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茳医院,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晏忠明目前处于护理调养阶段,身体还不宜大幅动弹,吃饭尚需要别人喂食,张兰先小碗给晏忠明喝点排骨汤,然后喂点鱼肉和青菜。晏忠明倚躺在床上,看着喂养自己的妻子和正在一边吃饭的儿子,联想到自己的现状,不免有些悲观情绪。
晏子恒干了一大碗饭,喝了一碗汤,接替母亲继续喂父亲,见父亲有点食欲不振,就说:“爸,你得多吃点才有营养,早点康复才好早点回家。”
晏忠明点点头,勉强吃了几口饭菜,又喝了半碗汤,对晏子说:“恒子,晚上你回家去睡吧,明天你还得早点去学校,在这里也没法休息好。”
在旁边吃饭的张兰也坚持让儿子回家,对他说家里还烧好了热水,晚上可以自己洗个澡,晏子恒拗不过父母的决定,同意回家睡觉。待母亲吃完饭,和父母告别后,就带着母亲从家里带来的餐具出了医院,走在回酒厂的兴和路上。
晏子恒脑海里不断浮现今天母亲掏钱给自己时,那犹豫、迟滞和拘谨的表情,想起父亲从今以后都将卧床不起,家里的重担都压在母亲一个人的身上,晏子恒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他能体会到母亲在父亲伤残后背负着家庭的压力,又想到今天第一眼看见母亲时那憔悴的模样,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在这种压力下还能坚持多久,晏子恒就在这种复杂的情绪当中,渐渐的,脑海里升起一个念头,那就是要想办法赚到钱,尽快缓解母亲承受的压力,坚决不能让母亲为了这个家消耗自己的健康。
这是青少年晏子恒从来不曾有过的念头,一旦滋生,便如雨后的野草一般疯长,他的想法是首先要赚到自己的生活费用,在这基础上,如果还可以的话,最好能解决父亲的医药费用,那样的话,父亲的身体不至于耽误及时救治,母亲的生活压力也会减少许多。
此时的街灯已经亮起,街道上开办的一些供销社,百货店、早餐铺等已经关门,只有路边零星的遇见一些卖着小吃或杂货的摊贩,走到酒厂门口时,他并没有停下来,顺着兴和路东路继续走下去,同样,东路沿街的门店如五金、钢材、粮油杂货店等商铺也都打了烊,这些都与自己的赚钱想法沾不上边。
此刻,赚钱的念头如此迫切,让晏子恒的大脑异常活跃,各种奇思怪想纷至踏来,但又漫无目标,毫无头绪。兴和东路走到尽头,是陈茳河畔,他站在河道护栏前,看着夜幕下的陈茳河水,缓缓向北边黑暗处流去,远方的夜暗仿佛是一只巨兽吞食着一切,一时间内心是无限的惆怅。
用钥匙打开了家门,开了灯,回到了快有半个月没有回的家里。酒厂家舍是老式楼房,自晏子恒记事以来,就一直住在这里。酒厂的家是统一的格式,这是个二居室,大约五十几平方米,一家三口堪堪够住,晏子恒拥有一个小房间。他把餐具放进厨柜,在客厅里站了一回,没有人居住的家有些清冷,让他内心莫名地升起一丝丝凄惨的感觉,皮肤上都似乎起了鸡皮疙瘩。
随即晏子恒到了自己的房间,将床铺铺垫了一下,准备好要带回学校的衣服。因这栋楼建造时还没有引入自来水,用水极不方便,需要到楼下去提取。所以,他简单洗涮下,就躺在了床上,思考着自己的赚钱大计,一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6点钟,听到电子手表的“嘀嘀”声,他赶紧起床,穿好衣服,收拾床铺,正在洗涮时,就听见有人敲门,打开房门,果不其然,是朱清华,他手上还拿着早点,两个包子和一袋豆浆。
朱清华说:“我已经吃好了,给你带的。”说完,就找了把椅子自顾的坐了下来。
晏子恒回到厨房,在那里就着洗菜池刷牙、洗脸,带上昨晚准备的衣服,然后拿着朱清华带的早点,两人一起出门去酒厂门口旁边的公共汽车站。
两个紧赶慢赶,约6点半上了16路公交车。此时时间尚早,公交车上座位还没有坐满,两人在最后排坐在一起。
晏子恒吃着早点,一边对朱清华说道:“华子,你也知道我家里的情况,现在遇到了困难,我寻思着自己要赚钱,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赚钱的门道。”
朱清华诧异地看着晏子恒,说:“赚钱?你怎么想的。”
晏子恒说:“我家的生活原本也就靠我爸一个人的工资,之前还凑合着过得去。现在这情况是入不敷出了,我不想伸手向家里要钱了。”
朱清华说:“你能这样想,我还挺佩服你的。那你想怎么干?”
晏子恒说:“我也是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干什么能赚钱。你爸在外面跑销售,见多识广,你有没有受过启发,有什么能赚钱的好主意没有?”
朱清华嘿嘿一笑:“你问我花钱的主意,我倒有。这赚钱的想法是从来没有过,你问我可是问到家了。”朱清华父亲是酒厂跑销售的,他的工资不少,另外跑销售也有提成什么的,而且他家里是双职工,比一般的酒厂职工家庭要宽裕不少,朱清华从来不曾为钱担忧过。晏子恒家里原来也只有父亲一个人在酒厂上班,母亲原来在纺织厂,因效益不好下岗了好几年,所以家里情况不算好。
晏子恒说:“那你到时候问问朱伯伯,看他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朱清华点点头,说:“好的。不过我想想也觉得难,现在想赚钱的都往沪、广、深跑,那里机会多,就我们这里,能赚什么钱?”
晏子恒说:“路都是人䠀出来的,不试试怎么知道行不行。”
朱清华说:“恒子,我不反对你去赚钱,可问题是你现在是高三毕业生,明年就要面临高考,你要是去赚钱,不影响学习呀。”
晏子恒说:“家里的困难,不能让我妈一个人面对,如果不这样做,我根本就静不下心来继续学习,否则即便将来考上大学,但母亲要是身体跨了,我也绝对不能原谅自己,这是我不想面对的。毕业班剩下的时间,只能一心二用了。”
朱清华说:“你不管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要钱给钱,要出力给声招呼,当然要钱只有几百元零花,不够我再向我老子要,嘿嘿,一句话,需要帮忙,尽管吩咐。”
晏子恒拍了拍朱清华的肩膀,认真的说:“华子,谢谢你。”
朱清华做了个鬼脸,说:“恒子,哥们就不用这么娇情了吧。”
晏子恒说:“这声谢谢,不是为我自己,是为我的家,为我的父母。”
朱清华收起搞怪,也拍了下晏子恒的肩膀,说:“你肩膀上的担子不轻,哥们给你一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