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缕红衣立在船头,没有了华丽的装饰、精致的妆容,多了几分清秀与落寞,江面上凌冽的风迎面而来,青丝飞扬。
层层浪拍打船身溅起水花湿了衣裙,她却浑然不知,望向远处的眼睛,空洞无物,两只白鹭双双划破夜色,让崔兰心本应平静的心掀起了波澜,一路的沉默,她不敢开口去问那个白衣落落的男子,她怕,怕知道,却又渴望知道。也许她渴望的只是他有回应就已满足。
一股巨浪打来,船身突然倾斜,崔兰心没站稳,随着船的斜度,如断线风筝迅速向江心落去。
就在她紧闭着双眼以为自己就了结时,一只手托住了她下降的速度,平稳的将她放在了甲板上。
“这江水太过冰凉,还不适合下水嬉戏!”带笑的声音传入耳朵,让原本惊魂未定的崔兰心睁开了眼睛。他,那个如兰般的男子。
“霁公子!”
“哦!知道了,姑娘也许是想不开,准备逃婚,可这江水如此湍急,也并不适合逃跑。”霁寒满脸笑意的看着崔兰心。
“不是的,真的不是,霁公子说笑了!”崔兰心一时语塞竟无法解释。
“哎,可怜的公子舒,还没见过未婚妻就要成为鳏夫了!”
看着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的人,突然说出如此酸溜溜的话,崔兰心一扫之前的阴霾掩嘴轻笑起来。
“崔姑娘若不嫌弃,不妨坐下,此处的江月夜色也甚是清爽!”崔兰心看着霁寒靠着桅杆坐下,便也跟着坐在了霁寒边上。
“霁公子不是翁城人吧!翁城中可未听过,有公子这种,气宇不凡之人,看似清冷,却也如此随性。”
“那,余公子在姑娘心中又是怎样的人?”霁寒微微一笑道。
“他,不爱笑,但却对人很好,他有才华,有才情,做事周全,浪荡不羁,却心细如尘。他很善良,心中怀揣着大义!但,他也有自己的心事,却从愿不告诉别人。”崔兰心托着下巴说的出了神。
“在崔姑娘心中,余兄竟如此完美。”霁寒望着远处的夜色道,有些许怅然。
“他……为何不愿来?”崔兰心终于忍不住问道。
“姑娘应该懂。”霁寒淡淡的道。
“我懂,他要顾全大局,我也一样,联姻是为了两城之间的稳固,是为了百姓!作为城主的女儿,作为一个翁城人,我不该有任何怨言的!对他,更是!可我,依旧希望他能来,哪怕是最后的送别也好!”泪水已无声落下。
霁寒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将原本准备自己喝的酒递到了崔兰心面前。
在崔兰心站在船头时,他便早已躺在舱顶准备一个人赏夜喝酒,不想竟救了她。
崔兰心此刻,确实想大醉一场,哪怕一时的逃避也好!便接过了酒壶,大口喝了起来!
看着崔兰心喝的这么急,他竟想起了雪儿在桃花坞醉酒的模样,这壶酒本是雪儿为他准备的。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本就从未对我有过任何承诺,而我来到这个世上便注定是要成为筹码的,本就不该对他有非分之想。”也许她也会怨也会恨,可又能挽回些什么,一切都已注定,注定遇到他,注定会爱上他,可最终逃不过命运安排。
霁寒安静的听着,他此时知道劝或不劝都不过是无用之言。
“我知道他不会来送我,可我宁愿他来送我!此一别,或许今生都无再见之日了!郾城城主,公子舒!?我连见都未见过,就要嫁与他了,今后,我竟不知该可怜自己,还是该同情自己!”崔兰心眼角的泪已风干,已有了醉意。
“也许!事情并没姑娘想的那么糟。”霁寒的话此刻一句也说不进崔兰心的耳朵里。
喝的太猛,崔兰心竟醉的躺在地上说起了胡话。霁寒突然后悔不该将那壶酒拿出来,此时崔兰心身边侍女和薛定正好也找了出来,便扶着崔兰心回了船舱。
看着两岸如刀削般的崖壁,霁寒顿时皱起了眉头,听老烟锅聊起这一段水路常有船只遇难,水下暗流涌动形成了许多漩涡,且暗礁甚多,如若大意很可能会船毁人亡。
为了防范,霁寒让老烟锅多备了几条快船收于舱内,以备不时之需。
风渐渐的小了,可明亮的月色却隐匿在了云层中,微凉的夜此时显得十分惬意。
霁寒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了歌声,渐渐的歌声清晰了起来,却不似渔歌般悠扬,却带着无限哀怨,婉转如泣,勾人心弦。将崔兰心送回舱折回的薛定,带人来到了船头,他似乎也对这歌声来了兴致。
“这歌我倒是第一次听,我虽是粗人但也听得出此歌凄美至极,歌声更是动人心弦,听的人心痒难耐,倒是很想去看看唱歌之人到底是那家的渔女!”薛定本是武将,对于诗词歌赋一窍不通。
“就怕这歌声是来索命的!”霁寒淡淡道。
“霁公子言重了吧!来往渔船甚多,不过是渔女吟唱渔歌罢了,又怎会来索命!”薛定斜目看来一眼霁寒,他本就对翁城城主派来的无名无官职的霁寒诸多不满,现在看他对自己话也要反驳更是不耐烦道。
“不知薛将军可听清歌中所述!”霁寒看着远处点点亮光道。
“这……?霁公子难道听清了!那不妨讲讲,也让大家伙听听这歌中的故事!”霁寒这一说倒让薛定尴尬到了极点,歌声从远处传来本就隐约可听,况且还有风声水声的干扰岂是一般人能听清的,薛定虽没听清,但他也料定霁寒也未听清。
“鱼非鱼,人非人,居水织绡,落泪为珠,今夜月明人尽望,郎君可愿永相随!以歌为魅,摄人魂魄!”霁寒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亮光淡淡道。
“东海鲛人!”薛定有些惊慌失措道,但很快便镇定道:“这东海鲛人深居东海鲛人岛,以截获来往商船为生!传闻鲛人族性情凶残,食人血肉!却从未有人真正见过,何况这里是北泽,就算真有鲛人又怎会在此出现!我征战多年水陆走过无数,从未见过什么鲛人!你还是莫要危言耸听!”
薛定轻蔑的看了一眼霁寒,满脸不以为然。
霁寒并不想多做解释,飞身越向了舱顶,悠闲的转身坐下,淡淡的看着越来越多,越来越近的那抹亮光。
歌声越来越清晰,此时船也驶进了宽阔的水域,浪渐进渐小,江水却渐渐清澈可见。立在船头的众人仿佛沉醉在了歌声之中,对周围的变化视而不见。
突然船停止了行进,霁寒却感到船身渐沉,甲板上的人却盯着水面一动未动,仿佛入定了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