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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时间电闪雷鸣,风声雨声大作,天上地下被这么一搅,混沌中已分不清上下左右,东西南北。

如此猛烈的狂风暴雨中,居然有一杆大旗直立不倒,旗帜形如惊涛骇浪里飞舞游戏的蛟龙,翻卷飞扬中,猎猎作响,但见得"四海"两个大字忽隐忽现。

旗下,一队人马前后排开,左右两行均是清一色的劲装武士。

武士们左手扶斗笠,右手按兵刃,雷声再响,雨点再大,笠下一对对睁圆了的眼睛,仿佛泰山崩塌,也不会稍稍走一下神儿。

雨水早已将胸背之下浇得衣裤贴肉,可是这些或骑或立的武士,龙盘虎踞,如临大敌,警惕地环视着四周,不敢松懈,马匹也似久经训练,不惊不乱,只是喷着响鼻、抖着雨水,颇为安份守己。

幸好六七月天的暴风骤雨,来得快,也去得疾,不过盏茶功夫,风停雨住,现出一片晴空。

不知谁的神仙手笔,在水洗兰的天边,添上了一道瑰丽夺目的彩虹。

树色如洗,清翠欲滴。

龙嘴岗静穆的山林,偶尔听得一两声鸟雀悦耳翠鸣,啾啾声过,四下里又复寂然,空气中却有了泥土花叶在雨后的清新。

***

这队遭风遇雨的队伍,此刻就在通往龙嘴岗的官道上,只听有人大声地骂娘道:"什么他妈的鬼天气啊?淋的大爷们一身上下都不舒服。"

还好已是放睛,众武士憋得久了,早已迫不及待,纷纷摘下雨笠,拿掉披遮马背的油蓑衣,骂骂咧咧开始整理行装,随即便乱了起来。

闹闹嚷嚷中,只见一名拧着双眉的劲装武士带马出列,提缰圈转马头,径直向队伍尾部而去,停在三名长相几乎一样,奇形怪状的老头面前,一脸傲然,轻蔑对人。

他的眼光专注而倨傲,明明觉得是在注视你,偏偏又像是没把人放在眼里一般,透着种说不出的奇怪。

邪!邪得简直没了道理!

看见这种眼神,试问你知不知道应该怎样应对?

也许,你老于世故,精通张良计,但却一定不熟悉别人的过墙梯!

这三位脸面锈蚀得就象斑驳破铜似的老头,正自肆无忌惮地说笑,忽然一声不吭,三双布满皱纹的老眼,一翻白眼,昂首向天。

无论劲装武士如何倨傲,如何古怪,这三个老头比他仿佛更胜一筹。

劲装武士嘴角肌肉抽了一抽,眼中似有怒火点起,但又不知怎地一点未着,在别人不曾觉查之前,恢复到原样。

#34;三位大爷,又有什么新发现吗?"

他的声音竟同他的眼光一样,瞧不起人的味道,浓得加一连串三五个笑话也冲不淡:"你们不是坚持认为不会下雨吗?那么请教,刚才天上稀里哗啦落下来的是什么?"

中间那老头眯起两道好似门缝里透出来的目光,冷冷道:"怪不得我把你看扁了,黄大人!"

左侧那老头哼道:"谁说下雨了?我们兄弟上晓天文,下通地理,能知天下事!下雨这种小事还看不出吗?自己尿湿了裤子,是你妈从小就没教对,又干老子们什么事儿?"

右边那老头接着道:"我们老哥儿三个,自小知道蹲着拉屎站着拉尿,黄大人你好生瞧瞧,我们这身儿衣裤可有水湿?"右脚离蹬,笔直弹出,确实干得可以拍落灰尘的臭鞋臭袜脏裤管,险些伸到黄大人嘴里。

劲装打扮的黄大人,脖子突然就象给人掐住一般,怔了一怔,无话可说,嘎地拉缰掉转马头,插进队伍,没好气地挥手道:"都准备好没有?启程啦启程啦!"

三个怪老头磔磔怪笑,得意非凡。

黄大人青着一张脸,仿佛这笑声根本没曾入耳听见,暗暗咬牙切齿,心里却因此而恶狠狠记下一笔:"虽然你们三个狂妄的家伙内功了得,已达到三尺身周,风雨不侵的地步,老子还是有手段收拾。"

#34;等着瞧吧!"他冷笑着,目光越过七八名劲装武士,落在队伍最前面跨乘乌龙驹、背上斜插红缨双戟的武士身上。

***

这武士满腮虬髯,眼如铜铃,相貌威风,有如天神!

如果某年某月某日,老天疏神瘸腿打个趔趄,一不小心塌下来,能让你首先想到的,肯定是跪请他老兄上去顶住,而非拜托别的哪位朋友。

何况这位虬髯武士也不是虚有其表。

没有一点内涵,要想挤进"四海"镖局混饭吃,不出三天,你就可能连三天前的伙食,都给考验出来。

虬髯武士那架势,新手冒充绝对难以神似至斯,明眼人眼里不掺砂子,一看就知他干这一行,倘若不足一千个三天,百分之百没这种味道,这种镖师走江湖的味道。

所以他一定有内涵,而且可能还不浅!

***

要是猜得没错,虬髯武士内涵的显现,就得靠背后插着的那两只红缨戟了!

这一对家伙显然不象戏班子里弄来装点门面、假扮威风的道具。估计得保守点,随便使一招大家都比较熟悉的"比翼双飞",让一个完整的人双手变翅膀,飞离肩头从此自由,想必也不是件太难办的事。

这样一个天塌地裂全不在意的汉子,就算是杞国人,恐怕也没啥担忧吊胆的问题了。

可是他老兄的脸上,居然比十八个守了三年寡的少奶奶,笼罩的愁云,还要浓密。就好象这十八个少奶奶同时看上他,他又偏偏难以应付一样。

见他嘴里嘟嘟哝哝,虽然不知念的哪本经,却有人敢打赌保证,其中好听的话绝对不超过三句!

并且保证你盖棺入土很久以后,第十八代孙子遭人咒骂时,阁下有机会听到这些话。

当然还不仅仅限于这些。

*       **

队伍已开始启动,虬髯武士心不在焉地在马背上晃来晃去,带头领路。

他的后面紧跟着五名排成雁阵的骑者。

这五人面相各异,但有一点却是瞧不出分别。

五张青森森冷冰冰的脸,就好像从同一块棺材盖上取材下料,用一种简单而生硬的手法,刻画出来。

如果薛立斋的说法可以作为根据的话,这不是出自同一父母的五人,各自的爸爸妈妈,就算没做棺材铺老板,最低限度也该是个伙计吧!

通常只有天天和棺材打交道的活人,才有把握赋予儿子这种极具个性的面庞。

薛立斋是当代名医,他著有一本比砖头还厚的书,大概是叫《女科撮要》,其中很大一部份篇幅,讲的是关于生孩子的若干问题。

他老先生不生孩子不下蛋,可是象母鸡一样养着一大群孩子的妇人,对于生产一道,似乎经验和见解,还不能望其项背。

所以他若批评你武功差劲,你还有理由据理力争,如果断言你儿子将来没有屁-眼,或者是个兔子唇什么的,你要是疑心不信,没及时和老婆商量对策,优胜劣汰,以后朋友们想了解孙行者、猪八戒是否真有其人,就不必走很远的路去寻访了。

你家里肯定正在培养第二个西游队伍。

***

不过薛老先生毕竟不是神仙,他说不出这五个棺材行老板的后人,眼里凛射出的寒光,为什么竟象尖针一样叫人坐卧不安?

这种感觉,只有面对毒蛇吐信,才有可能体会至深。

一眼就象要了你的命。

但真正要命的还是他们的刀!

五个人,五把刀。

五把刀的样式各异。

有的很长,甚至比车斤马刀还长三寸五寸;有的却极短,短到刚好足够插进对手的胸窝;有的看起来中规中矩,是按兵器谱上所载标准打造;有的却奇形怪状,找不出恰当的词形容它的具体形状倒底象什么,可以用来干什么。

一路行来,很多对他们身后载着大铁箱的那五辆大车表示兴趣、并有冲动行为的朋友,却都明白了一件事---是什么刀不关紧要;刀砍在身上,你是什么,才值得忧虑。

可惜等你明白的时候,却已经太迟!

他们的刀一出手,只有八个字告诉你。

#34;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而现在他们这几位,还好好生生的活在世上。

假如你穷得快发疯,做梦都在算计五只里面不知装着什么,反正一定有油水可捞的箱子,最好莫要忘记这点。

就算你对自己武功相当自信,极有把握埋掉这五块棺材盖,也请你留神大车左右,还有二十名包括黄大人在内的武士,以及驾车的五名车把式。

这些人虽然刚被一场倒霉的暴雨,淋得就象一只只才从水中捞起来的鸡,但他们依然雄赳赳的神态,却找不出半点落汤鸡的样子,反倒似醍醐灌顶一般更加清醒、更有精神了。

队伍最后面那三名怪老头不但精神好,心情看来也不差,指指点点,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笑,开心的时候,竟跟一群觅食的小鸡没有两样。

可是他们的笑声,简直比一百只老得脱毛的公鸭给人扭住了脖子,还要难听十倍。

尤其是黄大人,他很久以后回想起这种笑声,对自己居然没有马上自杀,实在有说不出的满意;满意自己的修为和定力,竟到了最不能忍受,偏又忍受下来的地步。

他甚至觉得当年钻胯自如的韩信,也不过如此,没资格跟他比这"忍"字。

***

马蹄交错地踏着泥泞的大道,车轮滚滚,留下一道道辙痕,队伍犹如一只肥胖的爬虫,蠕动缓慢,好不容易来到龙嘴岗下。

龙嘴岗!

得这名倒是生动,看起来真的就象一条巨龙仰天张着大口,长长的官道正好给它咬住一段。形似龙嘴上唇下颌的两道山峰,虽然树木丛生,但与四周山势孤立,险而不恶,瞧去却是不成气候。

这里难道真是常有强人出没的险恶所在龙嘴岗?

官道那么的宽阔,纵使遇上劫敌,地形上也没啥劣势啊!

看准了这要点,队伍仍就不紧不慢地推进。

两旁的大树渐次增多,外面放睛后的阳光竟有些照不进来,越往前行,和刚才的感觉越不相同,一个曲折就似真的从一条恶龙的嘴巴深入到龙腹一般。

三个什么也不放在眼里的怪老头,居然也噤声了,只听得车马声默默地通过。

***

一名棺材行老板的后人,修为似乎难以同黄大人相提并论,如此凝重的气氛,实在感到有些难以忍受,气躁心浮,忽然打破寂静,向虬髯武士道:"诸总镖头,逢山过岗,镖该喊起来了!"

闹一闹总也要好些。

虬髯武士也不回头,"嗯"了一声,嘴里低低嘟哝着,懒懒伸手摸索,好似极不情愿,从马背上的半截镂空皮套中,抽出一杆四尺长短的旗杆,两头一拉,便已八九尺上下。

他两手轻抖,展开一面大旗,旗摆下垂,水迹未干,但见旗帜上金线流动,绣着"四海"两个斗大的金字,却是那面刚刚收起的镖旗。

虬髯武士横端镖旗,没精打彩地摇了几摇,清清喉咙,扯开嗓子突地一个拔高音,喝起镖来:"四海呀――通行嘛!四――海通――行啊!"

他声音真如四海波涛忽高忽低,忽汹涌,忽平静,抑扬顿挫,古里古怪,还隐隐有点赶场天小商小贩此起彼伏叫卖声的味道,夹杂在里面。

如果你一向假正经,不苟言笑,忽然在一个偶然机会里听到虬髯武士喝镖,腔调竟似桂花来不来根红头绳?阿福要不要这篓便宜臭鸭蛋?请问换双鞋垫多少钱?磨不磨锈菜刀之类,你还能保持一本正经,连最基本的笑容也没有一丝儿,不用人家下手,我们都要劝你赶快躺到棺材里去,了此余生算了!

没有欢笑,了无快乐,活着跟死掉又有什么区别?

***

依据这种说法,整队人马无疑都该下棺材的订单了!

因为整整三十余人的队伍,莫提笑声,就是笑的意思想找点出来,也是够你伤透脑筋的。

所以想他们通统都完蛋的人,就开始让他们先躺下去再说。

只听"呜"的一声锐啸,一枝羽箭势如流星,也不知从哪儿破空飞来,忽然就到了虬髯武士面门。

虬髯武士满脸愁容,心不在焉的样子,确实不象眼观四路,耳听八方,随机应变的一流高手。

可是他陡遇奇袭,蓦然间就跟脱胎换了一个人似的,从一个好象倒霉得已经入土的家伙,变成刚从坟墓中被人拉回来的幸运儿。

既然才出来,当然不愿意很快躺回去。

他眼里忽然精光暴射,双手一翻,旗帜已然"倒卷天河"将羽箭裹住,跟着一招"横渡狂涛",化出一道横劲,把羽箭带向一边,甩了出去。

但这箭显然是高手所发,虽给他连使两招破解,镖旗却已被箭尖的余势撕成两片,一半仍在旗杆上,一半跟着漂亮的羽箭私奔逸去。

虬髯武士此刻就跟所有女儿一起私奔了的老爸爸一样,一张脸胀得通红,须发俱张。可是不等他骂声出口,第二只羽箭已经来了。那架势简直就像又一个英俊的小伙子,早有预谋要给他这老顽固一点教训,然后再肆无忌惮地拐走他的另一个女儿似的。

叫你若是人,怎么忍?

他暴吼一声,横过旗杆,正是一招先"举火"后"烧天",朝上一崩,把羽箭震上了半空。

饶是如此神勇,旗杆却受不了这一箭之力,"喀喳"声中,变作两截短棍。

说时迟,那时快,第三只羽箭疾若电光流火,又飞了过来,仿佛瞧准他这儿真有便宜可占。

虬髯武士怒火飞腾中,却有了点不曾被对手轻视的感觉。发箭的高手接二连三地招呼他,实在是给足面子,没有将他算成小角色打发。

他两手的断旗杆全神贯注,在面前叉起了一个"十"字,只听"叮"的一声,箭尖不偏不倚,正射在"十"字交叉点上。

虬髯武士一接这第三箭,越发感到发箭之人不是普通的高手。

如果说第一箭来势如神兵天降,出奇偷巧;第二箭似才子游春,顺手牵羊,多少有些貌似高雅,暗带下流的味道;那么第三箭就象一个想押寨夫人已经想了很久的山大王,忽然闯进了洞房。

一股大力竟将他推离马鞍,仰面跌下。

这一箭之威仿佛带着泰山压顶的势子,已经超越了"箭"的内容。虬髯武士走南闯北,什么事儿没经过?若非是他亲自接下这一箭,就算打死他,也不能令他相信射来的只不过是一枝羽箭。

眼看着这一箭就要把他钉在地上,虬髯武士双手忽然一分,众人眼前一花,只见两截旗竿脱手飞去,但羽箭也改了方向,冲上头顶高空。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使出的这记取意苍凉的招术"天高难问",不惜舍弃手中旗杆,救下自己命来。这时身形将临地面,蓦然团身收缩,足尖先着,只一点地已是长身而起,犹似长虹经天一般,拨戟在手,重新跃上马背。

***

#34;好功夫!"

无论是谁,被这连珠三箭一轮疾射,还能好好地毫发不伤,纵然有些狼狈,也很了不起了。

虬髯武士单戟一指,强压着怒火,提高嗓子道:"道上朋友赏脸,四海――通行!"

他的声音夹着丹田之气,字正腔圆,余音盘在半空,久久不绝。开口之间,已同先前喊镖判若两人。

#34;哈!哈!哈!"

忽然一阵笑声暴发出来,好似来自四方八面,长笑声里,正自不辨东西,林中一丛灌木"蓬"的一声炸开,碎叶、水珠、烂泥四下飞溅,一条黑色的人影腾空而起,弓翻弹蹴尤如乌蝇跳舞,身形幻化,上下左右,眼花缭乱,突然一个关公大脱袍站定,已在虬髯武士身前,相距不过三丈。

然后就见他手中挽着一张盘龙大弓,一张居然有三根弦的弓。

一根黑,黑如乌丝,深不可测!

一根白,白如玉色,晶莹透亮!

一根却闪着烁烁金光!

这样奇怪的外门兵器,江湖上已不多,就算你从来没见过,也应该听说它的存在。

#34;夺魂仙人,先人夺魂!"

虬髯武士也知道它叫"夺魂仙人",所以他虽然不认识面前这个满脸春风的黑衣人,还是脱口说出了他的名字:"邱胜飞,'穿云裂石'邱胜飞?"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标志,有的很显眼夺目,几乎任何人都可以明明白白地瞧见;有的却毫不突出,除非是很亲近他的有限几人能够一眼认出,无关者根本无从得之。当然,漠不关心的人在这例外。

#34;穿云裂石"邱胜飞的标志就是他手中的三弦弓"夺魂仙人"。

#34;夺魂仙人"无疑是很显眼,极负盛名的奇门兵器,所以邱胜飞给虬髯武士一口道破来历,脸上连一丝惊讶之色也没有,好象两人本就是很熟悉的朋友。

他还在笑。

不是嘲笑,也不是带有其它恶意的笑。

他的笑容差点就让虬髯武士觉得那三支险些要了他命的羽箭,只不过是老朋友在寻他开心的一个玩笑。

如果你刚到这里,听到邱胜飞的话,应该也有同样的感觉。

#34;好,好功夫!小弟先还有点奇怪,除了'四海镖局'的诸总镖头,谁还能使出这么出人意料的'金鲤跃龙背',干净、利落,让我们多么有幸、能够瞻仰到实实在在的大家风范。"

他就象在宣扬一个真心佩服的大人物,神采飞扬地说道:"嚯!近前一看,果然不是别人――"说着右手三指比划了一下"若换作别人,谁又能挡住小弟这极为自负的'穿云三箭'?佩服,小弟当真佩服之极!"

虬髯武士一直冷冷地盯住他,不冷不热地挂着笑,说道:"神箭绝技不同凡响,在下领教了,也是好生佩服邱兄出手!"

他的声音又回到喝镖时的腔调,怪里怪气的,虽在表示佩服,却连一丝儿佩服的表情都看不到。他左手上的红缨戟,甚至还指着邱胜飞。

邱胜飞看上去似乎没有听出弦外之意,脸上显出些有点受宠若惊的兴奋神色。他左手食指一弹金色的弓弦,竟发出嗡嗡琴音,不好意思地笑说道:"诸老总过奖了。小弟有啥本事,值得一提?见笑见笑!"

虬髯武士皮笑肉不笑,冷冷道:"邱兄不用自谦,难道你那三箭,嘿,不令人佩服?"

邱胜飞摇头,笑咪咪很有点自知之明地摇着头说:"看得出来,诸老总对小弟这手箭法不大以为然。'穿云三箭'有个屁用,老总一定是这么想的!"

虬髯武士"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却就在这蓦地里弓弦连响,金光闪烁,虬髯武士身子在马背上晃了几晃,忽然甩掉左手戟,捂住左眼,神情甚是痛苦。

在他发出野兽般受伤的低吼时,身后五名棺材脸已有三人碰落马下,双腿一蹬,就没动弹,死得简直不象是高手。

***

邱胜飞这才开始笑,得意极了忘形地笑。

#34;可是、可是'裂石五弹'弹弹有用,诸老总该不反对吧?"

他笑得气息断续,举起三根指头,忽然说了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算三份半怎么样?"

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虬髯武士,但这句话却又不似冲着诸老总去的。

虬髯武士怒吼一声,左手兀自按在眼上,双-胯催动坐骑,一招"铁骑突出刀枪鸣",右手送戟,戟头如奇兵突来,贯向邱胜飞前心大穴。

一只眼睛认穴,居然还是很准。

邱胜飞突然变成了一支箭,一支倒飞出去的箭,笔直退走,脱离了大戟可到的范围。

但是他并没有"走为上"的打算,谁都看得出他长于弓箭,贴身肉搏,再高明的箭法也震不住一杆成名已久的红缨戟。

箭已在弦上,弓已如满月。

这时有一个仿佛是来自地狱的声音,嗡声嗡气的说道:"三份半就三份半。"

邱胜飞笑道:"多谢!"小指一勾,长箭掉头,倏地插回箭壶,弓弦崩直,"呜"地放了空箭。

这次他真的走了,走得很快。

虬髯武士身形伏低,不见箭来,怒吼着催马更疾,奔邱胜飞卷去。

邱胜飞竟然不借地形便当,窜入林莽密菁之中,只管一股劲展动轻功,沿着驿道飞纵,他的"化作一支脱弦箭"的身法,不可谓不快,但比骏马还快的轻功,虬髯大汉只是听人提过,却从来没亲眼见识到。

虽然他亦相信轻功好手短距离可以赶过奔马,但这人绝不叫"邱胜飞"!

况且驿道蜿延不绝,就算真的是一支箭,也有强弩之末,不信赶不上你。

有埋伏是不是?

只可惜队伍一动不动,好象早已看透了一切。谁也不会为了一个角色,暴露全盘计划。

所以两人距离很快缩短。

虬髯武士右手举戟,似已有把握一刺必中,一中必杀。

邱胜飞只听得蹄声临近,背心有一股冰冷如霜的杀气附了上来,以极快的速度,令他感到肌肤起粟。

他忽然汗透全身,冷汗!

邱胜飞很懂暗算,几乎已是江湖上精通此道的寥寥数人之一,可是他知道明刀明枪地干,很多二流角色也没把他放在眼底。

如果他开始就不逃走,也许还有机会杀敌于箭下,现在却已处在劣势。

他根本不敢回头,一回头就可能永远无头可回了。

大队人马没追来,难道他们不管我了吗?

邱胜飞蓦地发出一声尖叫,听起来很难区分是猪临死的悲歌,还是一个泼妇被另一个泼妇推下了床,夺走了老公。

他希望得救。

虬髯武士已逼近,当他跨过一块路中央的麻黑石时,戟已出手!

出手一招"回头是岸",虬髯武士喝,怒喝,怒喝着"回头是岸"。

***

假如阁下是吕布的后人,即使家传武功失传,也一定懂得戟是种什么样的武器!

它有时可以是一杆枪,有时却能使出各种门类刀的招式。

但现在它和这两样都不粘亲带故,却变成一只不伦不类的钩.

#34;回头是岸"跟本不主动攻击你,虽然戟头已擦过你的肩头,月牙倒齿的用意却是在前面守株待兔,等你自己迎上去。如果你能够急时回头,一根毫毛也少不了。

据说这招是唐初一位佛门高僧所创,本意旨在留客,无意杀戳,可是虬髯武士知道邱胜飞已不可能回头了。

所以这招已违背了原创者的本意,已有杀气。不管回不回头,都已望不到岸。

邱胜飞眼前出现一朵绽开的红花时,他的眼珠几乎凸了出去。

红缨撒开的花,就象勇士的血。

他顿住!

思想虽然顿住,但他的人不可能说停就停,收放如心。

戟头的倒齿如怪兽的獠牙,他的喉咙马上就会透出一个洞,一个流血的洞。

死亡来临如此之快,这一瞬间忽然没了思想,他只听见有人喊:"回头是岸!"

声音仿佛是他的同伙,不是诸总镖头。

奇怪的是声音就在他耳旁,在他与虬髯武士的中间。真是奇怪啊!可是已不容他有所思想了。

谁也不能只凭一句"回头是岸"就震住虬髯武士,必须用行动,用行动解决。

但驿道两旁藏得住人的地方,连一小块石头也没飞出来。这电光石火的一闪间,生死存亡,纵然大罗金仙可能也帮不上忙来!

邱胜飞自己也觉得必死无疑。

可是谁也想不到"回头"果然"是岸"。

这个时候,居然有一只有力得仿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勒住奔马的大手,插进了他的腰带。

他立即顿住,身子就象已经在这儿扎根了千年的树桩一样顿住。

#34;这简直不可能嘛!"

邱胜飞眼珠更凸出了,虬髯武士也在心里叫着。

***

这种时候,竟会有一个突然从地下长出来似的人,出现在两人中间,大叫"回头是岸"。

这还不算什么,他偏偏还有一手,居然一把就拉住了邱胜飞。

这也不算什么,最可气的是他又黑又瘦的样子,立在地上也不过象根弱不经风的枯枝,却没想到竟然比埋地三尺的铁柱子更稳更硬。

虬髯武士就象纵驰盲马的瞎子,撞在了这根柱子上。

他嗷叫一声,戟脱手,人飞起,几乎同时间,“咻”一声如疾烟轻幔,路旁树丛中突然飞出一张长网,一卷一收,然后我们的诸总镖头就不见了。

再看那匹键马,被一碰仰翻,打了个侧滚,前蹄跪地,后股撅起,再欲挣扎起身,只动弹了两三下,竟慢慢地瘫软下去,看样子就算再活下来也是废了。

镖旗下,众武士倒吸一口冷气。

***

这个人松开邱胜飞,慢慢转过身来。

见一张又黑又瘦的面庞,一双眸子却是精光内蕴;冷峻而严肃的表情,自有一股慑人的威仪。他身着一件硬质黑外套,补丁百衲,褛烂不堪。一双枯瘦黝黑的手,自破袖口露出,皮骨生硬的感觉,竟有点象生铁铸就。

岁数大约四十上下吧!

这可是一个不好招呼的叫花子。不管你认不认识他,方才碰毙飞马的那一手,已经告诉你他有多厉害。

队伍中,众武士无一不是江湖上纵横霸道的人物,目光如炬,焉有不知之理!何况这个叫花子名气太大,大到了你若在江湖上混,一定会听说他的地步。

钟――铁――铎!

丐帮执法长老,铁面无私的钟铁铎!

执法如山,从来不徇私情的"铁判官",生性嫉恶如仇,专事扶贫济困,锄强铲邪。

他一个穷光蛋,要包揽大小好事,救济之资,自然是向豪门富户强行伸手,所以他最有名的绰号不是"铁判官",而是"铁饭碗"。

震于"铁饭碗"威势,被讨的富豪忍痛割肉,也不敢不"施舍"。

这样的叫花子,是不是比强盗还难招呼?

***

钟铁铎缓缓抬起左手,向后摆了摆,邱胜飞惊魂稍定,忽然一个转身,跃入林中。

众武士看见钟铁铎屹立不动,然而眼前一空,他忽然象一个抽空了气的布袋,瘫软下去,在地上却顿时又隆起一块石头,等他奇迹般恢复人形站起来时,手中已添了两件东西。

左手一个斗大的铁饭碗,沉重厚实,边缘锋利如刀,一看就非上桌的食具,完全是件独特的外门兵器。右手一根打狗棒,黑不溜秋的丝毫不引人注目,可是迄今为止,它在钟铁铎的手中,还不曾被轻视过。

拿着这两件家档,钟铁铎一步一步地向队伍走来。

两名还骑在马背上的棺材脸武士,现在已是首当其冲,这时握刀的手背突然青筋暴起,犹如蚯蚓爬过。但他们除了双眼盯死钟铁铎外,全身上下也没啥举动。

钟铁铎先如拖泥带水,走得沉重缓慢,两名棺材脸武士察觉到他步履渐快时,他忽然已化作了一团旋风,疾卷上来。

风中他长啸,他大叫:"给我饭吃!给我饭――吃!"

声到人到,来得好快。

两名棺材脸武士怪吼一声,蓦地从马背上腾空飞起,掠过马头,恶鹰般猛扑出去,一把弯刀,一把长刀,一左一右,双管齐下,疾劈来者双肩锁骨。

这两人势如雷霆,身法、刀法都快到了极点,金刃划空竟挟有劈风之声,功底之深显然还在诸四海之上。而且出手就占机先,实是高手中的高手。

钟铁铎挟着威势而来,只一转眼间,就变了劣势,没来得及出手,刀光已临头。其间的转化,倒也不是常人所能料及的。

他就象送上门去任人宰割的猎物,两名棺材脸武士等于是在守株待兔。

有时候来得太快,并不能算件好事,尤其是你不知道前路究竟有什么在等着你的时候。

可是钟铁铎不在乎,前面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他都没放在眼里。因为他不笨,他懂得很多种不使自已受伤的方法,其中最有说服力的一种,就是马上站住。

你算准他不一定能立即止住身形,他偏偏可以做到。

两名棺材脸武士出刀抢先了一着,对手的移动快慢也在计算之列,钟铁铎蓦然出其不意地顿住去势,两把刀劈下的地方,他的双肩根本就没有移上前,所以刀就砍空。

所以优劣之势又有了变化!

沙场就是这样,生死存亡,瞬息万变,如果你能够把握住优势,你就是主宰,你就是强者,就能任意操纵对方。

钟铁铎右手抖动,打狗棒只等刀光一分,对方空门暴露时,找机会就随主人的用意办事去。

他的目光依然冷峻、严肃,炯炯有神。

两名棺材脸武士脸色末变,但他们的刀法却变了。

长刀劈砍之势突然减慢,弯刀下落的一道弧光却更疾更快。

#34;当"的一声金铁交鸣,弯刀反背砍在长刀上,执刀的这名棺材脸武士一改下坠之势,向后倒飞退去。他又使了一招"顺手牵羊",弯月似的刀尖挂住了同伴的腰带。

两人同进同退,长刀寒光片片,重重刀幕顿将来路遮得风雨不透。

钟铁铎眼中精光暴射。好家伙,看谁是厉害?他手中那个怕有二三十斤沉重的铁饭碗,蓦地脱出掌握,砸进那片刀幕之中。

他的人又化作一股旋风,跟踪追进,打狗棒棍头昂立,似要待那刀光散乱,乘隙闯入禁区,痛殴恶狗。

铁饭碗风声厚重,去势不紧不慢,虽已脱出手掌,却象是仍有一只无形的手操控着。

长刀武士心头一懔,随即镇静。因为他双腿一夹,业已落座雕鞍。这铁饭碗力道虽然重些,他的把握也多些。何况同伴的弯刀已抽了空,盯住了打狗棒的来路。

#34;嗡"的一声余音悠长,长刀挡住了铁饭碗,棺材脸武士一怔,他没想到这个江湖上如此闻名的铁家伙,打过来并没有过份的压力,一下子就给他刀光砸飞了去。

他的刀光依然未见散乱,所以弯刀候着的打狗棒也没有攻上来。

但钟铁铎是个真正的高手,这种人高明之处就在于绝不滥用功力,他根本没打算把棍头送进那片炽盛灿烂的刀光中,而是送给了已经给邱胜飞弹倒在地的三具死尸。

***

你若以为钟铁铎是个捡别人便宜的人,那就大错特错了。

因为这三人根本就是在装死,谁一踏进他们身周,谁就会倒霉。他们的三把刀形式奇异,会以绝不相同的手法,把你象草一样割断。

这时我们看到那个铁饭碗从刀光中反弹出来,遮天盖日般就把一张仰天躺着的棺材脸盖住了。这个武士本来不太差劲,他睡在一块泥泞未干的地上,只等去割断别人的脖子,虽然也防备着钟铁铎,但钟铁铎的这一手声东击西,令他防不胜防,眼一抹黑,头已不见。

几乎是同时,钟铁铎手持打狗棒中段,两端棍头已压上另两名棺材脸武士的喉头。

这两人开始动作。

他们双目暴睁,一齐向外挥刀。

只是这一刹那间,他们忘了钟长老还有两只脚。这两只脚一踏进来,倒也没有太随便地闲着,竟用了"懒汉踩蛇"的桩步,踩扁了刀鞘,把刀片夹在鞘中难以抽出。

所以他们一动刀便知不妙,突出的眼珠再没能闭上,人已一命呜呼。

这几下兔起鹘落,眨眼结束,钟铁铎挑起铁饭碗,好整以暇地退出圈子。他眉梢嘴角跳出一丝嘲弄,缓缓道:"天南名捕何时改行当起镖师来?"

剩下两张棺材脸,老底被一语道破,俄倾变了颜色,尖针似的目光倏一下刺了出来。

钟铁铎昂然不避,不慌不忙的说道:"久闻'天罗地网'之名,两位轻功了得,刀法凌厉,自是'天罗'吴锁南、金图真了。"

弯刀武士撕开身份,冷然道:"不错,我就是吴锁南。'铁饭碗'讨饭的本事,还要领教!"

他忽然仰天一声长啸,腾空跃起。

他的弯刀看上去就象九天一钩寒月,他的身形展开,根本就是寒月边上的一朵流云。寒碜碜的月光在流云中时隐时现,银光仿佛随时都会泻落下地。

钟铁铎左手铁饭碗在五指间旋转,右手棍尾拄地,一副杂耍艺人的架式,双眼望天,神情好似许愿,在盼那月儿掉进他的碗里。

吴锁南真也有些本事,身在空中盘旋,居然来回几趟不曾下跌。

钟铁铎饶有兴味地观看,打心眼儿里颇为欣赏这几下子。

这个时候,长刀武士金图真的刀突从马颈后穿出,这片刀光以迅雷不及掩目之势,很快就到了钟铁铎胁下,而他还在津津有味地观赏吴锁南的表演。

#34;哥舒夜带刀"通常都是这样杀敌于不知不觉之中。

这一手无疑经过千百次锤炼,两人的默契,可说是他们杀人艺术的精粹所在,金图真甚至看见钟铁铎的身体涌进了这片刀光中。

可是和他往常出手不一样,他的刀明明穿过了别人的身躯,他的手居然没感觉到一点实物被透过。钟铁铎每一分肌肉似乎都能自如收缩,刀尖到了他身后,只不过是因为刺空,倒也没有对穿洞过。

金图真不愧是天南名捕,手底确也有些道理,钟铁铎倏地欺进空门,他使一个"金鲤穿波"的游身法,抢在打狗棒出手前,尾随刀光纵了出去。

就在这时,吴锁南出手一刀"飞月式",寒光当空泄下,颇带点"围魏救赵"的旧计,叫钟铁铎分不出身去追击。

但钟铁铎做的事却好象永远让人意想不到。

他没有追击金图真,对吴锁南的刀也不太在意应付。

他的铁饭碗引住了吴锁南凌空下击,却在这将接未接之时,收起他要饭的家当,其快无比地掠了出去。

钟铁铎的身形穿过两匹马之间,双足一分左右,"踢死狗"的腿法份量实在,两匹马惊叫倒下,口吐白沫,恐怕是活不长了。

他再也不去理会两大"天罗",长驱直入,冲向队伍。

***

第一辆大车上的车把式见势不好,猛地立起,压在眉梢上的那顶范阳斗笠,立即变成一件暗器,旋飞而出,接着是一条暴响的长鞭破风抽到。

这两手首尾相济,纵是钟铁铎这样的一流高手,也难以无人之境的架势闯入。

他霍地一个"一柱擎天",把这顶旋转的斗笠挑了上天,但是怪蛇一般灵动的长鞭,却缠住了他的棍身。

车把式当然不是普通的车把式,他的手腕一抖,长鞭的中段突然出现一个圈,疾速向前滚动,那意思似乎要来套钟长老的脖子。

能将一条鞭子玩得跟着自己想法走的人还不多,钟铁铎阅历丰富,当即猜到他的身份。

#34;纠缠不清"李小亭。

#34;龙鞭"、"虎鞭"、"牛鞭"、"马鞭"、"狗鞭"五大鞭王的传人,可不是补肾壮阳坐堂的老中医,用起鞭来如臂使指,炉火纯青,本来就是江湖道上几大难缠的人物之一。

所以钟铁铎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的打狗棒滴溜溜在手心打转,内劲倒推乾坤,鞭子上的这个圈如疾浪回头,反套转去。

李小亭遇敌强项,兴致大增。

#34;好!"的一声暴喊,他口中赞叹,内气汹涌奔流,直贯长鞭。

这招"青龙送水"绝无花耍,只讲内涵,近几年罕逢敌手,已有很久不用,今天一上来,不过两招便露出看家绝活,实在是对钟长老有几分尊敬。

只见长鞭画出的那个圈儿,忽然停止滚动,僵在两人中间,瞬间冻结了一般,仿佛插入地下也不会弯曲变形。

钟铁铎点头道:"五大鞭王硕果仅存的传人,果然有些道道。今天不是来讨鞭法,倒请见谅!"

今天他来讨的乃是几只大铁箱,因此无心恋战,口中继续道:"不打不相识,我也来送一份见面礼。"

话声中,邱胜飞再发"穿云三箭",两大"天罗"从后袭来,不及向钟长老下手,忙着应付快箭去了。

他们的行为好象恼了钟铁铎,铁饭碗一招,只听“轰”然一声大震,枝叶乱飞,林中一根盆口粗的大圆木,破空飞来,杵向大车。

大圆木显然受重型机括操纵,声势威势都非同寻常,再顶尖的高手正缨其锋,也都是梦想。

李小亭的鞭子忽然松软,从手心滑了出去。

名家的成名家伙,往往被视如性命,"剑在人在,剑亡人亡",早已深入他们内心。

李小亭却不,他只懂活着才是一切。

他的所作所为虽然不值得某些江湖好汉称道,但你无法否认他确实是个聪明人。这种人的命往往要比英雄长得多。

钟铁铎也没敢要他的鞭子。因为李小亭这一松手却有后着,那条鞭子的尾梢活了似的追击过来,宛如首尾相应的长蛇,竟想伤人。

钟铁铎棍头点地,避过两大"天罗","倒踩七星步"点水蜻蜓般轻灵快捷,直退到可以隔岸观火的地方。

他看见李小亭双臂一振,居然迎着那根巨木大吼一声:"滚!"纵身而上。

***

五大鞭王的传人,看上去实在不该如此愚蠢,钟铁铎发现他已飞上巨木时,却不觉由衷喝采:"好!"

只见李小亭双足踏在巨木身上,一个"乌龙搅尾",拧得巨木摇头摆尾改了方向,"轰"地砸在道旁。

他这一招亦使过了头,宛如一只似乎已失去控制的大砣螺,旋转飞落。

还好第二辆马车上也有一条长鞭,横空反卷倒扯,如搏猛风中的风筝,好不容易掌住局势,把李小亭挥回车位。

#34;师父,没事吧?"

这条长鞭原来是出自他徒弟詹志同之手。

李小亭"哼"了一声,缓过神来,傲然一抱拳:"钟长老,如些厚礼,受之有愧,请收回去!"

钟铁铎把铁饭碗盖在头顶,抱拳道:"不必客气,今天叫化子来讨碗饭吃,李施主千万不要吝惜。"

金图真拾起长鞭,扔给李小亭,森然道:"丐帮一向行事公道,我等受聘于'四海'镖局讨些生活,钟长老不分青红皂白,简直是强盗行径。杀我'地网'三兄弟,今天说不得要向你讨回公道。"

钟铁铎笑道:"公不公道,自在人心,叫化子肚皮再饿,不是不义之财,绝不会起心霸占!要讨公道,尽管上来。"

他字字铿锵,正气凛然,打狗棒一顿,天神般屹立道中。

金图真舞了个刀花,却不上前,说道:"好,你便来抢。"

只听一个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大骂道:"你奶奶的,老子今天就是专门来抢的,你待怎样?"只见一团人球如飞将军从天而降,一柄青钢长剑当先开路,"飞仙开镜"第一式,凌空击下,很一般的路数,却也平添三分猛势!

来者是谁,我们还不清楚!

知道对头是大名鼎鼎的"天罗"金图真,还敢大咧咧地骂人,这个人胆子实在不小。

这种情况下,胆子还是很大的人,武功通常也不会太差。

艺高人胆大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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