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长陵市凌云山脉深处。
云鹤轩拿着一把剪刀,耐心地修剪着眼前的盆栽,直到将最后一片黄叶从枝条上剪下,才站起身来。
拍掉手上的土,云鹤轩踌躇了片刻,还是起身朝着自己的小院外走去。
推开竹制的院门,看到院门外不远处的人影,云鹤轩不由得面色一苦。
老人鹤发长须,但明显有些发蔫,气色很差。
“师傅。”见到云鹤轩出来,老人耷拉着的脑袋抬了起来,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
“起来吧”云鹤轩拉起跪着的老人,“起来吧,八十多岁的人了,在这跪着像什么样子。”
“师傅对不归恩重如山,跪这一会儿算得了什么。”老人拍拍裤腿上的土,低着头跟在云鹤轩身后往山中走去,像极了犯错的孩子。
若是此时有第三个人看到了这一幕,恐怕眼珠子都会瞪出来。那规规矩矩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神州赫赫有名的神医墨不归。
墨不归精通医术,二十五岁便治好一名董事长的奇疾,由此声名大噪,之后又连续治疗数次疑难杂症,一跃成为神州名头极响的神医,这些年来在他面前恳求他治病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什么时候轮到他跪在别人面前。
这番场景,就算有人说出去都不会有人信,可眼下却是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在山中走了许久,云鹤轩突地出声道:“不归,你还记得出师那天,我说过什么吗?”
“记得。”墨不归低声道:“师傅您告诉我,生死有命,不可救治必死之人。”
“你遵守了吗?”
“不归知道如此做会伤时寿,可是。”墨不归的声音变得十分坚毅,“师傅您带徒儿入门时,曾说过医者仁心,徒儿实在不忍心见那些病人死在眼前,只得破戒,还请师傅责罚。”
听到墨不归如此说,云鹤轩长叹一声:“好一个医者仁心,我早告诫过你,为必死之人续命会折损阳寿,不曾想你连连破戒,竟然招来了天谴。哼!若不是你还记得来我这里,怕是早就被天雷击死了!”
“不归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归此次来拜见师傅,只求师傅能延我一月寿命,让我为现在的病人开好方子,做些善后之事。一月之后,不归虽死无憾!”墨不归此话说得斩钉截铁,即使身为大罗金仙的云鹤轩运起他心通也没发现任何不一样的想法。
思量再三,云鹤轩停下脚步,对着天空屈指一弹。
随着他的动作,原本平静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云层中更是有雷声作响,天气瞬间便坏到了极致。
墨不归被这可怕地天象吓得浑身颤抖,身为天劫的承受者,即使是没有修为的他也能感觉到,这云层中的十几道天雷都是奔着自己来的,誓要把自己劈的灰飞烟灭。
说时迟,那时快,伴随着惊天的炸响,一道天雷已经直冲墨不归劈下。
“躲好了!”云鹤轩跨步将墨不归护到身后,右手一挥,一道金光射出,与雷霆相撞,互相湮灭。
只不过,这道雷霆还只是前奏而已,仅仅隔了一瞬,几道雷霆便再度劈下。
“十六道天雷劫,你这家伙破戒次数不少啊。”借着击散天雷的空隙,云鹤轩已经撑起了一杆两丈高的大旗,漆黑的旗帜上冒出道道黑光,在空中交织出一面黑色天幕,雷霆击打在天幕之上便立刻碎裂成光点,不能攻击到下面的墨不归分毫。
转瞬之间,天幕已经撑过了十道天雷,云鹤轩本以为接下来的五道也没什么,却不想此时的乌云突然翻涌起来,五道天雷在半空中互相缠绕融合为一条雷龙,带着惊天动地的气势砸了下来,目标仍旧是墨不归。
“集中一点来突破屏障吗,倒是省事。”云鹤轩冷哼一声,右手一用力便把旗杆扬了起来,裹挟着黑光抽向雷龙,旗杆与雷龙相撞的瞬间,雷龙便被旗杆抽得粉碎,黑光冲天而起,连厚重的乌云都一并冲散。
明媚的阳光再度洒下,墨不归松了口气,知道自己的命是保住了,连忙朝云鹤轩连声道谢:“师傅不愧是大罗金仙,果然神功盖世,多谢师傅救徒儿一命。”
这话墨不归说得非常诚恳,他行医近六十年,也接触过修士,知道这种天劫都是针对受劫者而来,就算请修为高深者出手抵挡,也不过能挡下天劫百分之二三的威力,如果不是云鹤轩这样的大罗金仙亲自出手的话,想要完全挡下天劫是痴人说梦。
“别拍马屁了,你速速回去,安置好病人。以后便不要再做这一行了,好好享受你剩下的一年时光吧。”说完,云鹤轩一挥衣袖,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师傅的话,徒儿谨记在心!”墨不归看着云鹤轩的背影,双膝下跪,重重磕了三个头,正要起身离开,那走出几步的云鹤轩又折反了回来。
墨不归还以为师傅要交代些什么,云鹤轩却把他拉了起来,“走吧不归,算算时间,我也该下山一趟了。”
“师傅这是要入世?”
“算是吧。”云鹤轩看了看天边,模棱两可地说道:“按我的性子,每二十年就该下山一趟的,此次闭关炼器却是耽误了几年。”
“那......”墨不归嘴一动一动的,似乎想说点什么,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
看着这老头扭扭捏捏的样子,云鹤轩是好气又好笑,开口说道:“都八十多了,还扭扭捏捏的,想说什么直接说。”
见云鹤轩发话,墨不归面色一喜,讨好地说道:“师傅,您也说了,我就剩一年的阳寿了。看在我快死的份上,您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这墨不归是云鹤轩几十年前下山时,在一个小山村见到的孤儿,那时候墨不归才十多岁。
云鹤轩也是看他有几分灵性,一时兴起把他带回山里,精心教了他十年医术,这才造就了墨不归这一代名医。
因此,他对墨不归熟悉得很,现在看着这家伙的表现,也知道他想说什么了,“你还惦记着我那套玄阴银针术吧,惦记了几十年,你也不容易。”
“什么事都瞒不过您老人家的眼睛。”见心事被看穿,墨不归也是满脸堆笑地说道:“您当时说我学这一手有害,可我都快死了,还怕什么害处啊?”
“行吧,就当我送你个礼物。”说着,云鹤轩伸手向前,指间触碰到的空间居然崩解,化作了一个圆形的紫色光洞。
墨不归看到这番景象,不由得赞叹道:“不管看了多少次,师傅的两仪妙境都令我大开眼界啊。”
“别拍马屁了,拿去。”从两仪妙境中取出一份卷轴递给墨不归,云鹤轩再次叮嘱道:“这玄阴银针术你看看不妨,只是不要给人下针,否则两人都必死无疑。”
“不归谨遵教导!”墨不归深深鞠了一躬,起身将一串钥匙交到云鹤轩手中,“我前些日子听大师兄说,您让他帮忙弄了身份证和沧海大学的入学通知书,就在沧海市弄了一套房,这是钥匙,请您收下。”
“好。”将钥匙放进两仪幻境,云鹤轩给墨不归指了一条小路,“我离开之后,此处的幻阵会再次变动,你顺着那条路一直走就可以下山了。”
说完,云鹤轩脚尖一点,整个人像是没有体重一般,向着远处飞去,不久便失去了踪影。
目送着师傅离开,墨不归顺着小路慢慢往山下走,同时摸出手机拨了个号,“大师兄,师傅已经下山了。”
手机对面传来的声音听上去比墨不归还要苍老,“好,接下来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师弟,安心颐养天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