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几个人抬水的时候,陈胜和吴广找了过来。明里是说准备第二天开拔去打附近的蕲县,暗里却是旁敲侧击问董越这么做的缘由。
董越其实很难和陈胜、吴广解释,这事儿他自己也没底。毕竟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另外一回事。
要说带兵,他没这个经历,也没这个能力。但是换个角度思考,把起义理解成创业,把称帝当成是上市。那整个造反夺取政权的过程就相当于一个草创企业经过艰苦奋斗终于上市融资的励志故事。
毕竟现实中也有非常多的人都是用这种思路来解释诸如三国等势力的崛起与斗争的。董越作为一个社畜,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现在他就把自己当作是公司的老板,渲染咸阳的繁华就是在给员工画大饼,找那五个人就是树立典型、立规矩。而再之后……就是真正确定权威的时候了。
“我这是在练兵。”董越这样对陈胜和吴广说。
陈胜看着吴广,吴广看着陈胜。俩人面面相觑,都没听说过谁练兵是让人给百姓抬水的。董越也没有多解释,就只是让他们先看着。
……
五个人提完水,气喘吁吁地站在董越的面前。
他们身后跟了一票围观的群众。
现在大泽乡的乡亲都不怕这群起义军了,那么随之而来的就是巨大的好奇。
他们好奇这群人为什么上赶着给他们家抬水。
好奇的不光是他们,还有陈胜、吴广及其麾下的民夫。
董越安排这五个人进行了一次别开生面的行为艺术,终于吸引了整个大泽乡的目光。
董越站在这五人身前,掏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汗巾——这是他找老乡借的。董越拿着汗巾一一给这些人擦汗。
本来这些人卖了力气,心里还有些怨气。但是见董越这个“世家公子”亲自给他们擦汗,又不免有些受宠若惊。
而董越要的也就是这“第一次”礼贤下士给人带来的心理震撼,一如太子丹跪荆轲时带给他的震撼。
“诸位辛苦了。”董越出声安慰,他看着这五人,目光又越过他们看向后面围观的群众,他朗声道:“大家都是黔首,如果不是暴秦,那么我们现在都在老老实实地种田,老婆孩子热炕头。没有什么千里征调,也没有无休止的徭役。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安安稳稳,和和美美。你们说,是不是?”
这话戳中了不少人内心所想,很多人或是点头,或是开口,纷纷称是。
“所以说,天下黔首是一家!如果不是那些王侯将相们在头顶上作威作福,对我们予取予夺,我们的日子本该顺顺利利的啊!”董越一挥手,道:“他们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还要榨干我们最后一丝骨血。难道我们还要再忍下去吗?忍无可忍,无须再忍,所以我们站起来了!我们针对的是暴秦,而不是各位手足同胞。我们要杀进的是咸阳,而不是各位的草屋。我们是来解放大家的,而不是来劫掠大家的!”
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围观的百姓纷纷鼓掌叫好。
在他们眼里,董越是这群人的头头,他说话是算数的。
反不反抗秦国再说,只要不抢我们的东西就行。
董越从来没想过一番话就能让人热血上头,加入反秦的队伍。《让子弹飞》里形容鹅城的群众是“谁赢他们跟谁”,董越觉得是有一定道理的。
毕竟穷人只剩下命了,这也是他们唯一值钱的东西了,你要是不能展现出胜机或者巨大的利益,谁跟你干啊?
整个大泽乡仅存的几个二愣子已经在陈胜演讲的时候加入队伍了,剩下的才都是正常人。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董越却不放弃把这些围观群众都绑上战车,让他们帮自己最后一把。
他指着那五个人问群众:“这五个人帮你们抬水,是不是好人?”
“是!”赞美又不用花钱,更何况还真帮了自己。
“好!你们听到了,大泽乡的百姓认可了你们,说你们是好人!好人就该得到奖励!我秦越赏罚分明。你们抬水是罚,获得老百姓认可则该赏!我现在让你们五人做队长,各领五十人!其他人听好,我这里有功则赏,有过必罚,功过不相抵,有功有过则先罚再赏,尔等可有异议?”
抬完水的五人闻言大喜,他们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儿。抬了水就成管事儿的了,因祸得福了属于是。
其它人见这五人一下子被提拔,也是眼热。董越为他们打开了向上爬升的通道,他们除了攻取咸阳这个长远目标外,也就有了新的短期目标——职位晋升。
至于董越,掌握了赏罚的最终解释权,他在队伍中的权威已经无人可以撼动。他彻底成了麾下这三百人的老板,甚至还把自己的影响辐射到了陈胜、吴广两人的队伍之中。
但董越自己最开心的不是掌握了权柄,而是明确了赏罚的来源,即百姓的认可。这就让他的队伍彻底和秦末其它造反起义军区别开来。
“一旦拥有民心,一旦让我的军队站到广大人民群众这一边,那么整个天下都是我的兵!我不管你这天命值的数据来源是民心还是人数,我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达成目标。”
对董越来说,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他不想在这里浪费太多时间,去做什么解放全境的伟大事业,他要的只是一个快速积累实力的途径。为了完成任务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他这几天是冥思苦想,甚至动了建立宗教的念头。但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不是这块料,所以还是走了人民战争这条路。
董越在这里军民同乐,树荫下,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却是看着他的背影,表情不一。
吴广面色凝重,略带阴沉,而陈胜已是有些怒气勃发了。
“他只是个督尉,怎么敢,怎么敢……”
陈胜看着董越,又是愤怒,又是嫉妒。董越只用了半天就做到了他一个月还没完全做到的事,那就是麾下众人的完全听命。他不是瞎子,看得出经过董越的一番操作,已经让麾下的士兵人人信服,个个听命了。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可他一番话,为何竟只字不提我这个将军?我才是首义啊,我才是得了天命的啊!我才是未来的王啊!”
陈胜又一次在心中和董越划清了界限,他觉得这个人是个祸害。有他在,自己的位子很危险。
吴广听着陈胜的牢骚,这次他没有反驳。
从一开始董越来找他的时候,他就觉得董越其志不小,所图甚大。但他那时看董越年纪尚轻,只觉得他眼高手低。可董越用事实打了他的脸,也让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董越是将军后人,有着家庭背景,他知道怎么带兵。自己现在可以和董越平起平坐,但在未来,自己还能保持这种地位吗?
吴广一向以团队智囊自居。将来若是陈胜称王,那自己就是丞相,是二把手。陈胜这呆子暴躁易怒,自己退居二线自可大权独揽。
但是董越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切。
有董越在,自己和陈胜称王拜相只怕真的只能是一场美梦了。
陈胜与吴广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下定了决心:董越,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