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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杀戒太深,没有办法进入轮回了,会后悔吗?”

冯胖子面色凝重,望着王大哥问道。

王大哥几人面色依旧苍白,脸上还附着一些硬化的水泥渍,不过眼睛已经恢复了清明。他宠溺地看着站在两旁的妻女,握紧她们的手。

他摇了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后悔!”

“其实,若是没有杀掉这些人,你还有转世重生的机会。也许下一世,或者很多世以后你们还会再相遇。可如今,一切都成了幻影,值得吗?”冯胖子接着问道。

“值得!我这一世如果不能替我的老婆孩子报仇,那么我还有什么资格在后世遇见她们呢?以后即便没了我,我相信她们也会遇见那个替她们遮风挡雨的人的。”

他洒然笑笑,一副风轻云淡。

“我这一生平平凡凡,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家人平安喜乐。为了柴米油盐碎银几两,我可以奔波劳碌,这是我的生活与责任。可现实啊,总是要和你对着干。有一天,儿子带了女朋友回来,那个女孩很漂亮,表现也很得体。可我还是从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嫌弃,是啊,一座破旧的两层小平房,怎么配得上人家呢?后来啊,儿子说他分手了,因为女孩家里要他在城里买房才能结婚。

那天,儿子哭了。他打小就倔,长大后我更是没见他哭过。我想他一定很喜欢那个女孩吧,我很愧疚,因为我没有能力帮助他。偶然间我在工地办公室门外听到有个大师说工程出了点状况,需要祭祀活人打生桩才能化解,事成之后可以给死者家属一百五十万安置费。干工地的多少听闻过这种事情,那一刻我心动了,因为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干不了几年了,一百五十万换我这条命也值了。

他们找到我的时候,我同意了,也和他们签好了协议。我把协议拿回来给老婆看了,她哭着闹着不同意,最终还是在我的劝说下妥协了。第二天,我站到了地基里面,冰冷的水泥没过我的身体。我死了,可是好像又没死,因为我的视野仿佛站在天上俯瞰着大地。我看到了张志标那群畜生翻脸不认账,烧毁了协议,将我老婆和女儿也活活埋在了水泥之中。

我很愤怒,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太阳下山后,我‘活’了过来,毁掉了那块冰冷的地基,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

王大哥平静地述说完整个过程,眼神已经开始迷蒙起来。

“冯老板,你是有本事的人,能不能帮王大哥一把?”苏胤开口求助。

冯胖子摇了摇头,“天道的力量不是我所能抗衡的,道行浅薄,实在爱莫能助。”

王大哥伸手轻轻抹去罗大姐和小欣脸上的泪水和污渍,温柔地说道:“这辈子有你们的陪伴我很开心,愿你们来世能够安康喜乐,长命百岁。”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一道强大的威压袭来,肉身已是消弭无踪迹。

“老王!”

“爸爸!”

冯胖子平复下心情,“罗大姐,人间事已了,你也带着小欣离开吧,停留太长损伤魂魄,早点去重生。”

“叔叔,哥哥再见!”小欣朝他们挥了挥手。

“小欣再见!”两人也朝罗大姐与小欣挥挥手。

罗大姐牵着小欣鞠躬,身体随即跌落地上。

苏胤看见天空中投下一缕微光,然后复于黑暗。

“冯老板,小欣她们走了吗?”

“走了。”

“你能看得到她们?”

“可以。”

“怎么看到的?”

“用眼睛看到的,两只眼睛都看到了。”

苏胤不置可否,好像确实是这样。

他还想问些什么,被冯胖子瞥了一眼止住了。

“闭嘴,我现在很累,再叨叨小心我捅你一剑!”

冯胖子一个头两个大,没完没了的好奇青年最为致命。

一切平息后,郊区平房里忽然出现两道身影。

两人踱步在房间里,现场已经清理干净,地面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迹。

“师尊,徒儿办事不力,请您责罚!”青年男子诚惶诚恐,弓着的身子不停颤抖。

被唤作“师尊”的男子眼神阴鸷,他用手指挑起青年男子的脸,阴测测地笑道:“柏杰,你办的很好,事情特别妥当,不过就是死了几个虫子而已。一个小小的聚财法阵都能摆错,你的脑袋是不是长在了狗的身上?”

他伸出细长的手指在青年男子胸口微微一划拉,猩红的血液便被吸做一团漂浮在掌心之上。

“这次只是取你一点心头血,下次再办砸事情别怪我这个师父留你不得!”说完他便带着血团离开了。

青年捂着胸口,望着他师尊离开的方向泛起浓重的杀机。

王大哥的墓葬旁边新立了两座坟,一个罗大姐的,一个小欣的。

王大哥的儿子和父母哭得泣不成声,三人差点昏厥在墓碑前。

苏胤和冯胖子各自提着塑料袋来到小欣坟前,里面都装着鸡腿。

“小欣,叔叔欠你的鸡腿给你补上了,路上慢慢吃,不许再生叔叔的气了哦。”

苏胤和冯胖子对视一眼,彼此都已经红了眼眶。

隔天,冯胖子给罗大姐和小欣免费办了场超度法事,助手还是苏胤,这次他没带口罩。

“冯老板,你昨天是哭了吗,没想到你看起来五大三粗的居然还有点感性啊!”苏胤坐在副驾笑了起来。

“说啥呢,你哭了我可没哭,我只是眼睛进了沙子而已。”

冯胖子立马反驳,死活不承认。

“你说王大哥那么大一块水泥地基都能毁掉,怎么感觉昨晚和你对打的时候,我没有感受到那种力量感。”

“他留手了,毕竟我们与他无怨。”冯胖子解释道。

苏胤将手伸出车窗,触碰着微风。

“风我感受到了,你说我手中抓住他了吗?”他询问道。

冯胖子白了他一眼,“这种哲学性的问题我不懂。”

“我记得著名诗人恩佐—费尔南德斯曾说过:有没有一种可能,生命是模拟出来的产物,在死亡中我们真正醒来,而我们是漂浮的大脑?”苏胤有些感触。

“混蛋,那不是某个足球运动员说的吗?”冯胖子无语。

“Vamos……”两人异口同声,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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