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我们运气好，可能也活不了了，”张大牛神色认真地点了点头，又接着道：“昨夜我们真是太惨了，要不是敌军放弃追击，能活着回来的人更少。”
“我听说大将军派人去拉尸体的时候，那些尸体都被雪军堆在了一起，堆成了几座尸山，场面十分瘆人，”接话的大虎，也是一脸吃惊的样子。
刚说完，张大虎又像是想到什么令其害怕的事，赶紧补充一句：“还是不要说了，将军禁止我们私下谈论昨夜的事，要是被其他人听到禀告上面，我们几个可能都要被抓去受罚。”
“恩，我知道，我尽量小点声说，”点点头，大牛又继续为三人解释道:“上面不准我们私下议论昨晚的事，其实是要防止影响到军队的士气。”
“我们知道，”青羿连忙点头，代三人回应一句，刚才大牛说的事情着实令三人震惊不已，算一算，一万多人能组成一百多个大型佣军队伍，一百多个大型佣军队伍站在一起是何其壮观，青羿根本无法想象。
昨夜的一些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中，林玄仲难以想象半个时辰不到竟然会有那么多人死在战场上，而且很多人都是死在他眼前，霎时，他对战争的恐怖又有了新的认识。
“死去的士兵都是本城人吗？”短暂的沉默过后，青羿缓缓开口。
“小部分是，大部分都是外来人员，”回话的是大牛。
“那些没人认领的尸体怎么办？”
“找个地方埋起来，再发信向他们的家人报丧。”
“埋在一起吗？那怎么给那些人立墓？”
“战乱时期哪有时间给人立墓，不让那些尸体曝尸荒野已经是仁至义尽，你以为我们的空闲时间很多吗？”青羿的问题让大牛很困惑，不过大牛还是如实地为其解释一番。
说起来，其实大牛也对很多事情并不清楚，回答青羿的那些问题时，他只不过是把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东西对几人复述一遍罢了。
初听时，张大牛的说法令人难以接受，但仔细想想后，几人又都觉得大牛说的很有道理，当下黄岩关的形势如此严峻，上面哪还有心思去管那些尸体。
事实上，在处理尸体方面，那些方法都是以前流传下来，只要有战争就会有死伤，无论是人还是凶兽，如果长时间没人处理尸体，尸体会慢慢腐烂，腐烂的尸体会产生很多致病的物质，最终有可能引发瘟疫，所以在处理尸体方面有一定的讲究。
一般对战结束后，获胜方有最先清扫战场的资格，带回己方军士的尸体，同时收集战利品，在那之后，才由战败方清理战场。
若是没分出胜负，双方可以同时清理战场，但通常负责清理战场的人都不是那些精壮兵士，大都是些老弱残兵，这样可以确保双方在清理战场时不会再发生矛盾。
若是决战的话，无论战败方是全军覆没还是有一部人逃离，战场上必定会留下大量的尸体，那些尸体没人管只能在战场上腐烂，成为各类凶兽的食物。
通常等战胜方把己方军士的尸体分出来后，剩下的敌军尸体，要么像现在雪军这样把尸体堆在一起宣示战果，要么一把火全部烧掉，总之，他们要防止腐烂的尸体对己方将士造成不利影响。
至于如何处理尸体最好，需要依据情况来定，如果像雪军这样远征，那就直接烧掉或是找个地方挖坑埋了，不可能把尸体存放于营地中，等战后再送回国内，那样对整个军营都不好，除非是一些将领的尸体，军队会及时派人把那些尸体送回去。
总而言之，处理尸体的方法有很多，但可以选择的不多，战争的号角吹响后，今后只会有更多的尸体。
五人在屋内讨论一些事情，与此同时，议事厅里一干将领还在议事，围着一张地图，援军的将领和边军的将领分成两排站立，赵氏兄弟站在了最前面。
到此刻，赵旭已经把要塞那边的情况讲述清楚，从雪军驻扎到昨夜的那场伏击，最终问题的关键又回到谁才是间隙的问题上。
除赵旭外，那些尸体被拉回来后，从中找到七名将军的尸体，算上现在的八名将军，十五名将军一个不少。
会议进行到此刻在场的那七位将军都已明白他们现在的处境，在间隙没查出来之前，即便昨夜他们为夜军拼死拼活，还是摆脱不了嫌疑，所以几人都很担心赵武会怎么处置他们。
但对赵武而言，临阵换将是兵家的大忌，如果把七人全都撤职察看，那么逃回来的那些边军需要很长时间的调整才能适应新的将领，虽然还活着的边军已经没有多少，但现在正值用人之际，那些又都是经历过战事的士兵，综合考虑下，赵武当然不能随便把那些将军撤职。
再说没有证据，赵武还不能把赵旭失察的罪责强加在那些将军身上，不然只会让人寒心，另外，七名将军的军衔并不是由赵武授予，而是由夜国皇室认命，赵武并没有权利直接罢免他们的职位，只可惜眼下依靠正常手段难以查出间隙身份
“大将军，军中混有间隙一事当如何处理？”议事期间，赵旭已改变对赵武的称呼。
“此事暂且放下，况且有嫌疑之人不止几位将军，等会议结束，几位将军回去好好休息，若有需要，本将会再通知你们，”关于查出间隙一事，赵武已经考虑清楚，暂时便把此事压下。
“将军，万一……”没想到赵武要把查清间隙的事往后拖，赵旭顿时有些不解，因为在他看来，间隙一事关系重大，越快解决越好，拖下去只会泄露更多的军情给对方。
“不必多言，边军未能及时撤离与你失策有关，本将不会轻饶你之罪责，”话锋一转，赵武又一脸严肃地道:“你御下无方，导致军机泄露，那么多军士因你而死，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日雪军压境，本将会遣你为先锋将军，给你戴罪立功的机会，必要时冲锋陷阵，不知你可有异议？”
“属下自当奉命行事，万死不辞，”赵武的处罚十分在理，尽管赵旭一肚子的怒气，他也不敢有顶撞。
“今日议事到此结束，”见赵旭并无异议，赵武点了点头，随即对一干将领吩咐道:“除赵旭外，其他人皆可离开。”
“是，”下一刻，众将纷纷抱拳领命，随后神色恭敬地离开中军大帐，转眼间，偌大的议事厅里只剩下赵武与赵旭兄弟两人。
“知道我为什么单独把你留下来吗？”三步两步走到赵旭面前，相较之前，赵武的神色已经缓和许多。
“大哥，赵旭不知！”摇摇头，赵旭还真不知为何赵武要单独把其留下，不过他倒是有许多问题想向赵武请教。
“二弟，你的为人，为兄再清楚不过，”赵武的脸色越发平静，像是平常那种兄弟间对话般接着说道：“你向来重情重义，不拘小节，但你从来不知该如何提防小人。”
“赵旭不解，还请兄长明示，”不知道赵武为何突然说起他的品行，赵旭心里顿时生出几分疑惑。
“你的那些部下跟随你最短的都有一年时间，你怎么会连一个怀疑对象都没有？”不急着向赵旭解释，赵武继续问道:“你平常素与那些部下交好，为何之前又要怀疑他们？”
赵武的两个看似矛盾的问题直接把赵旭问糊涂，由于不知道赵武究竟是何意，赵旭只当赵武是在向他问罪，当即回应道:“赵旭知罪。”
“你还不知我为何要和你说这些吗？”赵旭的表现并不出所料，赵武的脸色虽没多大变化，但心里已经对赵旭有几分失望。
“赵旭不知，”即便赵武此刻的脸色和语气都不算严厉，但赵旭在回话时心里却怕得要紧。
赵旭向来如此，不管人家说他好、坏，他都能接受，而且总不在意，但每当赵武这样不温不火地和其对话时，他就会有一种在接受未知考验般的感觉，心里总是忐忑不安，而且依据往常的经验，他知道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征召。
“短短两天，三万边军死伤过半，你对的起你的那些部下吗？”赵武的声音还是那样平缓，只是脸色已不再像刚才那样平和。
“赵旭知错，还请大将军降罪！”面对赵武的问责，原本对间隙一事满心怒气的赵旭此刻怒气全无，当即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只想赵武严惩他，以减轻他内心的愧疚感。
回想以前边军集体列阵时的壮观，再想想今天早上他们落荒而逃时的凄惨，他一个七尺男儿，仪表堂堂，此刻眼中竟有泪花闪现。
“末将知错，末将知错……”不知道在心里默念多少次，赵旭已经快控制不住自身情绪。
与此同时，一直在观察赵旭的赵武眉头皱了几次，最终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