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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不会一直下,总有放晴时,只不过已是深夜,许寂便在老妇人家中过了一夜。

因为仅有两张床,许寂便坐在椅子上眯了一夜,马上又要在野外赶路,这般待遇反而显得不错。

一夜时间想必钱公子的尸体肯定已经被发现了,整座落霞城想必早已大乱,只是当时雨夜石桥旁并无目击者,想要查到许寂还需花上一番力气。

而卖花人的死,钱家肯定会联想到书生,但是身为书院的人,并且还是位先生,想要动他确实很难。

丧子之仇城主一定会报,只是如何来报才是问题所在,这个世界很简单,谁的拳头大谁就是道理。

所以就算书生杀了城主的儿子,依旧能够大摇大摆地在他眼皮子底下躺好,没人能够动他。

至于城主会不会查到许寂头上,那就听天由命了。

反正许寂出手救下公主,本就已经被柱国大将军盯上,不差城主这点小事。

许寂现在只希望自己没有上检察院的名单,比起普通的衙门捕快,检察院那些怪物明显更可怕。

当清晨来临,苗淼把许寂送出门外,老妇人手脚不便,便没有出屋,只是从窗户那里投来目光。

走出庭院,许寂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苗淼,低声问道:“在这里安全吗?”

苗淼抬头露出灿烂的笑容,“放心吧,不还有杨玉华在,那小子虽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但还是挺靠谱的。”

许寂微微皱眉,提醒道:“他当时可还是要杀我俩的。”

苗淼很是自信地笑道:“其实我能靠气味分辨出是好人还是坏人,对于我来说的好人和坏人,所以我认准的人不会出错的。”

听此许寂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他本就不爱唠叨,见苗淼心中有数,自己也就不再过多干涉。

抬头看了眼万里晴空,没有包袱的许寂转身上路,继续北上。

苗淼的喊声从背后传来。

“许大哥!一路平安!”

许寂抬手挥了挥,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离落霞城不远处有着一座矮山,山上有着一座寺庙。

乾朝对于三教很是器重,但是能走进城市的只有儒教书院,而罕有佛教或是道教能够进入城市,所以寺庙或是道观都会设立在城市不远处,几乎每两座城池间都会有这么几间。

因为在寺庙或是道观过夜一般都不会要钱,所以比起在路上的客店,行人往往会选择去往寺庙或道观过夜。

许寂赶到矮山时天色已黑,他可以选择去往林间过夜,也可以选择去往山上寺庙。

虽然林间看起来很危险,可能藏着未知的野兽,但是对于许寂来说,有时候人比野兽还要危险。

犹豫再三,许寂还是没有上山,而是去了山脚下的树林之中,找到一片开阔之地,打量四周,看起来还算是安全,便靠在树下闭上了双眼。

许寂并没有适应浅睡,只是他根本无法入睡,只能一直处于那种朦胧的状态,一旦有稍微大一些的响动,他就会醒过来。

合眼不知多久,突然一声巨响将其许寂惊醒,他睁开双眼向着山上看去,在那寺庙处有着很耀眼的光亮,好似着火了一般。

许寂犹豫了几秒,还是站起身来,向着山上跑去,离得越近看得越是清晰,整座寺庙起火,浓烟冲天,僧人们拎着水桶进进出出,呐喊声此起彼伏。

许寂连忙也冲过去帮忙,僧人们也来不及多问他是谁,有多余的水桶就扔给了他,接水扑向着火的寺庙。

像许寂这种外来人有不少,都是来此借宿的过客,除了几位女子以外,其余人全在出手相助。

整整扑救了一晚上,火势终于熄灭,但是寺庙内的佛像也已经倒塌,到处都是烧焦的断壁残垣。

僧人们表情有些绝望地站在寺庙前,他们抬头望去,茫然不知所措。

这时一位年迈的方丈走出,双手合十,念诵佛号,用佛法宽慰着众弟子,虽然佛像倒了,但是他们心中的佛依旧在。

经过一夜的劳碌,许寂也感觉精疲力竭,准备悄悄退去,寻找一处僻静之所再休息片刻就继续赶路。

但是那方丈走了过来,看向许寂,“这位施主,感谢你的出手相助。不妨休息片刻,吃些斋食再继续赶路?”

许寂想到荒山野岭之中,确实很难找到食物,便应了下来。

跟随僧人走入寺庙,已经搭起了许多小桌子和板凳,灶台已经搭起,在做着素面。

不少住客已经坐在了那里,互相之间在低声讨论着什么。

许寂寻了一处人少之处坐下,陆陆续续越来越多人走了进来,僧人也为许寂端来了他的那碗素面。

他正低头吃着,头顶传来了一位妇女的声音。

“你好,这里有人吗?”

许寂摇了摇头,并未抬头看去,心中想着把碗里的面吃完就离开此处。

对方在许寂桌子边坐下,是位年龄看起来不算很大的姑娘,但是怀中却抱着一个婴儿。

按理说怀孕的女性是不能进入寺庙的,而抱着婴儿应该并无什么要求。

许寂不了解这些,也不想去了解,放下空碗,准备起身离开。

这时婴儿突然放声痛哭起来,不禁吸引了许寂的目光,其余人也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女子有些慌张地低头安抚怀中的婴儿,但依旧无法让其停止哭泣。

僧人们也赶了过来,很是慌张,不知所措。

许寂有些好奇地打量着那婴儿,却见其似乎天生重瞳。

他听自己师父提起过关于根骨的事宜,像这种天生重瞳之人一般都是天纵英才,往往力大无穷,能举重鼎。

说来也怪,许寂刚刚看了那婴儿几秒,婴儿就停止了哭泣,一双大眼睛眨了眨,同样也看向了许寂。

抱着婴儿的女子不禁露出笑容,轻轻晃着怀中婴儿,想要哄其入睡。

许寂感觉那婴儿似乎很有灵性,想要和自己交流什么。

只是婴儿不会说话,许寂也看不懂对方的眼神。

无论女子想要如何哄婴儿睡去都不能奏效,婴儿从衣襟之中伸出小手,指向了许寂。

女子错愕地抬头看去,看向了许寂,围观的众人也同时看向了许寂。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婴儿如此做一定是有着什么原因的吧!

许寂一脸懵逼,他哪里知晓这婴儿想要做什么,为什么突然指向自己。

并且似乎嫌这还不够,婴儿嘴中发出了嗯嗯呀呀的声音,努力想要凑向许寂。

女子连忙站起身来,满脸歉意地看向许寂,“不好意思,他似乎是想要你抱抱。”

许寂伸手在自己身上蹭了蹭擦去可能存在的油脂,然后伸出双手接过了婴儿,果然安分了下来。

女子来到许寂身边,低头笑着看向婴儿,说道:“这孩子名叫项习,很少有像现在这样亲人的时候。”

许寂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和其双目对视,不禁轻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项习。”

项习顿时笑了起来,甚至高兴地鼓起掌来。

女子更加惊奇地看向许寂,她从未见过自己孩子有如此过,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许寂抬头看向女子,好奇问道:“他的父亲呢?”

听见这个问题,女子顿时神情黯淡,微微低头,“当兵去了,到现在也没有回家,也没有回信,或许已经......”

女子没再说下去,但是许寂也明白了过来。

最近乾朝很乱,柱国大将军的政变必然带来了各种冲突,战争不可避免,随之而来的便是死亡。

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许寂再次低下头来,发现项习已经沉沉睡去,转变如此迅速。

许寂轻轻抬手将其还给了女子,微笑着祝福道:“母子平安。”

女子同样笑着道谢,抱着孩子坐了下来,一夜没睡,她也已经很饿了,低头嗦着碗中素面。

许寂没有再过多停留,没有理会周围人的目光,准备离开寺庙,继续赶路。

在他刚刚走出几步,身后再次响起了女子的声音。

“不好意思,阁下是武者吧。”

许寂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并未回答,但已是默认。

女子犹豫了几秒,还是开口说道:“恕小女子冒昧,还未过问前辈姓名。”

“许寂。”

女子连忙再次开口,“不知许前辈可否为小儿取个字,希望他以后也能成为像您一样的武者。”

许寂看向那熟睡的婴儿,沉思了片刻。

女子还以为自己惹了许寂生气,表情慌张地说道:“若前辈不愿,是小女子冒昧了。”

许寂摇了摇头表示无妨,想到了合适的回答。

“单字羽,如何?”

“羽?项羽?”

女子低声重复了一遍,紧接着抬起头来,欣喜地笑道:“感谢前辈赐字。”

见并无其他事宜,许寂看了眼站在远处的寺庙方丈,略微沉思之后转身离开,没有理会身后女子的告别。

一间寺庙,一场大火,一个婴儿。

许寂不知这偶然之间联系到一起的事物会有着何种影响,但是他知晓,自己似乎已经步入其中,或许在未来他就能够得到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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