞬间,一部分绿色的怪兽组织被带离出来。
维吉斯并没有去帮助齐哈尔,而是在WZ-2刚要启动火力的同时调整身形,奇特的切入角度给它成功抓开WZ-2充满活力的能量盾的机会。
然而,WZ-2直立在那儿并不是为了成为怪兽的靶子,而是在为新装备的五个火力点注入能量。
两架副炮同时击发。火光照亮了维吉斯瘦长的鸟喙状脸,点亮了WZ-2头部的观测孔。
然而怪兽维吉斯行动还是极快,竟缩作一团后从炮火之间穿过。随后它灵巧的躲过了一波迎面而来的炮火。直到副炮发热冷却,维吉斯也只被一道弹丸擦伤了皮甲,挂下并不致命的伤痕。
人类的炮火尽被闪躲,维吉斯那怪异的嘴脸上露出了一道哂笑。
绽放的盛大的烟花也就在此时钉在了怪兽的这张脸上。
寒屿差点笑出来:“它还是改不了轻敌的毛病。”
原来在副炮击发的同时,携带的两台红外制导导弹发射架将所有装载的弹药倾泻而出。
维吉斯在空中被炮火和闪光覆盖。
烟雾乍起,胜局已定。
还没等寒屿高兴起来,两头凶兽眼露红光,以崭新的姿态吼开包裹着它们的尘霾。
他回忆起唯一一次怪兽变异的记录是在京城附近采集的。
记录中详细描述了“雷与铁之兽”伊格蒙特中了连环陷阱和多日轰炸才进入的特殊状态的样貌和组织器官变化。
“然后是从伤口处进化出新的组织,形成完全不同的器官……”寒屿只能眼睁睁看着怪兽在变异,在进化。
这种情况的发生,普遍认可的理论是怪兽很可能有一种保护自己的机制,在生命终结之前会做一次最后的挣扎。
为什么它们能挣扎,人类却不行?
寒屿在亲眼目睹并相信了记录分析的结论后,顿时觉得整个世界荒谬得可笑。
怪兽真的具有这样的能力。
让它们这群家伙绝处逢生的能力。
“该死……”寒屿想做点什么,至少看起来在扭转局面。
可他只能看着,祈祷怪兽的变异在可控区间内。
维吉斯和WZ-2的装甲亲密接触,放出炸响的同时,他的耳畔响起了枪声。
战斗进入了终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