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别拿小伤不当回事,弄不好,要截肢的!“医生白了盛世欢一眼,认真的处理着。
一到医院,医生就将连熠送去了手术室,盛世欢不知道情况,心急如焚。一枪正中心脏,子弹透体而出,基于他的经验,绝无生还的可能。盛世欢不信佛不信耶稣,这一刻,他不禁在心里祷告,我愿意折寿十年,不,二十年,换连熠一命。他甚至带着侥幸地想,连熠不是拥有自愈功能吗,心脏的伤口,是不是也能自愈呢?
刚包扎完,他迫不及待的奔向手术室,毫不理会在他身后大喊着”慢点慢点“的医生。
手术室外,只有盛世欢一人等着。他心有戚戚,连熠不知是否还有亲人在世?祁师与连熠不知是什么关系?如果他不是115号,这会儿手术室外应该围满了焦急等待的父母,祖父母外祖父母,亲人。
盛世欢紧张时,脑子里就爱胡思乱想。如今一个去接小孩的简单任务牵扯出115号实验室案,千头万绪,让他心乱如麻。
矫健的步伐映入眼帘。“祁师长!”盛世欢条件反射般起立挺直腰板,对着一身军装的祁师长敬礼,脸上是扯到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的表情。
祁师长年近五十,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急匆匆赶来。“赶紧坐下。战队的事,他们几个已经和我汇报了。你这边是怎么回事?派你去接连熠,怎么也牵扯进去了?”
盛世欢正待回答,手术室内爆发出一阵尖利的嘶吼,伴随着孩子气的哭腔,哭声和尖叫声混杂,听得人悲从中来。
“连熠!”连熠还活着!这个念头划过心头,盛世欢再也坐不住,在手术室门口心焦地踱步。“医生门在干什么?!连熠怎么哭得那么伤心!”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劈头盖脸将盛世欢一顿臭骂:“你是家属?谁说小孩胸口中枪的?开什么玩笑?伤口都没有!”
盛世欢被骂得愣住了,随即傻傻地问:“你是说,没有伤口?”他亲眼所见,胸口洞开,难道?!
医生白了一眼盛世欢:”没有!真不知道急诊科怎么搞的,浑身是血就是受伤吗?有没有受伤看不出来吗?什么人都往手术室推。”
“病人情绪非常不稳定。我们会给他注射镇静剂。”医生话音刚落,已经换上一身蓝色手术服的连熠光着脚丫冲出手术室,一把撞进盛世欢的怀里,手中拿着注射器的护士追出来。
盛世欢将连熠一把抱紧。小孩的身体不住地颤抖,手脚冰凉,紧紧地缠住盛世欢的身体,仿佛溺水者在抓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嘴里不断发出受伤的小兽般般的咽唔哽咽声。
“连熠,你是安全的。坏人都走了。你是安全的。”盛世欢仿佛母亲哄孩子入睡一般的轻拍着连熠的后背,给了他无限的安慰和安全感。
那时一睁开眼,入目是刺眼的手术室灯光,白大褂,连熠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实验室,要他如何接受和承受,如何去面对漫无止境的疼痛和折磨?他宁死也不愿意回去……好在,盛世欢还在……他是陆屿的战友,唯一可以全身心相信的人。
“他就是连熠吗?”一个男人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连熠在盛世欢肩头抬眼看到一个一身军装的中年男人,他的眉眼如此熟悉,瞬间扣开了他记忆的大门,眼泪仿佛关不上闸门的洪水奔涌而下,他张开手,瘪嘴唤了一声:“爸爸——”耳边所有的声音,颜色都仿佛消失不见了,他又看见爸爸站在家门对他招手。在记忆里渐行渐远的身影,此刻突然无比的清晰。连熠看着他,恍惚间怀疑那么多年的经历,是不是只是一场梦,一个八岁孩子的噩梦而已,梦醒了,爸爸依然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祁师——”盛世欢心中十分诧异,他猜想过祁师和连熠的关系,毕竟长相有几分相似,但到了猜测被证实的那一刻,他又觉得匪夷所思。
“小熠,对不起……爸爸妈妈没保护好你。”当年,不管朊实验室如何拿连熠的性命威胁,父母宁死不肯吐露半个字关于Z国的实验详情。他们两,一个是化学专家,一个是生物学专家,最后在阴冷的地下牢房,用能找到的材料自制毒药,自杀了。
他们双双相拥赴死的画面,仿佛还在昨天。连熠恍然惊醒,眼神默然暗了下来。他低头蹭着盛世欢的脖颈。他不可能是爸爸。他默默淌着泪,仿佛要将这些年的委屈和苦难全部哭出来。好想爸爸妈妈,好想再见一次他们。哪怕是做梦也好。想念妈妈的怀抱,爸爸的睡前故事,想念我们那个安详的家……所有这一切该怪谁?是朊实验室,还是国家?在他们心里,为什么国家比自己的孩子还重要?
“乖……不哭……”盛世欢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小孩,但连熠总让他心生怜悯。小孩张开双臂挡住枪口,说着“我跟你们走”的时候,他明明知道前方是地狱在等着他。就算不伤不死,可是会痛啊。盛世欢声音更加轻柔,仿佛初为人父的父亲一般小心翼翼。他生涩的样子,硬生生把连熠逗笑了。
“你叫连熠,你是连同森的儿子连熠?”祁师见连熠情绪恢复些,问道。
连熠点头。
“我叫祁同林。是你爸爸的同胞哥哥。”祁同林带着长辈的慈祥说,“这里是军区医院,你安全了,不要害怕。”
祁同林?同胞哥哥?连熠想起那枚印鉴,原来爸爸和祁同林是同胞兄弟。难怪,他和爸爸那么像。
“小盛,你先带连熠去做个详细检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是。”
楼道拐角,谢闻韬静静地等着。
“今晚,要当心。”盛世欢擦身而过时,谢闻韬出言提醒。
“什么意思?”盛世欢对这个男人仿佛带着与生俱来的敌意,他能感觉到这张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脸下面潜藏着的危险。
“清理者出马,从无失手。今夜,失手后,他们必定会再次行动。”谢闻韬淡淡地看着他。
“清理者是谁?”追查朊实验室五年,盛世欢第一次听到“清理者”这个名字。
“他们是一个致力于消灭像连熠这样违反自然法则的东西的组织。这两年,他们渐渐渗透到了Z国境内。你们当心保护连熠。”说完,谢闻韬转身就走。
“你为什么要帮我们?”盛世欢问。
“我是在帮连熠,不是帮你。”谢闻韬回头,嘴角带笑,眼底是深不可测的凉意,“就当是还祖辈欠下的人情。”
凌晨破晓前的黑暗,笼罩着大地。医院住院区,安安静静,服务台的护士在安静舒适地氛围里打着瞌睡,值班的医生埋头做着笔记,整理档案。
一个穿黑色夹克衫的男人走出电梯,步伐虚浮地出现在服务台,只见他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把明晃晃的短刀,朝着医生扎去。
躲在暗处的特战队成员一见情况不妙,冲出来夺刀。走廊中瞬间乱成一锅粥,陪房的家属纷纷将服务台围住。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这场变故吸引时,一个面带口罩的护士推开了楼道最远处病房的门。
几日内遭遇大变,连熠早已精疲力竭,此时沉沉地睡在病床上,手上的点滴在灯光照射下泛着冷光。护士停在连熠身边,轻轻掀开薄被,将小孩的病服推至胸口。幼儿瘦弱的身躯,肋骨根根分明,光洁白净。“哼——”护士轻哼一声,正待将衣服恢复原样,一只小手握住他的手腕,并企图将他带向病床,“你是谁?”
“不自量力。”护士的力道很大,一只手便捉住连熠的双手,将他压制住无法动弹。正当护士得意之时,床底下伸出一双手,捉住她的双腿一扭,护士吃痛摔倒在地。
“不许动!”盛世欢用枪口指着护士。
“呵呵——这种有违天道的东西,居然被你们这样护着。你们会后悔的!”女人尖利的声音,仿佛诅咒一般刺入连熠的耳膜,恶毒的目光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闭嘴!”盛世欢一掌下去,女人昏倒在地。鲲鹏特战队成员鱼贯而入,将女人带走了。
盛世欢此时心中一阵后怕。清理者如此狡诈,安排了医闹转移特战队的注意力。幸亏自己提前躲在床底,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病床上,连熠抱膝安静地坐着,呆呆地望着天边渐渐泛起的鱼肚白。良久,他仿佛大梦初醒,对盛世欢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哥哥,你怎么来了?”
盛世欢鼻头酸涩,连熠小小的身体将他护在身后的样子历历在目。“睡吧,现在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睡觉了。”
连熠乖乖躺下,伸手拉住盛世欢的衣服下摆,一双琥珀色的瞳仁像蝴蝶的翅膀,微微闪动着。他知道自己不该如此软弱,但,能不能放纵一次,像孩子一样,软弱一次?
“什么是有违天道?我从来没有做过坏事……”连熠不禁开口。
“别听她胡说。她就是个疯子而已。”盛世欢心中愤然,嘴上安慰着连熠。他伸手轻轻梳理着儿童额前的乱发,随即像拍宠物一样拍了拍脑袋,低沉的嗓音蛊惑一般:“睡吧……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