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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凌云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十点了,他已经不记得昨天晚上是怎么来到住所的,只记得昨晚睡得很踏实,还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的身体很轻,飘过一片花海......

回到这现实中,叶凌云环顾四周,这是典型的建筑工地板房,房间不大,里面刚好塞得下两架高低架子床,有一个铺位上面堆放的是杂物,除凌云自己睡的这一个铺位之外,另外两个铺上面都散乱着枕头,铺盖和一些私人物品,显然除了表叔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住在这里。房间的墙角堆满了各种杂物——安全帽,安全鞋,电钻,电线和几个废弃的油漆桶,桶里面装的满是好似刚刚从泥浆里面捞起来的衣服和裤子,一个小窗透进来微弱的光,靠窗的墙边有一个自制的小柜子,上面放着几个盆和几个碗,碗里放着几双筷子,这应该便是一个城市浮华与骄傲背后的典型故事吧!推开门,眼前是一片繁忙的景象,塔吊正在往高处调运着钢筋,不远处有戴着蓝色安全帽的人拿着对讲机正在说着什么,几台挖掘机正在将土转移到等候的卡车上面......

“你起来了啊,看你睡得那么香,我就没有喊你。”叶凌云转过头去,原来是表叔。“这个工地真大,在修什么呢?”叶凌云好奇的问到。表叔回答到:“当然宽哦,5000亩,小区加购物广场,预计五年完工!”叶凌云说到:“应该就是所谓的配套设施完善吧!”表叔说到:“哈哈,看来你还是懂的嘛,现在修小区没有配套的购物中心,公园这些,哪个会掏钱,为了促进有些小区的销售,政府还会把医院、学校以及一些企事业单位都迁过去,为了孩子读书的父母,为了工作的这些单位员工就是一大股消费实力了,所以有些人还在说房子修那么多卖给哪个,用一句话来概括吧——存在即合理!”说完又递来一支香烟,叶凌云接过香烟,一边点燃一边说到:“80%的人为20%的人的口袋不懈的贡献着力量;而20%的人支配着80%的人的生活。”一说到学术问题,叶凌云就像马上变了一个人一样,仿佛眼里发着光,这光似乎可以穿透一幢幢房屋、一棵棵树木以及芸芸众生。表叔嘿嘿的说到:“到底是喝过洋咖啡的人,说话就是不一样。”叶凌云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又在侃侃而谈了,报以局促的一笑。表叔随即说到:“饿了吧,走,先去把早饭吃了。”随即叶凌云便跟随表叔的脚步出了大门。工地大门口便是一个一个的流动食摊,所谓的“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大路的就只需要一张嘴”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有工地的地方,就有人,有人就会有消费,有消费自然就会有商机。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劳动人民是最善于挖掘这样的商机的。两人挑选了一家面摊,各自点了一碗面条。吃过早餐,表叔便说到:“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好好的逛一逛,看一看这书中见过一面的杭州城,尝一下这“天堂”都有些什么好吃的。”叶凌云眼里也泛起了兴奋,连连点头,毕竟曾经叶凌云自诩为文人,文人对于美景以及美食的偏爱和钟情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看着干干净净的车,叶凌云才反应过来,原来表叔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却一大早就起来了,原来是去洗车了。“洗车场洗的吗?”叶凌云问到。表叔哈哈大笑说到:“在工地上还需要去外面洗车啊,到处都是水管,随便牵一根过来就冲了。”一边说着一边招呼叶凌云上车。叶凌云好奇的问到:“工地的水还可以拿来洗车啊,应该怕是不行哦。”表叔笑着说到:“别人不可以,我可以塞,而且戴白帽子的还没有上班,其他人哪个管嘛。”原来表叔在工地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自己也争气的考过了二建,现在在工地上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管理人员吧,所以他才会在其他普通工人十几个人挤一间房间的时候有自己的一个四人间,至于他口中的“戴白帽子的”,应该是指公司的其他高层管理人员吧。“那个是环球中心,这个是在建的亚运会场馆,这个是萧山机场,那个是大禹陵......”一路上表叔给叶凌云介绍着杭州地标建筑和著名的景点。“那是什么地方?”叶凌云指着大门口有一个巨大的雕塑的一个建筑群问到。“哦,那个是喜悦集团,是生产饮料的企业,算是杭州最大的企业之一,我刚刚来到杭州的时候,几乎整个杭州城的人喝的饮料都是喜悦的,但是近几年不知道是转型了还是什么情况,世面上喜悦的饮料很少很少了,现在的人都喜欢喝可口可乐、喝奶茶,又贵又不健康,也不晓得这些人想的什么!”叶凌云默默听着,思考了一会儿说到:“喜悦的饮料我知道,我还记得它的那句广告词——喜从天降,悦动你我!”表叔激动的说到:“对对对,就是这句,我刚刚还一直在想呢,想了半天没有想起来,我记得这句广告词和脑白金的广告词有一拼,几乎男女老幼都知道。”不知不觉已经是下午了,也许是因为早饭吃得晚,也许是一路的兴奋,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错过了午饭时间,现在都已经是考虑晚饭的时间了。表叔说到:“我们还是学一把陈焕生进城吧,奢侈一把,去西湖边搓一顿好的”说完便驱车前行。

西湖可以说是杭州乃至浙江的一张靓丽的名片,每年都会吸引数万人来此游玩,而叶凌云对于西湖的了解还是来自于几乎每个暑假都会播放的《新白娘子传奇》,虽然是几乎每个暑假都会播,但是好像却总是看不厌。每每看到许仙和白娘子的手刚要抓住而法海一把将两人的手打开的时候总是愤慨的要找法海算账,当看到许仕林高中状元百官拥护去接母时总是热血澎湃,咬紧牙关暗暗发誓自己也要去考取个状元,当看到圆满结局的时候又不禁喜极而泣......而现在自己真真切切的要到曾经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地方的时候,叶凌云又在想些什么呢——雷峰塔倒了吗?或者雷峰塔存在过吗?西湖的水是咸的吗?还有船家撑船吗......?

车停在了一家饭馆前面,表叔说到:“就这家吧,看起来还多干净。”叶凌云连忙点头。这家店有一个颇为雅致的名字——暂坐。叶凌云不禁在心里面想:“南来北往,东来西去的人在这里吃饭,吃完饭便各自奔赴各自的目的地,在这里可不就是短暂的停坐吗,这两个字也算是十分贴切的形容了芸芸众生奔忙的景象。

人来到这世间上,说是活了长长的一生,其实这一生也不过是短短几十年,在岁月的风沙中连一粒微小的沙粒都算不得,对于这世界来说,在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来到这世界上可不就是暂坐而已。但转念一想,这世界又是可以独享的,如果有一天我化为了尘土,那么我眼中的、我记忆中的、我所存在的世界又随我一同消失在黑暗袭来的刹那,存在的只是别人活着的世界,我的世界全都落幕了”。

“凌云,来坐,来到了杭州一定要尝一下杭州的名菜,看看和我们川菜有什么不同!”表叔的话打断了凌云的思绪,随即说到:“嗯嗯,好的,我也听说过杭州的名菜,有一道菜好像叫做西湖醋鱼。”表叔说到:“嗯嗯,你小子还是有见识的,杭州的名菜我听说好像有36道,但是我比较熟悉的就只有几样,比如你刚刚说的西湖醋鱼,还有另外的如:龙井虾仁、东坡肉、油焖春笋、干炸响铃等,我喜欢吃肥肉,我就点一个东坡肉吧!说来也奇怪,东坡肉感觉就是我们四川的红烧肉,但是它那个肥肉看起来亮蹭蹭的,但是吃起来又不腻,得空我还是学一下哈,来来,剩下的你来点!”说着便将菜单递过来,叶凌云看着菜单,上面除了有刚刚表叔说过的几样菜之外,还有其他的很多菜,叶凌云点了一个西湖醋鱼,荷叶粉蒸肉和一个莼菜汤。此时表叔又递过来一支烟,叶凌云指了指禁止吸烟的指示牌,然后对着表叔笑了笑,表叔也恍然大悟的笑了笑,随即收起了烟。

叔侄两吃罢饭,并未马上返程,而是来到了西湖边。此时两人嘴里都吸上了烟,吹着风,看着眼前的梦寐以求的景致,两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叶凌云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雀跃欢呼,而是内心深处在随着湖面的涟漪而起伏不定,平静的说到:“表叔,我想要开始工作了”表叔知道叶凌云的情况,加之他自己现在生活也算得上是丰衣足食了,并不用担心负担凌云的开销,本来是打算让他好好的散散心之后再来谈这个问题的,没想到叶凌云却在这时主动提出来。表叔说到:“这个事不急,先休息两天嘛,你嫌表叔这里住的简陋,吃得差啊!”叶凌云赶忙解释到:“表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都已经休息了五年多了,再休息下去自己真就成了废人了!”表叔仍要坚持,可接下来凌云的一段话让他明白了,曾经那个叶凌云回来了。叶凌云说到:“刚刚经历那件事的时候,我认为全世界都欠我的,全世界的苦难都落在了我一个人的身上,除了我自己在水深火热中之外,其他人的生活都是幸福美满的;可是我现在才想明白了,谁的生活不是一地鸡毛,只不过是有的人默默的将它们清扫;而我只不过是对着一地鸡毛叫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每时每刻把上天对自己的不公平挂在嘴边,可是仔细想想,我们每个人除了拥有的一分钟等于六十秒是公平之外,还有多少是公平?这个世界最大的公平就是不公平,因为这样的不公平,人生才有无限的可能,一个人的命运从来都不应当主宰一个人,命运应当由人来主宰。”听完这段话,表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随即说到:“你父母要是听到你说这番话,他们一定会很高兴的,我尊重你的决定,那你想好自己要做什么了吗?工地上我可以帮你安排一个工作,但是就看你闲不闲脏了,工地上的环境是什么样的你也是看到了的。”说完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头。叶凌云说到:“谢谢了,至于做什么我还真的没有想好,我已经给你添了麻烦了,平白让你安插进一个人,不太好的,我还是想一下做其他的吧,对了!那个喜悦集团不知道有没有在招人?”表叔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说到:“你看我这个记性,你还记得住我们隔壁的那一家人吗?”叶凌云说到:“嗯嗯记得,那家人有一对双胞胎,很漂亮,一个叫雪莉,一个叫雪梅,之前去你家玩的时候经常看到她们在井边上洗衣服。”表叔说到:“对对,就是她们,雪莉就在喜悦集团上班,好像是做会计,事不宜迟我马上问一下!”随即在手机上翻找电话号码,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随即拨过去。

“大忙人,今天咋子想起给我打电话了呢!”电话那头响起清脆的女人的声音。这边表叔说到:“你才是大忙人哦,我们这些丘二(打工仔)哪里敢跟你这个领导比哦!”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笑声,随即问到:“啥子领导哦,都是打工的,不开玩笑了,找我有什么事呢?”表叔也收起了嬉皮笑脸说到:“是这样的,我有个亲戚来了杭州,想在这边发展,是个人才哦,我想把他留在这里都留不住,人家一眼就看起你们喜悦集团了。”表叔一边说一边独自一个人往远处去,叶凌云知道,表叔是不想让叶凌云听到对方一旦得知他有不好的记录时的反应,所以并没有跟过去。这个世界对于有过前科的人是相当不友好的,政府大力宣扬说不要歧视刑满释放人员,社会要给予他们机会,要帮助他们,而率先放弃和拒绝这些人的却是政府,政府却反过来寄希望于私人个体来消化这一社会问题,想想的确是讽刺,也难怪很多活不下去的刑满释放人员“几进宫”,而针对这种“几进宫”情况,这个社会上有些人便开始宣扬,这些人是“狗改不了吃屎”“坏人”的印记已经深深的刻在他们的基因里面了,这些人原地爆炸才好,世界便和平了。

不多时,表叔便回来了,表情颇为沉重的说到:“招人是要招,可能一些管理岗位暂时不太适合,雪莉那边反馈来的信息是一些基层的岗位目前合适一些,你看看要不要考虑一下?”叶凌云坦然一笑,说到:“我明白,对于这一行我什么都不懂,我拿什么去管理人家,我愿意从基层做起。”表叔紧锁的眉头方才稍微舒展开来,随即说到:“也行,多磨练一下也好,对了,我记得你是有驾照的,是哪一级的?”叶凌云回答到:“有驾照,不过是C1,最基础的。”表叔说到:“C1可以,雪莉说喜悦在招货车司机,就是那种小型的货车,专门配送一些小型的超市,那就先试一下嘛,我马上回复她。”随即拨通了电话,把情况说来一遍,电话那边也给予了一些建议,最后表叔说了一句:“要得,那我明天喊他来找你,有时间我请你吃大餐”说完就笑嘻嘻的挂了电话,对叶凌云说到:“明天早上九点去喜悦集团找她,带上身份证,驾照和一份简历。”叶凌云淡淡的一笑说到:“好的!”眼看时间不早了,两人便驱车返回工地,另外一个室友也已经回来了,躺在床上看短视频,几人寒暄了几句。这次是叶凌云主动递给了他们每人一支香烟,因为他知道他也是社会人了,是时候摒弃一些之前奉为真理的“陋习”了。叶凌云随即便开始简单的准备自己的简历,在学历那一栏他填了高中,因为他知道生活毕竟是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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