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看了一眼惨死在我怀中的“月儿”,凄然一笑,任由强烈的愤怒在我心中翻滚。
此刻我不再犹豫,轻轻一握,当啷一声,剑已出鞘。
我这才看清,这是一把通体如墨的剑,剑身刻着两个字:了然。
一瞬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这把剑上流入了我身体里,并迅速蔓延到了五脏六腑,渗透进了四肢百骸。
我感到我的生命在变得充盈饱满,在变得无所不能。
随即,一股庞杂的记忆涌入了我的脑中,无数画面在我眼前闪过。
我看见火在烧,好大的火,好大好大的火,火在烧我。
明明只是须臾时光,那感觉,却好像过了一生。
又像是做了一场梦。
“那不是梦。去做你想做的事吧。”那个声音又在我脑中响起。
“对,我想要......杀光所有穿越者。”我在内心嘶吼。
我睁眼,望向与中年道士僵持住的那六名穿越者,一剑挥去,剑光潋滟,一下子将他们全数震退。
“卧槽,大哥,他好强啊。”
“怕什么!大不了死了,穿回去继续当打工人,大家伙别怂,一起干他。”
六人再次向我袭来,快如奔雷。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每一个动作在我眼里就像放慢了几十倍一样,他们挥剑的速度就跟乌龟爬差不多。
我能看清一切。
我也从来没有学过怎么用剑,但那把黑色的剑就像是本来就长在我身上一样,在我手中挥洒自如。
真是奇妙的感觉啊!
面对六人齐攻,我一个踏步,眨眼间就来到了冲在最前头的穿越者面前,在他惊骇的目光中,我翻身跃起,向着他头顶的一片虚空,一剑斩下。
那个穿越者在惊吓过后,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事,立刻叫嚣道:“看啊,这小子眼神不好,不砍老子,砍空气呢。”
下一刻,那个穿越者狂悖的眼神中顿时蒙上了一层阴翳,然后他倒下了。
倒下后他又立刻醒了过来,但他的眼神已经变了,他茫然惊慌地看着四周。
“这里是哪里?你们是谁?”
“大哥,你咋回事啊?你别吓我们。”其中一个穿越者说。
“谁是你大哥,我不认识你们啊。”他的眼神愈发茫然。
剩下的五个穿越者见了这一幕都是又惊又疑,纷纷戒备地看着我。
我说:“你们的那位大哥已经被我杀了。”
一个穿越者耸耸肩,无所谓地说:“杀就杀了吧,顶多就是穿回去了。兄弟们,注意了,我们碰到硬茬了,这小子能在不伤人的情况下,直接把我们的本体打回去。”
我摇了摇头:“不是穿回去了。我说了,他已经被我杀了,我刚刚砍下了他的脑袋。”
我又冷笑一声:“我能清楚地看到,隐藏在背后的你们的样子,就漂浮在这些身体的上空。”
我拿剑指向一个长相英俊的穿越者:“你,是一个胖子。”
又指向一个身材高挑的穿越者:“你,是一个矮子。”
又指向一个浑身肌肉的穿越者:“你,穿着女人的衣服。”
“卧槽,他好像真的能看到。”第三个被我指到的穿越者大喊。
我说:“往日你们一个个都高高在上,今天,我就要把你们一个个都斩下来。”
话音方落,剑锋已至,在他们惊恐的逃散中,我一个瞬息,将他们头顶上的虚空,尽皆斩碎。
那五个穿越者如先前那人一样,倒了下去,又立即苏醒。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迷茫,随后他们带着迷茫各自散去。
之后我砍开了船上所有的铁笼子,放出了那些被关着的女人,让她们回家。
众人散去后,我抱起“月儿”的尸体,走向来时的路。
“你要去哪里?”那个道士问我。
“我要带她回家。”
“她已经死了,或许我们应该找个地方,将她好好安葬。”
“不,我要带她回家。她被暗中抓到这里,她的爹娘如果找不到她,会着急的。我要把她放回她的床,就像是她真的睡着了一样。”
“那她爹娘明天就会发现女儿不明不白死了,这不是很残忍吗?”
“那也好过她忽然消失,让她爹娘一辈子都想着她,念着她,却永远都找不到她。这或许更残忍。”
道士不再说话了,他安静地跟着我回到了那个家。
我把“月儿”放回了床上,又替她盖好了被子,还要把脖子处的被子都掖实。
月儿说过,这样睡觉时她会觉得安心。
然后我就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你还要看多久?”道士不耐烦了。
“不知道。但我知道我以后都看不到她了。”
“可是,我们真的该走了。”
“去哪里?”
“去杀我们共同的仇人——黄粱帝。他不死,你就无法杀光所有的穿越者。”
“他在哪里?”
“在皇宫。”
“那我们去皇宫,今晚就去。”
“不,我们得先去醒城。”
“为什么?醒城又是什么地方?”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里面有很大的渊源,你确实要我在这里说吗?”
“就在这里说吧,你说多久,我就能看她多久,最好你能说上个天长地久。”
道士无奈地叹了口气,找了张椅子坐下。
“你听说过南柯一梦的故事吗?”
“没有。”
“那就从这个故事开始讲起吧。
从前,有一个人叫淳于棼的人,家财万贯,年少任侠。他曾经在淮南节度使部下当副将,但是由于酒后撒疯,冒犯了主帅,被革职罢官。
从此他天天喝酒解闷。
淳于棼家里南边有一棵极大的古槐树,枝干又长又密,绿荫沉沉,盖住了好几亩地。淳于棼天天和他的豪侠朋友在这棵槐树底下喝酒。
有一天,淳于棼喝醉了,就直接靠在大槐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做梦了。
他看见有两个紫衣使者,驾着金碧辉煌的马车来接他,说是有个叫安槐国的国家的国王,要招他去做驸马。
淳于棼不知不觉就上了马车。马车奔着大槐树树下的一个洞口驶去,穿过洞口后,便是一番新天地。
那里的山川景物、草木道路,都和人世间的完全不同。
马车驶进了安槐国,国王召见了他,说是淳于棼的父亲和国王有婚约在先,于是就将国王的二女儿——金枝公主嫁给了他。
金枝公主芳年十五,容貌绝美,就像天仙一样。”
道士说到这里的时候,我笑了。
道士问:“你笑什么?”
我说:“再美的天仙也不会有月儿美。月儿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女子。”
道士白了我一眼,继续说道:“淳于棼娶了公主后,夫妻恩爱,身份尊贵,每日结交文武大臣,打猎游戏。
公主劝淳于棼为官,并去跟国王说了这事。于是国王封了淳于棼为南柯郡太守,淳于棼带着公主去了南柯郡,将地方治理得很好。
从此他做了二十年太守,百姓都歌颂他,给他立功德碑,建生祠。
国王也十分器重他,赏赐封地给他,还授予他爵位。
淳于棼后来生了五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子都靠门荫封官,女儿也和王公子弟结亲。
一门显贵,荣华至极。
在世人眼中,人生如此,可算是夫复何求了吧。
后来,有敌国来犯,攻打南柯郡。淳于棼领兵出战,最后丢盔弃甲,打了大败仗。
碰巧这时,金枝公主生了急病,不久就离世了。
淳于棼伤心不已,卸任太守职务,护送公主灵柩回京。
回京后,因为他与朝中文武大臣交好,而且权势极大,国王开始猜忌他。
这时有人上奏说:天有异象,国有大恐,国都迁徙,祸起萧墙。暗指身为外戚的淳于棼要造反。
于是国王让淳于棼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淳于棼说,自己还能回哪里去。
国王说,你已经忘了你原本就不是我们这里的人了吗?说完就轰走了他。
淳于棼就这样坐着一辆破落的马车,驶向了来时的路。
穿过大槐树的洞口后,他猛地惊醒,发现自己原来是靠着大槐树睡了一觉,手中酒杯里的酒还没有喝完,夕阳也还挂在天上。
短短一觉,他却已经在梦中过完了一世。
之后,他根据梦中的记忆,找到了大槐树下的洞穴,让仆人拿斧头砍掉了多余的树枝,又向洞里挖进去一丈深,发现洞里另有乾坤。
里面大到可以放下一张床,上面堆积着泥土,做成了城墙、楼台、宫殿的样子,有数不尽的蚂蚁聚集在那里。其中一面城墙上写着“槐安国”三个字。
淳于棼这才醒悟过来,这就是他梦中去过的地方。
回想梦中经历,淳于棼不忍心破坏它,立刻吩咐仆人按照原样将洞口盖好。
结果那天晚上下起了暴雨。第二天淳于棼去查看洞穴,发现蚂蚁全都不见了,不知道迁到了哪里。这是应验了梦中的国家迁徙之言。
自此,淳于棼大彻大悟。
南柯一梦,不过虚幻!
从此遁入道教。
故事到这里本该结束了,可是他的儿子淳于楚听了父亲的事,心生向往,去了大槐树的洞穴探寻,竟意外在洞里的土堆下找到了一把剑。
那把剑通体雪白,剑身刻有两个字:一梦。
淳于楚将一梦剑拔了出来,就此酿成了悲剧。
从那天起,他感觉像是做了一个梦,无法再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做出许多违背本心的事。
甚至于,他亲眼看见自己为了另一个女人,杀死了自己深爱的母亲和妻子。
他撕心裂肺地想要阻止,但是无济于事。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自己将一梦剑献给了皇帝。
皇帝拔出了剑后,他发现自己醒过来了,重新掌握了身体。
这时他才明白,他一直是被一个穿越者占据了身体,现在那个穿越者转移到了皇帝身上,他才得以重获自由。
那位被穿越者附身的皇帝,后来给自己定了一个封号,名为天圣帝。
等天圣帝到了六十五岁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于是他将一梦剑赐给了朝中一个有为的年轻将军。
那位年轻将军拔出了一梦剑,他就是后来的黄粱帝。”
“等等。”我打断了道士的讲述,“你是说,天圣帝和黄粱帝其实是同一个人?”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