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陆远随手丢下布包,语气低沉的走进了后厨,抓起一把劈碎的木柴塞进炉内。
灶台上,深熬的骨汤水泡翻腾,诱人的香气飘满长街,为这家掩映在街尾的陆氏面馆招来源源不断的食客。
“回来了,进屋念书去吧,这里不要你帮忙,老爹一个人应付的过来。”
灶台前的中年男人熟练的盛出一碗热面,均匀的撒上蘸料铺上肉片,端到新来的食客桌上。
脸色阴沉的陆远并没有答话,只是机械的向炉内继续添着木柴。
正在煮面的陆天安回头瞥了陆远一眼,看到灶台内塞得满满当当的木柴,眼睛一瞪说道。
“够了够了,灶口都被你填满了,没有余地哪里还能烧的旺,别添乱了,回屋念书。”
“不去,我要干活,念什么书。”
“小兔崽子,学会顶嘴了?给我回屋去。”
陆天安膀大腰圆,单手就把十六岁的陆远拎小鸡似的提起来,向后院拽去。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我不读了。”
在陆天安手上的陆远张牙舞爪,挣扎着要下来。
“陆远,你发什么疯,不读书,想上天吗?”
“干什么都行,总比读书有用。”陆远蹲在草地上,一手抓着头发,一手插进身下的草地,用力的扯着草皮。他眼眶发红,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
“父亲,我这么努力读书,年年是我们学堂的第一,因为你和老师都说过,努力读书就能脱颖而出,考入天盈学府,我拼尽全力学习,可结果呢?再好的成绩都比不上家里的背景。”
“怎么了小远,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跟我说说。”陆天安在陆远身旁坐下,手臂揽住了陆远颤抖的肩膀。
“天盈学府招生,在我们学堂明明有两个名额,我三年蝉联学堂第一,却被校长以形象不符拿掉了名额。另外入选的两个家伙大家都清楚,不过是家中有几个臭钱。所谓的形象,难道就是衣冠楚楚?穿的好就是形象好,别人的努力和付出都是不值一提吗?”
看着陆远沮丧的模样,陆天安轻轻叹了口气说道。
“考上天盈学府有那么重要么?跟着我经营面馆,同样能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虞。”
“我一定要去,那是母亲曾经上过的学府。”
“你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陆天安的脸色有些吃惊。
“我偶然在家中的一本天盈学府印发的教材史书里,发现了母亲的署名,这说明母亲同样在天盈学府念过书。你从来不告诉我母亲在哪,也不让我去找她,我去上她上过的学校总可以吧?总之。”陆远握了握拳,眼神坚定的说道。“我一定要考上天盈学府,今年不行,我就明年,再不行就后年,不考上,我绝不罢休。”
看着儿子执拗的样子,陆天安忍不住再次叹了一口气。他走到前院和仍在吃面的食客们打了个招呼,将招牌翻转为歇业,半掩好铺门后重新回到院子中,反锁上院子里的大门,声音有些严肃的说道。
“小远,你跟我来。”
“干什么?”
“来了你就知道了。”
陆远知道父亲必然是有事要交代,顾不上赌气,亦步亦趋的跟在父亲身后进了书房。
书房很大,房间里摆满了各类书籍,一个面馆师傅家里有着这么大一个书房,传出去一定会让人觉得意外。说来也奇怪,虽然父亲经常教育自己要刻苦读书,却从不让自己进他的书房。
“文史通鉴,三资礼集,平王治世论……”
陆远看着书架上泛黄的书籍暗暗称奇,父亲的很多藏书十分稀有,有些甚至是老师口中的孤本。
“父亲,这些书,你是怎么得来的啊?”
“你别管,到了天盈学府,这些书你以后不会缺的。”
“可惜我并没能考上。”陆远的头重新垂了下去。
“这正是我想和你说的,我这有一张天盈学府的特招推荐书,你拿着推荐书,可以直接去天盈学府报道。”陆天安翻开角落一册厚厚的书籍,从中拿出了一个木色的信封。
“我这不是走后门么,我不要。”
嘴上嫌弃,陆远盯着父亲手中的推荐书,眼神里有着火热。
“别人能走,你为什么不能?再说,你的努力,对得起这张推荐书。不过我得提醒你,天盈学府教学严格,可比云边镇的小学堂辛苦的多,你做好思想准备了吗?”
“早就做好了,不管再辛苦,我都能扛的过去,一定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印师。”陆远满口答应,伸手就要去拿推荐书。
“你还想当印师?不可能,给我打消这个想法。”陆天安面色一沉,将递出去的推荐书抽了回来。
“为什么不能当印师,学堂里的人都想成为印师,我们的周老师曾经施展过一次印术,他只是手指在空中半分钟勾勒,就能引来一个从天而降的大火球,多威风啊。”
回想起周老师施展印术的神来之笔,陆远的脸上露出一丝向往的神采。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给你推荐书,是让你攻读文史经典,以后做个老师安安稳稳,不是让你去学印术的,你要是想当印师,这张推荐书撕了也罢。”
说着,陆天安作势就要撕了推荐书。
“别别别,我不学印术还不行吗,不学不学。”
看着父亲凌厉的眼神,陆远连连改口,轻手轻脚的扯过推荐书,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口袋中贴身装好。
“行了,你走吧,明天有人过来接你去天盈学府,你早些准备。”陆天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明天就到,这么快?”
“不然呢,你早些走,免得耽误我在家做生意。最近天气回暖,食客们明显增多了。”
“行行行,我走我走。”
陆远抹了抹泪痕,又摸了摸口袋里的推荐书,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确认陆远已经离开,陆天安按下墙壁上一处细微的凸起,一阵轻微的齿轮摩擦声后,墙壁打开一人宽的缝隙,陆天安走了进去,墙壁自动恢复原样。
进入暗室,陆天安右手并指成剑,剑指在空中虚划出几条弧线,一片水纹在他面前浮现,约莫半分钟后,水纹渐渐清晰,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头发半白的老人清晰的显现在水纹中。
“陆天安,你疯了,还敢使用高阶印术,不怕他们找上门去吗?”水纹中的老人啪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有些焦急的斥责道。
“何叔,你放心,我这房间设置了结界,印术的波动传不出去。”
“好吧,说,这次又有什么事情?”
“我想,把陆远送到天盈学府上学。”
“天安呐,你可想好了?陆远到天盈学府来,可是有风险的,帝国的肃清行动还在继续。”何叔的眉头微微皱起,不太赞成陆天安的想法。
“当年小晴怀了小远这件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如今我又隐居在偏远小镇,基本不与外界接触。陆远这些年努力读书,为的就是能上他母亲上过的学校,看他思想坚定,我实在不忍心阻拦他。”
“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安排人去接。”
“谢谢何叔,对了何叔,我希望在天盈学府,不要让他学习印术。”
“我明白你的顾虑,放心吧,我会多关注他的。”何叔明白陆天安的顾虑,点了点头应允。
“麻烦何叔了。”
“我把你当儿子,陆远的事情你放心,趁着我们老骨头还能动一动,总是要帮衬帮衬你们。”
……
结束了和何叔的对话,陆天安叹了口气,他不知道给陆远去天盈学府读书的机会,到底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