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许寂依旧如此警惕,苗淼便笑着扭过头去,准备去钱山中把那木盒翻出来,虽然她还不清楚其中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是张一因此要杀了他们三,这很说明问题。
就在苗淼走到钱堆前时,突然钱币滚落,一个身影从其中站了起来。
张一手捂着被洞穿的伤口,表情狰狞,“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这就能杀死我了吧。”
苗淼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背后握紧拳头,“你都已经是那什么之末,还挣扎什么。”
许寂眨了眨眼睛,应该是想说强弩之末,张一握着伤口的手上流满鲜血,浑身颤抖,确实看起来一副要死了的样子。
张一恶狠狠地掏出一个木盒,“我杀不了你们,但是他能。”
许寂瞬间反应过来,他是想借助北腿的力量来脱困,一位九境武夫想要做到此事确实是轻而易举。
不等许寂有所反应,张一已经用血淋淋的手打开了木盒,拿出里面那张小巧令牌,上面刻着一个北字,一股古朴气息从其上传出。
张一作势就要开口,但是预料之中的话语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口鲜血。
看着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张一,苗淼平静说道:“在老瞎子的木棒上,我下了一只蚕食蛊,现在算算应该是啃到头部了。”
张一还想开口,但是身子紧跟着一瘪,如同漏气的气球,浑身七窍流血,飘然落地,手中令牌和木盒也掉到了钱山之上。
许寂同样表情有点惊讶,这姑娘有些太恐怖了吧,他身上会不会也被其下了蛊,但是身为二境武夫的张一都察觉不出来,更何况他自己。
苗淼蹲下身来,眼中似乎没有那个木盒和令牌,而是伸出白皙的小手,顿时无数蛊虫从钱山之中爬出来,看得许寂头皮发麻。
这一趟出行,确实长了不少见识,这说是一境武夫的苗淼,或许真的和二境有一战之力,这些旁门左道常常磨人不讲道理。
除了苗淼这手神秘莫测的蛊术,还有那张据说能够请动北腿的北字令……
目光微微侧移的许寂突然愣住,身上冷汗直冒,眼前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人,身穿锦衣玉服,手握一把玉制折扇,正是那一直热情无比的杨家公子杨玉华。
他弯腰捡起那北字令,手指轻轻擦去上方血迹,先瞧了一眼仅剩人皮的张一,紧接着瞧向许寂,最后才看向苗淼。
这时还在弯腰捡钱的苗淼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来,紧接着毫不犹豫后跳几步,神情谨慎。
许寂心头没来由地冒出一句,三境武夫。
对方明显比张一强上很多,很明显杨玉华就是他自己的底牌。
杨玉华此时脸上已经没有了那招牌的笑意,表情平淡如水,轻轻摇着手中折扇。
那神情已经不由分说,今日许寂九成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这落霞城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武夫都是一境高一境的往外冒吗?
师父不是亲口说过,江湖上能被成为武夫的人并不算多,虽只是一境也足够孤身闯荡天下。
此时许寂是只有种被骗了的感觉,他也没也什么南字令,不然想必救下当朝公主一命,李甬应该不吝啬替他出拳。
杨玉华平静开口,似乎他们这群超然于上的武夫,都喜欢在动手前说上几句,像许寂这般不爱开口之人属实还是太少。
“两位,上路吧,正好路上结个伴。”
杨玉华手中折扇轻轻一扇,两道破空之声传来,那是两根细针,许寂和苗淼毫不犹豫侧身翻滚,那细针速度甚至还没有张一刀快。
但是古怪的是,正直直飞行的细针突然在空中变了一个方向,继续追击起两人,根本不符合常理。
许寂目光微微侧移,发现杨玉华扔出两根细针之后便不再理会他们,而是孤身走入钱山,他脚下靠近的财宝都自动分散开来,金银珠宝入不得他眼,也只有一些文玩字画能让其多看几眼。
和许寂、苗淼的狼狈逃窜比起来,杨玉华更像是在闲庭散步。
虽然细针速度不算太快,但依旧是比许寂快上一些,寒意已至脖颈,就在这时他的身体突然再次猛地下蹲,那银针这次没有反应过来,直直刺向了墙壁之中。
许寂茫然地看向自己的身体,又是如此,他又是这样躲过了致命一击。
而另一边的苗淼不知用了什么秘法,凭空多出一道身形挡住银针,只是似乎代价不小,胸口被洞穿负伤。
那一直踏步的杨玉华终于停下脚步,再次看向许寂,“不知是何方高人暗中作祟,都是武林中人,何必躲躲藏藏。”
只是即便如此也无人现身,房间之中依旧是一片寂静。
杨玉华微微皱眉,紧接着就要再次抬起手中折扇,这时一道声音终于响起。
“杨少爷,小生不出手,只是怕少爷难堪而已。”
一道熟悉的身形出现在许寂面前,他愣了一下,很快想起,是杨家钱庄外那一直躺着的书生。
杨玉华表情错愕,不敢置信地合上手中折扇,“是你?”
书生微微颔首,并未作答。
紧接着杨玉华眉头微皱,“一息?”
“足矣。”
“父亲?”
“虎毒不食子。”
两人一问一答很是快速,紧接着杨玉华像是下定决心,伸手握紧手中令牌,就要开口。
书生猛地一挥袖,一道青光卷出,杨玉华再低头时,手中已经空无一物。
对于这个结果他早就有所预料,他每习武一天就感觉那书生修行高一分,只是到底多高,他一直没有见过。
这一次自己又是满盘皆输,想必父亲依旧是不提一言。
杨玉华看向许寂,很是好奇地问道:“是父亲要保他吗?”
书生并未回应他,而是转身看向许寂,抛出一个无头无脑的问题。
“你觉得一息是只需到古庙,还是一息太短?”
许寂顿时反应过来,看来那南五洲的武林执牛耳者已经来过。
书生并未究竟,问出这一句就侧身离开房屋,他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吃一垫长一智,那人一息也只到了落霞城。他见过的天众奇才不少,心性木讷和傻还是有所区别的。”
苗淼好奇地看向许寂,却见他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
江湖真的有他想象那么简单吗?
他不是什么身边高手如云的世子,他只是个被捡到的孤儿,十年闭门练拳,却让其心中尽是上一世的幼稚。
在破庙中的一拳确实让他心中有所飘飘然,那可是黑云骑,但同样也只是斥候,并且那一拳可是蓄了十年。
如今进入江湖的第一场委托顿时浇了他一头冷水,若不是书生出手,他早就已经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见许寂一直低头苦思,一旁的苗淼不知从何处掏出之前装烧饼的袋子,即使身上有伤依旧是卖力往袋子中装着金银财宝。
而远去的杨玉华和书生并未归来,属实是他们也没想到,这丫头竟然会这般明目张胆,就那么把杨家的钱财往自己袋子里装。
不对,袋子也不是自己的袋子,是杨家的袋子。
许寂没有苗淼那种天大地大吃饭最大的心态,他情绪不佳地走出山门,也没想着等苗淼,准备自行下山。
此时想来,在去往北方长城之前不拜师似乎确实天方夜谭,仅会一拳的许寂凭什么敢如此嚣张。
既然李甬一息只到了落霞城,那么他便在此城中多留一段时间,好好捋一捋思绪,也该重新捡起前世的东西。
那可同样是他练习了十几年的家伙事,他不信会真找不到那种感觉。
以前自己究竟是如何意气风发,许寂不堪回首。
独自行于山道之中,耳边突然响起跑动声,有风袭来。
许寂站定身姿回头看去,是背着一袋鼓鼓囊囊叮叮作响行囊的苗疆少女。
她双手张开在许寂身后停下脚步,很是好奇地问道:“许大侠,那书生究竟是谁啊?”
许寂摇了摇头,他确实不知。
“那一息到了落霞城的人呢?”
“李甬。”
苗疆歪了歪脑袋,小声自言自语道:“没听过,记下来,以后遇见了绕着走。”
紧接着苗淼眼睛一亮,好奇问道:“许大侠,一起去吃烧饼吗?”
许寂侧头看去,似乎对方到现在为止都没表现出敌意,并且若是想杀自己随时都能动手。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苗淼那双大眼睛顿时变得更加明亮,“我知道一家烧饼特别好吃,就在花楼边。”
许寂默不作答。
但是身边的苗淼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想必也是因为来时用烧饼堵住了她的嘴,不然张一估计早就提前动手了。
“没想到那个杨少爷竟然也是武夫,还修为不低哩。”
“诶,我想起来了,那书生好像是杨家钱庄门外那个,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我的蛊虫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那么两人,实力实在是过于可怕了一些。”
许寂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喜欢寂静偏偏摊上这么一位话唠,属实让他头疼万分。
但是他也就忍了下来,就像当时在破庙之中,那个大汉喋喋不休说个不停一样。
他不会主动要求别人闭嘴,只等对方觉得无聊了主动闭嘴。
好巧不巧苗淼还是个不知道什么叫无聊的家伙,幸亏夜深赶到了烧饼摊,许寂才如释重负,感觉自己被救了。
只是刚一转身就看见苗淼跟了上来,他有些忍无可忍地轻声说道:“姑娘,我要回客店了。”
苗淼吞下嘴里烧饼,眨了眨那双大眼睛,“我也要回客店啊!”
许寂挑了挑眉,加快脚上动作,心中暗道不会这么倒霉吧,可是看见推开隔壁房门的苗淼,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好巧啊。”
“嗯……好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