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第一次见别人晕机晕得这么厉害。”坐在一旁的庄尧正上下揉搓这陈渚清的后背,方若盈二人虽是关切,但预先准备的药物没能帮得上忙,除了言语上的安抚也别无他法。
“我发誓我不会再坐第二次飞机。”陈渚清有气无力地说道。
飞机落地后,鉴于陈渚清的状态,方桐没有按照原先的计划直奔预定的落脚处,而是选择在机场附近的一家酒店过夜。
十一点半,陈渚清再度从冰寒的梦中惊醒,身旁是自己的书包。环顾四周,自己正在一间双人房内,对面床上的庄尧正在玩手机。
饥寒交迫,浑身虚弱。
“我怎么在这?”
“醒了?是我把你背上来的好吧,你一坐上出租车就睡死了。”庄尧穿上鞋子继续说道:“你也穿鞋吧,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
“她们呢?”
“说是出去买衣服了,应该快回了。”
“不是说要去……”
“你这个状态再坐一两个小时怕你死路上了,走吧。”
跟随至一家面馆,点餐坐下。
一桌客人就餐完起身离开,光亮整洁的面馆里没有一句话,前台的接待自顾自地玩着手机。
随着庄尧扫码点餐,接待才毫无感情地向后厨支语一句。
“做噩梦了?我看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发抖出汗。”
“嗯……算是吧。”
一路步行,此刻精神和肉体双重虚弱的陈渚清无法过多言语,只是茫然地看着眼前的食桌。
“慢用。”
这碗看上去精致的汤面倒与店里的格调相配。香气入鼻,精神便好了几分。
“就一碗?你不吃吗?”
“我和她们吃过了。”庄尧回答道。
一通囫囵,顾不上谈及何种味道,没几分钟,一大碗面就落入了陈渚清空荡绞动的胃里。
“饱吗?”
“再来一碗吧。”
又一碗面下肚,陈渚清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休息片刻离开时,总觉得奇怪,虽不至于是喧闹着的,但大多变成了扫码点餐无需交流的自助,你还得担心询问时得到厌烦的回应。
自己还留在市井闲语的回忆里,是这个世界前进的太快。
门外扫过一阵凉风,灯红酒绿还在上演。那些人声繁盛的地方皆可踏足,可陈渚清此刻只想回去给家里报一句平安。
方桐两人在陈渚清洗澡过后的十二点半才回到酒店,手里各提了两袋衣服。
要不说方桐对于服装有自己独到的见解,挑选的衣物大体都符合他们的品味,连尺寸都贴切,她的一双锐眼早已将三人的三围体形拿捏住,但也因此,方桐二人才挑选到如此之晚。
虽然受之无名,但方桐平易近人的态度也没让陈渚清他们抱有太多心理负担,但后来方若盈告知他们那几件衣服便花掉了将近五千时不免瞠目结舌。在他们看来,方桐不像是个生意成功的商务人士,倒像个邻家的大姐姐。
而方若盈见到陈渚清自然是一顿关心,互相道过晚安便各自回房。实际是,两人在手机上倾叙腻笑后方才入睡。
“酸臭啊!~”说罢,庄尧关灯转身就睡。
出行的第一日就如此并不顺利地度过了。将书包放至安全距离,陈渚清才安心入睡,那个盒子在一米左右的范围影响着他的梦,这是自己在受折磨中估计出来的距离。
……
翌日七点,陈渚清从惺忪中醒来,拍醒庄尧,刷牙洗脸。早起对刚从高中毕业不多久,早已被迫习惯六点乃至更早的起床时间的他们来说不见得是一件难事。
在酒店一楼的餐厅吃过早餐后一行人便踏上了前往“目的地”——宁水镇的路程。
一路群山延绵,小的村庄星落其间,眼前突显,再望去又隐没在山后,一如在另一侧河道中驶过的船只,一转眼便丢了踪迹。
陈渚清等人的车辆通过一段长距离的沿半山开辟的道路才得以到达位于大宁河上游一个回湾处的宁水镇。
随着乘载的汽车驶离,陈渚清定眼看去,下方不过是大一点的村庄罢。坐落于回湾一侧低平处的宁水镇最高的建筑不过五层的高度,给人一种失去精神的破败感。不过山青而水秀,风起而云涌,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
从繁华的市区到这“穷乡僻壤”,陈渚清倒不觉有什么失落感,山水之间,可自得其乐,只不知方桐为何选在此处。
“那边有庙。”庄尧指着回湾突出一侧说道。
众人转身望去,一座寺庙耸立在河那边的小山之上,借着灿目的阳光竟显得有些庄严。
“小桐!”只见一男子挥手向众人小跑而来。
“这是我大学时候的同学陈宇。”
这个称呼似乎并不是那人想听到的,苦涩闪过他的笑容,“你这样说的我很生分,不过我们也五年没见了。怎么样,我们这里还可以吧?”
“你还说,要不是你非让我到你这里来,我们四个现在已经在长江边的江景房了。”方桐表面上负气,但对这一来处还算得上满意,接着说道:“你回来这里之后就一直呆在这里吗,比大学胖了一圈,你这地方官当的很滋润啊。”
“哪里,说到底就是一个村官,不过在这样的地方总是很容易长胖的。现在镇上的工作已经基本对接给我了,小到调解纠纷,开开田,挖水道,大到政策宣传,到市里争取一下资源开发和补贴。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管起来还是要花很多心思。”
跟随他走过街道,陈渚清发现宁水镇虽小确实五脏俱全,规模不大的超市、餐店与发廊等分布在街道的两边。
行人虽不少但大多上了岁数,所过之处都有男女向陈宇寒暄招呼着,想必他的工作做得很出色。
“我们镇的人越来越少了,年轻人和小孩都去市区住了。你们进来的时候应该看到好几个村,但基本上已经没有人住了,县里想把周边的资源都整合起来弄一个度假村,但也就是做了个门面功夫,刷刷墙,修修路。过几年这边应该会好一点,现在我们这水稻也有点名气。”
“巫峡不是离这里挺近的吗,为什么会发展得这么慢?”庄尧对此有些疑惑。
“没有办法,吃的到旅游红利的基本都在长江沿岸。其实景点就是一个由头和助推力,真想要得到发展还是要看上层的意思和政策,而且我们这里风景虽然好,但是山不高水不深,没什么特色,又偏僻,能吃到一点补贴已经很好了。”
这一条三四百米长的道路贯穿了小镇,一行人行走到了尽头的一个三角区。
陈宇指着中间的一栋两层小楼说道:“这里是我的办公楼,本来外面也想装修得正式一点,但是配合整个镇的风格就刷成这样了。改天带你们进去参观一下,我们现在走这边,去你们要住的地方。”
“嗯?我们不住在镇上吗?这条路要去哪里。”方桐问。
“镇上现在没什么好落脚的地方,都是一些小宾馆。左边这条路是出镇的,右边这条土路就是我们平时去田里的路,我把家里的两亩地用来起房了,你们就住那边。”
听到这,方桐不禁笑眯眯地说:“我记得田地是不能随便改建的,你该不会是以权谋私了吧?”
“这个嘛……那两亩地原本就是旧宅,后来废弃用来种菜了,只是推倒原来的地基重建而已,也谈不上什么违建。我还没傻到把基本稻田拿来建屋。还有啊,那个房子是我自己画图设计的,雇了一队人,但基本上也是亲力亲为,你应该会喜欢的。”
“我?”
“你看了就知道。”
转过弯,在那一排黑瓦白墙后的是近百亩苍翠的稻田,茁壮肆意地生长在群山与小镇之间。
蓝天白云、青绿欲滴,即便是陈渚清这个自幼在农村长大的人也不失为免于司空见惯的风光,更别说是根在城市的庄尧两人;对于行过山川的方桐而言,每每见到这般风景,都不禁激起她对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的向往。
尽管此处还未有发展为景区,放眼而去,仍有少数些许是慕名而来的客人在主道和交错的田垄上拍照。
初夏的风掀起一段段稻浪,稻粒摩擦发出如同沙锤的响动,吹奏在田野,酥软在心间。这种感觉是悠闲、抑或是舒坦?翻遍架上书、墨尽手中笔许能言其一二。
陈渚清一行人或许该庆幸还算得上是独享此时的清净。
河山巧是天工,禾花亦可成画;闲情与谁凭寄,人间多有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