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许寂还担忧自己会被通缉,平安度过一夜后才意识到是自己多虑了。
无论是昨日在城中,还是如今跟随管家去往集合地点,路上都并未看见所谓的通缉令,更没有出现所谓的官兵追捕。
似乎许寂从黑云骑手上救下公主一事只是雨夜中的一个梦境,如今醒来方知何为现实。
更别提皇帝易位一事,仅是北五洲的最南方都无人在意,很难想象南四洲会是什么看法,或许真的只认李而不认乾。
出了城门,许寂飘远的思绪回到了脑海中,官家弯腰行了个礼便告辞离去,在落霞城城门外的一棵大树下,杨玉华和其他三位武者正站在那里。
许寂走上前去,今日他得以好好观察同行三人。
最先吸引他目光的是一名女子,倒不是因为其生的美丽,而是其身上穿着的那苗疆服饰,挂着很多银制装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而那双大眼睛比珠宝还要明亮动人。
她正蹲在地上专心啃着手中烧饼,看起来像是只单纯的小兽。
在这位苗疆女子不远处,站着一位中年人,身体结实,背负一把朴刀,并未有什么明显的特征,让人印象不深,中年人身旁是一位脸上戴着黑布的瞎子,面貌枯老,手拄一根木制导盲棒。
见到许寂,杨玉华笑着走上前来,一手握着折扇,另一手拎着一袋烧饼。
“来一张?”
许寂这才反应过来那女子手中烧饼是从何处而来,他犹豫了几秒,还是伸手拿了一张。
不等杨玉华再开口,蹲在一旁的苗疆女子抬起头来,“侬好,唔叫苗淼。”
嘴中因为塞满烧饼而鼓起的苗淼说话含糊不清,但是那双看向许寂的明亮大眼睛明确传达出善意,可能因为他是在场唯一和她一样接过烧饼的人。
许寂轻声开口,“许寂。”
苗淼点了点头,然后扭头看向杨玉华,“杨大哥,还有吗?”
杨玉华笑着把手中那袋烧饼都递了过去,“苗大侠尽管吃,不够我再去买。”
许寂咬了一口手中的烧饼,香味十足,应是昨日花楼旁的老朱卖的。
见许寂和苗淼互相介绍了自己,另外两人也主动自报家门。
那位结实中年率先开口,“我叫张一,二境武夫。”
瞎子紧随其后开口,“叫我老瞎子就行,名字什么的已经太久没人提起,我也忘了,一境武夫。”
专心啃着烧饼的苗淼并未理会其他两人,许寂看向两人,手中拿着烧饼也不好抱拳行礼。
张一大大方方地笑着开口道:“许大侠你先吃,到时候路上再互相了解也无妨。”
许寂三口并两口快速吃完手中烧饼,苗淼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拎着那袋烧饼站起身来,示意可以出发了。
一直没有开口的杨玉华环视四人一眼,然后开始为四人说明那伙山贼的藏身之处,以及那件必须要拿回的物件,那是一个巴掌大的小盒子,正正方方,四面分别雕刻着一只神兽。
杨玉华希望四人无论如何都要拿回这个小盒子,如果山贼开出什么条件,希望四人都能答应,杨家会不惜一切代价满足对方。
盒子中的到底是什么东西,竟然能被杨家如此重视,甚至不惜一切代价。
张一似乎想和人对视一眼,表达自己的震惊,结果环视一圈,许寂低着头思索事情,苗淼低着头啃着烧饼,老瞎子倒没有低头,只是确实是瞎子。
见众人没再有什么疑问,杨玉华手握折扇抬手行礼,“那么此次就劳烦各位大侠了,事成之后,杨家必定重重有赏。”
张一率先笑道:“杨公子客气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或许因为张一是四人中唯一主动开口的二境武夫,他主动领路在前,其他三人并无异议。
苗淼走在许寂身旁,伸手从袋子中拿出一张烧饼递给对方,“喏,吃吗?”
许寂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未接过,苗淼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啃了起来。
当袋子中烧饼都啃完的时候,一行人也已经能远远瞧见山寨的大门,四人隐匿身形于不远处山林之中,目光紧紧盯着那守门的山贼。
张一低声说道:“各位大侠,马上就要动手了,我需要知晓一下各位的境界和擅用武器,这样才方便接下来的配合。”
“我是一境武夫,武器就是这跟棒子。”
老瞎子抬了抬手中的导盲棒。
苗淼眨了眨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紧接着说道:“我也是一境武夫。”
她并没有说出擅长的武器,明面上也看不出来。
许寂最后开口,依旧是言简意赅,“一境,拳头。”
张一点了点头表示都已知晓,见自己确实是四人当中实力最高的,便主动承担起组织的任务。
“按照杨公子所说,这伙贼人中有着一位二境武夫,我来对付这位二境武夫,其余人交给你们,如何?”
三人并无异议,虽然张一只是对付一个人,但是一名二境武夫的战力足以媲美那整个山寨的贼人。
张一伸手摸向背后的朴刀,鼻息加重几分,“那么各位,准备好了就动手?”
几人同时点头,张一不再犹豫,除了许寂以外都是行走江湖的老油条,动起手来也毫不含糊。
张一率先出手,身形窜出,贴地而行,仅是一息之间就已经到了山寨门前,右手已经握紧了朴刀刀柄。
虽然山寨的守卫立刻发现了张一,但是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利刃扫过,寒光已至。
整个山寨的大门轰然破碎开来,压倒了守卫,张一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山寨之中,顿时整个贼窝大乱起来。
老瞎子第二个动手,虽然眼盲,但是动作却很是迅速,手中木棍在地上轻点,路过大门时木棍留下两道残影,刚要挣扎起身的守卫就已经毙命当场。
许寂和苗淼紧跟老瞎子身后进入山寨,两道身影已经在山寨之中缠斗起来,其中一位正是手握朴刀的张一,另一位则手握长枪。
张一动作大开大合,手中朴刀挥舞如风,这种长刀在兵学家眼中其实算不上是武器,流行于民间,难登大雅之堂,多用于开山种田。
武器虽然制作粗糙,但是在张一手中却威力惊人,每一次挥刀都带起一阵煞风,在地上和墙壁上留下一道道很深的裂痕。
明面之上,张一占尽上风,山寨头子手中长枪举过头顶,虽然每次都能挡住袭来的朴刀,但是也只有招架之力,对方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
张一每踏出一步,地上都会多出一个凹陷下去的脚印,身上本就健壮的肌肉此时更加显眼,线条分明不断运动,在为其每一个动作提供最大的力量。
站在一旁观察着的许寂并未动手,老瞎子却很是积极,已经杀入贼窝,手中导盲棍不断突刺,一名一境武者面对这么一群山贼,杀起来简直就是砍瓜切菜。
苗淼则是信步闲庭地向着混乱的战场走去,根本没见她出手,身边山贼就依次倒下,七窍流血。
这诡异的一幕顿时让所有山贼都恐慌起来,手中握着武器指向苗淼,但是却无一人敢靠近,浑身颤抖着后退,让出了一条道路。
站在远处的许寂就像是被所有人遗忘了一般,山寨如此吵闹,却于他无关。
面对突然袭击的四位武夫,整个山寨毫无还手之力,唯一有所凭靠的二境武夫,如今被张一手抡朴刀压着打。
就算是同境界,也有着高低强弱之分,很显然张一在二境武夫中不弱,至少比对方强。
终于,被老瞎子和苗淼杀麻了的山贼开始逃跑,而站在山寨门口的许寂就成了他们逃命路上的拦山虎。
面对这群为虎作伥的官贼,许寂并不准备为其留条活路。
他深吸口气,迈步上前,扎好马步,如同老松落根,风雨不动,但是却在身侧留有空当。
孙子兵法有云,围师必阙,穷寇莫追。
若许寂不留出这个空当,那么他必然会直面对方的拼死一搏,当一个人连生命都无所谓时,他所迸发出的力量会是无比恐怖的。
果然,那群本已心怀死志的山贼见到那么明显的空当顿时眼睛放光,如同见到昏暗洞口的老鼠,一股脑地涌了出来。
山贼们盲目挥舞着手中武器,眼中却只有那个空当。
许寂只是微微侧身就躲过了袭来的攻击,紧接着旋身递拳,力松而迸发,拳实而突进。
逃窜山贼为首之人的腹部最先受到这一击,只感觉一瞬间五脏六腑被搅在一起,一口鲜血喷出便没了知觉,他的身体重重砸向身后人群,力量在碰撞中不断传递。
刚刚还看见的希望被一拳打碎,负伤的山贼却再提不起反抗的心气。
眼前的少年表情平静缓缓收拳,但是腿上的马步却没有丝毫收回的架势,同样也没有收手的打算。
山贼们面露绝望的神色,手掌撑地向后缓缓爬去,而紧接着传来的一声巨响彻底让他们陷入了绝望。
插着山寨旗帜的那个最高楼倒塌了,而撞倒楼宇的正是山寨头子的尸体,张一从天而降踩碎了对方的肋骨,手中朴刀手起刀落,一个人头滚落到地。
老瞎子也已经停下身形,手中的导盲棒终于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鲜血溅到他脸上黑布,脚边躺满了山贼的尸体,都是喉咙被直接洞穿,一击毙命,精准无比。
而苗淼则是手中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了出来,看样子就是杨玉华心之念念的那个东西。
她那双明亮纯真的大眼睛扫视着四周,死状凄惨七窍流血之人不在少数。
“苗大侠,那木盒不如交给我来保管。”
张一一边甩着手中朴刀抖落刀上残留的血液,一边向着苗淼的地方走来。
苗淼抬手就将那木盒扔了过去,在她眼中似乎还不如烧饼值钱,张一连忙抬手接住,这次委托最主要的东西可就是这个盒子。
他把朴刀背好,看向门口喊道:“许大侠,我俩来把他们抢走的钱财给找出来吧。”
许寂点了点头走上前来,并未理会身旁那些大气不敢喘的山贼们,因为苗淼已经走了过来,看向了依旧苟活的贼人。
老瞎子轻敲着导盲棒跟上许寂,笑道:“张大侠见外了,虽然我是瞎子,但是帮忙搬运还是能做到的。”
张一不禁大笑,“那些人可都是一击毙命,您老可是一点都不瞎啊。”
跟在互相笑着聊天的两人身后,许寂昨日异样的感觉再次浮现心头,并且越来越强烈,他总感觉哪里不对。
在推开山寨藏匿财物的房间大门后,堆积如山的钱财出现在三人面前。
许寂不禁愣住了,这种数量的钱财怎么可能是一个山寨所拥有的,就算是不停地抢也绝对抢不了这么多。
更何况,仅有他们四人也带不走这么多的钱财,除非杨玉华根本没有指望他们能带回被劫走的钱财。
毫无征兆的,张一手中朴刀突然挥出,而目标正是身旁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