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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草包,能请我喝茶,你小子有福了,放在整个京城,能与我同席饮茶,你就偷着乐吧。”

说出来可能不相信,京城最有门面,外界传闻水火不容的两位世家公子,现在正坐一小舟之中煮茶对饮聊天。

叶显生说道:“你大可放心,外面的钓鱼翁都被清理干净了,没人知道此时此地是何人,所谈内容是何。”

这次夜晚碰面,可以说是有心无意,叶显生早在几年前就想安排一次,只不过算不上最要紧之事,直到自己被袭,得知那晚桓庭温进宫面圣,才将此事提上了日程,毕竟当初两家可有一场私底下的秘密交易。

桓若矶没有着急饮茶,感受着向上冒腾的热气,说道:“这我倒是不担心,只不过你小子胆敢派人尾随了我。”

叶显生一脸痛心疾首,说道:“冤枉啊,我那可是担忧你的安危,谁叫你桓弱鸡不懂人情世故,有意无意得罪了那么多人,一不留神可能就挨不过这个冬天嘞,万一桓家独子遇刺身亡,你爹爹爷爷不得哭死。”

“你倒是喜欢自述。”桓若矶白眼,若论天底下谁人最为欠揍,眼前这位男子不得次次蝉联桂冠?

“过奖过奖,”叶显生腼腆一笑,转而问道:“桓爷爷身体安好?”在十二辰肖的报告中得知,桓庭温似乎在一个月前得了场大病,有半个月上不了早朝,众多议事都搁置了许久,其中就包括官封何晋直隶总兵司的事宜。

桓若矶喝了口茶,入口温醇,微微叹气道:“月前有次大病,没办法,不管如何调理防护,人老了总会有些小毛病,就怕大病,老人不比我们,稍微一败,那就真败了,所幸老爷子体质还算硬朗,算是平平稳稳过去了。”

“老爷子还说了,自己死也会死在朝堂上。”

是像桓庭温会说出来的话,依旧这般固执,自打叶显生记事起,这位大周朝的庭柱便一直立在那里,曾多次扶大厦之将倾,当年白骆之身陨汉津口,也是他一意孤行,力荐还仅居白袍军二号位的叶胤为帅,方才止住颓势,与北貅划江对峙。

至于当初私下有何秘辛,恐怕只有那两人心知肚明了。

叶显生心想着,没发现对面伸出的手已经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一时吓了一跳,惊异道:“不是弱鸡,虽说我风流倜傥,人见人爱,但我可没有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你这举动我可会误会的。”

桓若矶没有理会,又趁机轻轻摁了下手腕,本想再确认一番,却被叶显生制止了。

“暖袖姐姐,怎么一脸事不关己,你家公子可是被占了便宜啊。”叶显生看向一旁无动于衷的女子,委屈巴巴的说道。

不等暖袖开口,桓若矶面色沉重道:“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身体如此脆弱,与死人相比,仅是多了口气。”

叶显生自己这个身体状况,就算是门外汉也会发现一点端倪,何况桓若矶自幼便与医家高人学习,想瞒骗是不可能的,叶显生只好故作轻松回道:“你应该是从桓爷爷那里探听到一点消息才是,如你所见,被人夜袭,差点丧命,所幸服了续命丹药,方才在鬼门关走了一遭,那丹药老珍贵了,我都怪心疼的,不过我这身体可以说是支离破碎了,顶天了还能撑个两年,届时一命呜呼,祈祷下辈子投个好胎,也算是圆满喽。”

“倒是你,桓若矶,那晚,你们桓家可有入局?”叶显生话锋一转,眯眼反问道,不给眼前的桓家大公子反应的时间。

桓若矶没有犹豫,直视叶显生,信誓旦旦道:“即便入了局,桓家也是站在叶家这边。”

“那晚你爷爷可是入了皇宫面圣?”

“是有。”

“所为何事?”

“不知。”

叶显生深吸一口气,有点无奈道:“我还能相信桓家,相信你吗?”

桓若矶从未见过叶显生显露出这般的无奈表情,从未,无论何时,这位京城第一大纨绔总能游刃有余的处理任何事,可以说,有点山穷水尽之意?

“三年前霖山风雪庙时,不也是我们三人,”桓若矶说道:“我记得当初你可是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三年后的今日,为何就不可呢?”

叶显生伸了伸懒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起身说道:“撑伞去舟外透透气吧,一直闷在里面,脑袋都昏昏沉沉的。”

桓若矶也不计较,一同出了去,三人撑着伞,面前便是款冬梅林,流水无意。

“桓弱鸡,我前不久可是听说你把顾家贬到了前线去。”

“一看就是严池那鳖崽子乱说,”桓若矶头痛道:“顾家留在京城便是一潭死水,其实早在一年前,顾叔叔便与老爷子商谈此事,毕竟一个落魄的世家,丢了红门与兵部,那些政敌不斩草除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相反在前线,顾家还是有些底子在的,虽说这几年也被皇帝陛下渐渐拔除,但顾家在兵部也是经营了整整十多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贬到前线,方有一线生机,变成活水。“言罢,还指了指晨昏湖流动的湖水,不言而喻。

只不过,世事无常,难以洞悉全部,如同谁能想象三十多年前,大周会失去整个北方,二十年前,南宁王意欲谋反,以及近十年的北伐失利,武安公叶胤坐镇襄樊城,平民慕容绍宗任红门首辅,震惊朝堂?

叶显生其实早已明白,只不过更希望是从桓若矶的口中说出。

“三年前的事,还要对良茗隐瞒吗?”

“这样就挺好,至少我们三人是完成了划分,不管谁出事了,都不会殃及另外两人。”叶显生说道。

桓若矶却说道:“良茗那时候可是愧疚了许久,现在更是一种心结,你不会有负罪感?”

“我堂堂京城第一纨绔,可没有什么负罪感,”叶显生说道:“再说了,不良公主本就胸大无脑,愧疚久了,不就成了怨恨,也好我拒绝赐婚一事。”其实还有一句话,叶显生没有说出,等自己死后,至少还有人会恨自己一辈子,记着自己。

桓若矶摇头苦笑道:“你是潇洒,我可是被厌恶到现在,每次碰面,那臭脸可比老爷子训斥我爹时还恐怖,你懂的吧,叶草包,良茗她其实是…”

“我懂,”叶显生自嘲笑道:“所以才会利用这个,你就当我是薄情的渣滓便是了。”

一时无言。

三人就平静的看着雨雪拍打着款冬梅,叶显生也戴上了暖袖亲手织的围脖,分外暖和。

“叶草包,我可比你年长两岁,于情于理,你得叫我桓哥才是。”

“滚你丫的。”叶显生一脚便往桓若矶的屁股踹去。

桓若矶身手矫健,轻松躲过,轻声说道:“所以不管你是否相信我,我这个当哥的,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叶显生又想踹一脚,后者学聪明了,言罢就钻进了舟中,留下两人。

暖袖看着自家公子许久未露出的笑脸,忘记了款冬梅已经凋落,自己心情极差这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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