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姜皇城,泮宫。
因建在月湖泮旁而命名,石桥相柳,风景如画,可它却偏偏不是为了赏景而建。
沿湖边小路,走过石桥便能一观整座宫殿,殿外设三座雕像,每座都长衫折扇,颇具文人风采。
跨过挂着“太学学府”牌匾的正门就是进到了内殿。
并不宽敞的内殿被分为三室,一室摆满书架,架上藏书俨然;一室置放了许多文宝字帖;这最后一室,乃是各代皇子贵族的求学之处。
已是古稀之年的沈金陵站在台前,读着手中的律典。沧瘦的身躯依旧傲然挺立,声音也不失浑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律法第四十三条,赋税。凡古姜子民,以用彻法,一年一彻。何为‘彻’,即十成抽一的田税制度。若有偷税漏税者,判处三年以上监禁或派发西部矿区……”
沈金陵看着面前眼皮耷拉强装看书的云灿,声音越来越低,直至消失。
静!
突然静寂的环境刺激到了云灿的神经,寒毛竖起,惊醒的一瞬间就跟沈金陵凌厉的目光对上了。
云灿被看的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轻咳道:“沈太傅,您应该知道吧,我昨天强行开脉把自己震伤了,在药浴里泡到大半夜呢。现在可谓是‘内忧外患’啊。”
话没说完,云灿就右手抓着左臂来回晃,彰显自己的无力。
人世之武道,炼体为筑基,功法为基础,开脉以入门。而云灿年仅十六岁,就已开任督冲三脉,可谓武道之奇才。
当然,沈金陵可不在意武道之事。
“好了好了,你先给我坐正咯,皇子就要有皇子的礼数,你现在衣冠不整的模样像什么样子。还有,不要随便学个词就乱用,让人听见了笑话你文盲。”
云灿听闻连忙整了整衣裳,乖巧地坐正。这位太傅可不简单,在泮宫教授三十余年,德高望重,以严苛闻名,连自己父皇都挨过他的罚。
看到云灿正襟危坐的样子,沈太傅目光才稍缓,缓声道:“二皇子,你痴迷武道,这是你的道。可作为古姜的二皇子,皇族的门面。国家律法,诗书礼仪等等这些最基本的你一定要熟知。”
“鉴于你最近的情况,练字可以稍晚一年,但古姜律典和青亿文典必须要熟读熟记,月末我会抽察你。”
“好了,现在把律典翻到两百五十七页,我们看彻法附例……”
云灿砸了砸嘴,心中哀道:迂腐的老头。
太阳渐渐拔高,光照也越来越辣。直到快到顶端时,云灿才被从泮宫赶了出来。
“呼,终于结束了,沈老头真是较真。”
云灿拖着又困又饿的身体准备回宫殿,刚下石桥就看到一道倩影伫立在相柳下,薄如蝉翼的青衣配上白裙,细眉大眼,娇小可人,宛如邻家小妹。
云灿的眼睛立马就直了,火热的目光盯着少女,双手拎着的食盒。
嗯!什么味道,好香!
“嘻嘻,皇子的待遇就是不一般,竟然能让沈太傅亲自为你开小灶。”不等云灿开口,少女就笑盈盈的走了过来。
说罢,便看到脸色一点点僵住的云灿,少女脸上的笑容更甚。
云灿轻哼了声,没有反驳,接过食盒:“还是岚岚好,平常没白疼你。不像白喆他们几个,看到我吃瘪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嘴上发着牢骚,双手则熟练的打开食盒,一阵热气过后,菜品出现在云灿的视野里,云灿的嘴巴顿时惊出了“喔”形。
玉龙汤,采用珍稀龙鱼的龙筋炖煮而成,醇香鲜美,有强筋壮骨之妙。碳烤乾西白种蛙,乾西白种蛙,顾名思义是乾西一种蛙类,此蛙数量极少,只生活在高山泉眼处,汲山水精华,聚天地灵气,一只价值百金,有价无市。还有一碗不知道是什么肉的肉li炒饭,香气差点把云灿的魂勾了出来。
云灿艰难的把目光从食盒内挪到岚岚脸上,激动地扑向后者,嘴里还嗷嗷着:“岚岚啊,你太让哥哥感动了,奖励你一个温暖的怀抱!”
岚岚惊而不慌,侧身闪开,让云灿扑了个空。
“呸,羞羞。云灿哥哥还真是知错不改,这般没礼数,要是叫沈太傅看见了又要挨骂了。”
“何况……”岚岚声音一转:“我可没本事给你带这些,都是云景哥哥带回来的。”
云灿此时脑袋发热,但还是捕捉到了岚岚嘴里的关键词,眼里明光一闪,云景,是大哥回来了!
“大哥,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嘻嘻,今天一大早就回来了,我跟白喆他们在皇城外碰到的。云景哥哥穿了身麻布衣还戴了顶斗笠,但是那由内而外的气质,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岚岚一脸花痴相,接着说:“云景哥哥得知你被扣在泮宫后,就把乾西白种蛙和窜天鼠交给我,安排我吩咐御膳房做好给你带来。自己则是去皇宫面见皇帝陛下了,白喆他们也跟着去了。”
“对了对了,云景哥哥还送我了一株执杏花,据说用花瓣泡茶能美白哦。”
听到此处,云灿激动的心也平复下来。大哥喜欢出去游历,每次回来都会先去父皇那里,讲述自己游历的经历与收获,没几个时辰说不完。自己还是先吃了东西再去找大哥。
随后,云灿直接席地而坐,吃起了大餐。背靠相柳,面对月湖泮。
云灿咂咂嘴,一边赏景一边吃饭,真乃人生一大美事。
可另云灿没想到的是,香气太过浓郁,直直飘向了泮宫,飘进了正在描摹字帖的沈太傅的鼻中。沈太傅用力吸了一口气,愣了一愣,仿佛有些不可思议。随即便大发雷霆,这可是泮宫,书香雅苑,文人圣地!自己视若禁脔的地方,居然,居然有人在这里吃饭!
沈太傅提着戒尺就冲出了泮宫,一眼就看到湖对面吃饭的云灿。
果然!
云灿也是一惊,看着脸黑如锅底的沈太傅,倒吸一口凉气,暗道,完了。
旁边的岚岚也被沈太傅散发的“杀气”镇住了,仿佛脚下生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就在犹豫之时,一声大喝打破了平静而又诡异的画面:“跑!”
云灿突然暴起,一把拽住岚岚就跑,还不忘把剩下半只烤蛙塞进嘴里。
沈太傅追到相柳下,看着盘中的剩菜剩饭,以及地上油到能反光的青草。向来注重仪态的他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