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的熵王城,格外寂静,除了几声狗吠,再无其他。
霁寒独自一人坐在城墙之上。
不远处莫横山笼罩在夜色之中。
霁寒看着看着便飞身越下,向着莫横山长身而去,如同鬼魅,又如同影子,闪身飞过密林,穿过溪流,停在山谷前的崖壁之上。
本想这荒野山谷并无人居住,可谷内却亮起了微弱的烛光,这预示着谷内有人家。
“呵呵,本尊的肉身封印之地,竟也会有人居住!有意思!”霁寒微笑着飞身越下,飘落在谷内屋顶之上。
“暮雨酒坊!那小子爱喝酒,不知这里的酒味道如何?”霁寒微微皱眉。
安静的谷中突然响起了悠扬的琴音,一下子便引起了霁寒的好奇,寻着琴音,便看到,瀑布前的亭台中亮着一盏明灯,明灯之下,一绿衣女子盘腿坐于矮桌前,修长的手指此刻正拨弄着琴弦。
此女子并不是别人,正是雪儿。
“月下独酌,琴音绕弦!也不失一种意境!”霁寒嘴角勾笑飞身越下,脚尖轻点人已到了亭前。
雪儿早已迷醉,此刻信手拈来,曲未了,人已朦胧!
“姑娘好雅兴!山中幽谷,独奏,独饮。可否也请在下同饮一杯!如何?”霁寒立于亭前,负手淡笑,清风扬起的发梢,似仙,又似幻,带起了衣决烈烈,好一个俊逸的少年郎。
雪儿抬目,瞬间怔住,那个让她日思夜想,令她牵肠挂肚之人,此刻竟就在眼前。
雪儿苦笑,也只有深夜迷醉之时,才能在梦中见到他。
看着抬头望向自己醉眼朦胧的雪儿,霁寒也是一怔,眼前的女子竟有些似曾相识,冰封了千年的记忆深处,那个模糊的身影与眼前之人竟有几分相似。
雪儿望着亭下之人,缓缓摇晃着起身,提起裙摆,赤着脚向霁寒欢快的飞奔而去。
“公子!你来啦!”雪儿嬉笑着盯着霁寒的脸,一刻都不愿挪开。
“姑娘!”一股浓郁的酒气扑面而来,令霁寒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别叫我姑娘,还唤我雪儿,好吗!”雪儿扬起脸走的更近。
“姑娘深夜露浓,你赤脚而立,不冷吗?”霁寒看着雪儿赤脚站着,淡淡问道。
“有公子在,便不觉的冷了!”谁知雪儿突然伸手环住了霁寒的腰,将头深深埋在了他胸前。
熟悉的味道钻入雪儿鼻中,使她抱的更紧!这个梦好真实,也就是在梦中,雪儿便可肆无忌惮!
霁寒眉头锁的更深了,他知道霁寒这副好皮囊招女子喜欢,可这姑娘也太大单了,不过一面,便如此直接!连个反应的机会都不给!
不过眼前女子的相貌也是极好的,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过就算如此他也不是趁人之危的小人。
“姑娘!你可是认错了人?”霁寒唤道。
“公子,你可知,我好想你!好想!自那日一别,我以为再也见不得你了!以后不许再丢下我一人!好不好?”雪儿仰起头,看着霁寒,眼中满是炽热的爱慕之情。
“原来是醉了!还说起了醉话!呵呵……小姑娘有意思!”霁寒张开双手不敢去碰怀中的雪儿,但却也没有躲避。
“我没醉!公子,这些日子,你去了哪儿!雪儿好想去寻你,可却不知该去哪里寻!我好怕,怕再也见不到你!怕你独自一人回王城,怕你去报仇!”雪儿说着说着竟小声哽咽了起来,脸在霁寒衣服上蹭来蹭去,鼻涕眼泪沾了霁寒一身。
“小姑娘你…你别哭呀!”魔恒虽活了千年却最怕女人哭,这可是他的软肋。雪儿的哭让他瞬间手足无措了起来!
渐渐的,雪儿似乎是哭累了,竟传来了均匀细微的呼吸声。
“这样也能睡着!”霁寒苦笑,反手将雪儿抱起走入了亭中,轻轻的置于了软榻之上。
看着一地的空酒坛,也不知眼前的这女子究竟是喝了多少。
一阵风吹来,乱了头发,盖住了雪儿的脸。
霁寒伸手欲去拂开那发丝,却不想无意触砰到了雪儿的额间,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一朵红色凤尾花印记突然出现在了雪儿额间。
霁寒手指瞬间僵住,面色微沉,转身飞离了谷内。
天刚朦朦亮,霁寒便已翻身起床,一股陌生的香味窜入了鼻中。
“昨夜你有用我身子干了什么!”霁寒冷冷道。
“我哪里也没去,能干什么!”魔恒平静的狡辩道。
“我们最好和平共处,不然你知道后果!”霁寒言语渐冷!
“就用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说好了,不杀人,不伤人,不干违背人伦道义之事!本尊还能干什么!”魔恒不满道。
“那为何会有脂粉味!”霁寒冷冷道。
“本尊可没乱来,本尊堂堂魔尊,又岂是贪恋美色之人!你太小看我了!”魔恒顿时发怒道。
“知道就好!”霁寒淡淡说着便已换下了衣物,随后走出了房门。
三日后。
招兵榜上,赫然写着寒天二字。没有悬念,霁寒应召入了军营。
一同来的丁墨也与他分到了一个营里。
王城外十里便是新兵训练营。
分了营帐,统一了服饰,丁墨便又来搭讪了。
“看吧,我说我们很可能会分进一个营,以后一起上了战场,就是兄弟了,我比你大一岁,以后有事我罩着你!”丁墨明显偷看了霁寒的军籍,也是觉得霁寒会在营中被欺负,便故意当着一帐人的面大声说道。
霁寒淡淡一笑算是回应了。
军营生活,每日按时体力训练、发射弓弩的技能训练、行列占阵的操演……虽然这些霁寒早已烂熟于心,却还是很认真的对待这每一项。
“兄弟们,听说了吗!一月后我们就要进入军队了,征战讨伐北泽,就能在战场上大展拳脚了!”同帐内的人道。
“真的!太好了,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丁墨显的无比兴奋。
“寒天,我能看出来你与我一样,都想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丁墨突然走到霁寒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道。
“我,只想天下安定,再无战事!”霁寒淡淡一笑道。
“我也想,若能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食能果腹,我们又何须来此应征!可这些事都是那些做君王,做臣子的,该想该干的事,岂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能左右的!”丁墨坐在霁寒边上苦笑道。
“自古君王征战四方,皆为开疆扩土,留名千古!可扩充的每一寸土地都是拿无辜之人的性命,堆砌而成!你我虽渺小,但有志者事竟成!既然现在改变不了,那就让自己成为能改变之人!”霁寒看着丁墨,面色淡然,似乎这些妄言能实现般。
丁墨一怔,他从霁寒眼中看到了不同于其他人的坚定,那是一种根植在内心深处,坚定不移的自信。
“痴人说梦!你我皆不过小小士卒,还异想天开去改变那些君王的抉择,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还是先担心担心眼下,该如何在战场上厮杀到最后,能活到最后,才最重要!”同帐一个身材健硕名叫李壮的人哂笑道。
“我来军营,就是为了能吃饱饭,就算死了,也还能换一笔抚恤金,让我母亲活下去!其他的就留给老天爷考虑吧!”一旁瘦弱的小五,咧着嘴傻傻笑道。
众人一哄而散!皆对霁寒的话不以为然,毕竟另类的霁寒自来军营就沉默寡言,这也让其他人忽略了他的存在!
“李壮说的对,咱们还是先顾好眼下吧!”丁墨拍了拍霁寒的肩膀道。
正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吼声。
“快,快!集合了!集合了!蓝将军来军营了!”
帐中众人皆整理好着装,在操练场集合。
蓝少枫,他便熵国传言崇敬之人蓝少枫!霁寒抬头看着高台之上,那个一身红衣的男子。
“你们虽属新兵,可你们之中也隐匿着不少江湖豪杰、绿林侠士!我不论你们之前是何人推荐而来,或曾经是否立功!今日都将一视同仁!只论谋略武功!不论家世爵位!我要从你们之中,筛选出能担当本营校尉之人!各凭本事!”蓝少枫火红的瞳孔扫视着台下众人。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皆面面相觑后议论纷纷!
“寒天,听到了吗?今日这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你可知这校尉一职,有多少人终其一生都未能担上!早就听闻蓝将军威名远扬,待人无远近亲疏之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竟能做到一视同仁,平等竞之!这种将领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呀!不妄我千里迢迢前来投奔,可敬!可佩!”丁墨满眼敬佩的看着台上的蓝少枫。
“这蓝将军确非常人!”霁寒冷冷的看向蓝少枫,心中暗自决定,今日必须拿下校尉一职,这也是最直接最快接近蓝少枫的办法!
“蓝将军的意思,想必台下众将士都已听明白了!现在两两对决,自选对手,如有弃权者视为输!比武点到为止,不可取其性命!现在开始吧!”蓝少枫身边的副将说道。
规则一出,众人皆热血沸腾,磨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壮平日早就看不惯霁寒,认为霁寒心高气傲,不屑于自己说话,是看不起自己,更何况今日又说出那一番言词,更是让李壮心生不满!早就想给霁寒一个下马威,也好树立树立自己的威风!今日正好逮着机会,那肯轻易放过。
一旁的丁墨看五大三粗的李壮选了霁寒,顿时心生忧虑,霁寒在丁墨眼中,身形瘦弱,妥妥一副文弱书生模样,又岂会是李壮的对手!
“寒天!我与你交换如何?”丁墨一把拉过霁寒,低语道。
“说了自选对手!你难道想破坏规矩不成!”李壮蔑视的瞟了霁寒一眼,挑衅道。
“不用!”霁寒淡淡一笑,抽回了衣袖!
“那你多加小心!”丁墨虽不知霁寒武功如何,但看他表情如此淡定,也就稍稍安来心。
鼓声响起,对决开始。
丁墨一招制敌,第一个胜出。
霁寒有意隐藏,李壮招招逼迫,霁寒故意被李壮一拳砸在了胸口,顿时嘴角渗出了丝丝鲜红!看的一旁的丁墨紧张不已!恨不得立马去替换霁寒。
霁寒招招退让,李壮本以为早已必胜无疑,却不料拖到最后竟被霁寒看似无意的一躲,狠狠连人带手臂砸在了地上,顿时只听咔嚓一声,整个胳膊瞬间脱臼,疼的八尺大汉,躺在地上打起了滚。
这也让一旁观战的丁墨瞬间唏嘘不已。
这第一场淘汰一半,第二场紧接着开始,接着三场…
两千多人的对决很快就只剩下三人立与场内!
丁墨本将霁寒定义为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不料霁寒缕缕在关键时候致胜,竟坚持到了最后,这也让他对霁寒刮目相看!
“你们三人便是本次比试的佼佼者,武艺超群!虽然也有投机取巧的成分,但兵不厌诈,活到最后才算赢!最后名额只有两个,为了公平起见,接下来这一场改为战术推演,只需淘汰一人,其余二人便可成为正、副二校尉!”副将看着立与场内的三人,特意将目光过多留在了霁寒身上。
“上沙盘!”一声令下,一个巨型沙盘被摆上了高台。
“盘中三军对立,红方一千兵守宛城,黄方两千兵距西南面三百里峡关镇,蓝方三千兵距东南五百里龙溪镇,粮草足,现在你三人可商议各选执一方。”副将手持长杆讲解完后看向霁寒三人。
“我先来!”他们三人中那个叫郭莽的第一个上去选了兵力看似最有优势的黄方。
“寒天你先选!”丁墨推了一把看似发愣的霁寒道。
霁寒拿起长杆选了守城兵力最弱的红方。
丁墨一脸不解的看向霁寒,谁知霁寒却对着他微微颔首一笑。
“推演开始!”副将下令。
“黄方向宛城进发,三日后攻城!”郭莽一脸讥讽的看着霁寒。
“蓝方进军三岔镇三日后抵达。”丁墨担忧的看向霁寒。
谁知霁寒竟一脸淡然。
“守城留军四百!六百军前往三岔镇西面飞渡峡沿一线天,崖壁处伏击黄方!”霁寒淡淡道。
“你!你为何不去拦截蓝方!”郭莽怒吼道。
“你蓝方两日抵达三岔镇,我红方一日便可抵达,埋伏设障需一日,为何要舍近求远攻打蓝方。”霁寒淡淡道。
“你……你有私心!你与丁墨相识,你二人故意放水!”郭莽突然暴跳如雷道。
“蓝方折为一千五!原地修整一日。”副将似乎颇为欣赏的看向了霁寒道。
“红方修整一日,埋伏与三岔口迎击蓝方!”霁寒淡淡看向丁墨道。
“你迎击我军不是以卵击石吗?”丁墨道。
“无须恋战,败即逃!”霁寒淡淡道。
“乘胜追击败军!”丁墨抬目看向霁寒道。
“诱敌飞渡峡!”霁寒淡淡道。
“哈哈…好计谋,一举三得,既围攻拖延了黄方,又引诱蓝方堵截黄方挫其两军锐气,削减其兵力。坐收渔利之力,好计谋!”蓝副将更加欣赏道。
“寒天,没想到你的军事谋略如此了得,看似处于劣势危机四伏的红方,你竟只用了一招便解其危机!佩服!在下输的心服口服!”丁墨长身拱手道。
“丁兄过谦了,要不是丁兄故意承让,又怎能解我城被困危机!”霁寒淡淡道。
蓝少枫冷冷盯着霁寒,起身走向沙盘!
“若我为红方,你为黄方如何解你设之局!”蓝少枫淡淡道。
“很简单,按兵不动!”霁寒淡淡道!
“哈哈…避其锋芒,好策略好计谋!”蓝少枫称赞!
“谢将军谬赞!”霁寒颔首。
看似一番普通的沙盘推演,实则暗潮涌动危机四伏!
“寒天!今后就跟在我身边!任新军校尉一职!”蓝少枫对众人说完,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