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董越睁开眼，看到自己面前熟悉的电脑屏幕。亮着，还没息屏，一切和他刚走时没什么两样。

他正要站起，一股剧痛袭来。

“啊！”

董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随后就直直地倒在工位上。

失去意识前，他隐约听到了同事的叫喊：

“董越！董越！快，打120，通知manager。”

……

董越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目一片白。

白床、白纱、白墙。

耳边传来滴——滴——有节奏的蜂鸣。

董越现在还能感受到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右手腕、肚子、左胸、肩膀、大腿、颈部……

这些地方都是他彻底死亡前被刀剑砍中的部位。

“老子再也不逞能了……真的好疼啊……”

董越额头又冒出了冷汗，所幸这些疼痛都已经减弱到了一个可以承受的范围。他动了动身体，惊醒了一旁趴着的人。

“儿子，你醒了？”

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站起身来，一脸关切地看着董越。

“爸？你咋过来了……”董越转头才看到自家老爹也在。

“你还说呢，你在公司突然晕倒，你们领导打电话过来，快把你妈吓死了。她前两天刚看了一个程序员加班猝死的视频，以为你小子不行了。”董越的父亲董大川撇了撇嘴，“你昏迷了两天，你妈守白天，我守晚上，估计再过一会儿她就来了。”

董越很是尴尬，他也不想折腾父母，只是这纯属意外。

“对不起啊，让你们跑这么一趟。我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有点不舒服。”董越也不知道怎么跟父母解释，索性就装得自己也不知道。

“儿子，你实话跟爸讲，你们公司是不是压榨你了？还是你在公司受了什么欺负？”董大川一脸严肃。

“呃……没有，真没有。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的吗，公司的待遇挺好的。同事们也都很友善，又不卷，我每天都是十点上班，四点下班的……”董越赶紧解释。

“呀！儿子醒啦！”

董越的母亲郑丽霞提着早点走进病房，看到儿子老子正在聊天，开心得不得了。她赶紧凑过来，摸摸这里，又摸摸那里，然后问了和董大川类似的问题：

“儿子，你是不是天天在公司搞什么996啊？可别再搞了啊，身体最重要。”

董越还没说话，老爹董大川就开口了：“儿子不是说过的吗，这公司好的呢，不搞996的。”

郑丽霞翻了个白眼，道：“你懂什么，你个老东西天天就知道钓鱼。现在的公司都鬼精鬼精的，我听别人说，他们还故意让员工把工作带回家里去做。不搞996了，搞什么007，说是弹性工作，还不给加班费，去年好几个猝死的呢。还有哦，有的人都阳了公司都不放过的，还要人家去上班，那坏的呀……啧啧。”

郑丽霞有着更年期妇女的通病，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在她嘴里，所有公司老板的罪行都是罄竹难书，都该抓去吊路灯。

“嘶……妈你别说了，我头疼……”董越捂着头叫道。

郑丽霞还有些意犹未尽，但看儿子这个样子，也只能住了嘴。

她转而拎起一旁的早点，对董越说：“来，儿子，饿了吧，喝点粥。”

董大川一愣：“那不是我的吗？”

“什么你的！要喝自己买去！”

面对老婆的呵斥，董大川脖子一缩，无力道：“我先去把医生叫来，儿子你先吃点垫垫肚子。”

董越静静地看着父母。以前不觉得，经历了一番生死之后，他倒是觉得现在的场景格外温馨。

“那个……爸，妈，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谢谢你们。”

董越说这话有些脸红，父母听了这话也有些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反应。最后还是郑丽霞笑了一声，道：“傻儿子，应该的。”

董大川耸了耸肩，转身出去了，走之前回头说了一句：“那个……手机给你充着呢，别忘了给你领导发个消息哈。”

“去你个死老头子！还想让儿子上班啊！”郑丽霞大骂，董大川关上门一溜烟儿跑了。

老爹的话倒是提醒了董越。他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在群里发了消息，说自己已经没事了，然后收获了一大堆安慰的话语，并喜提了一个星期的假期。

“医生说你没事，可能是过度劳累，或者精神太过紧张。”郑丽霞搬了个板凳，关心道，“你跟妈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是被哪个女孩子甩了么？”

“没有……”董越扯着嘴角强行笑了一下，“我也说不清，可能是这两天没睡好吧，老是在梦里面被人砍成十段八段的。”

郑丽霞面露不满：“要我说你啊，你要出来工作，妈是支持的。但你在外面不能老是一个人住着啊，找个伴儿陪陪你也好，出了什么事也有个照应。我看你同事有个女孩儿就不错，人漂亮，又懂礼貌……”

“打住打住。”董越见老妈又开始唠叨，连忙制止，“我这感觉也好很多了，是不是可以出院了？你们过来一趟不容易，我带你们在这里玩一玩吧。”

“我说你你不要不耐烦，你要是不找个老婆，那我跟你爸就搬过来天天盯着你。”郑丽霞放话威胁，董越也只得让步，说自己争取早点脱单。

没多一会儿，医生来了。

董越的各项体征都还算正常，就是受了点刺激昏迷而已，人醒了就万事大吉，于是董越当天下午就出了院。

在回家的路上，老两口还在旁敲侧击董越的经历。直觉告诉他们，这小子没说实话。但是穿越到先秦客串荆轲这事儿，小说中有，现实说出来哪有人信？所以董越口风很严，咬死了就是自己没睡好，老两口也无可奈何。

三人回了董越的住处。这是一个简单的一室一厅的公寓，家具陈设都是房东的，董越也没怎么动过。房间里唯一称得上豪华的也只有一堆电子设备，加起来有个小二十万。可惜老两口不懂这个，他们只觉得儿子的日子过得冷冷清清，于是又是一顿念叨。谈董越小时候，算上爷爷奶奶，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景象。

说起爷爷奶奶，董越也正好想起来一件事，问：“爸，我记得爷爷好像买过一整套《二十四史》是不是？”

董大川点了点头，说：“你爷爷就喜欢看书，名著、报纸、杂志什么的家里堆了一堆。他在的时候还时不时翻一下，走了之后那堆书就放在那里没人看了。你奶奶前段时间把那些报纸、杂志什么的都打包卖给收破烂的了，但是那些书还留着。”

“那我跟你们一起回去吧。”董越说，“我也正好也回去看看爷爷。”

“你不工作了？”董大川下意识问，却被老婆狠狠捏了一下腰间赘肉，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脑子里就记着工作。”郑丽霞斥了一句，转头对董越笑道：“回去好，这两年你都没怎么回去过。这大城市都是一个样，没什么好看的，明天我们就坐高铁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