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却自听到爱乐公主害喜的时候,就彻底呆了,呆得后面的事情都没有了反应。长公主和爱乐公主走了很久,我都只是坐在桌前发呆。直到太子伸手过来,想要扶我起来,我才如梦中惊醒一般,立起来抓了他的手问:“爱乐公主可是怀了苏蓦的孩子?”
太子一脸尴尬,说:“你也不要多想,爱乐从小就喜欢苏蓦,此番又被赐了婚,男人一时兴起逢场作戏,也是很平常的事情,我们约好的事情,苏蓦必然一定是等着你的,只有你移情别恋了我,不要他的份,断没有他敢不要你的道理。”
我听得明明白白,这是确认的意思,我只觉得脚下发软,整个人又坐了回去。原来男人可以逢场作戏的,我突然想起以前随娘来凡间玩的时候,听说大户人家的公子十几岁时候,家里就都给配了通房的丫头,欢欢爱爱确实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如王府世子这般的地位,大约是早就有了无数的风流,长公主方才所言,重点并不是苏蓦做错了事情,而是沾污了公主清白,这公主清白是重要的事情,但男人的清白之说是不存在的。所以我把自己守了五万年的清白当做定情物给了他,与他而言却只是无数风流中的一场欢爱罢了,怪不得那日他初时有点拒绝的意思,后来很快就不能忍耐,抱我上床后一番云雨,虽然急切了些,却也没有什么慌乱出错的,想来是轻车熟路的事情。他经常与爱乐公主月下饮酒,遇到公主也那边投怀送抱勾引的话,必然也是不能抵御的,所以我心心念念以为一番的恩爱更加坚定了我们的感情,但与他而言却是没什么价值的,就此看轻了我也未可知,就如同他送了我珍贵的车越女剑,其实于我而言还不如清风境山门外石头里拔出来的普通清风剑。
我发呆了许久,突然起身去屋里找了车越女剑,拎在手里又冲出门来,太子一把拉住了我,问:“姐姐,你要去哪里?”
我没吱声,只是一把推开他,他却紧紧抓了我的手臂,说:“姐姐是要去打架么?你先冷静一下,现在整个王府必然正在商议准备婚礼的事情,怕是他都没时间见你,你也不能当着王爷和长公主的面跟他打架吧。”
我使劲推了他,厉声说:“为什么不能?这凡间有什么事情是我要忌讳的?”
他却抓我更紧,说:“姐姐固然没什么忌讳的,只是打架以后呢?你现在也是肉体凡胎的,这打架以后也还是要按照凡间的规矩来的,最后平白惊吓了王爷和长公主,姐姐还落了一身的不是。”
我才不在乎这个,什么凡间规矩,什么一身不是,于我要的东西相比算什么鬼?!清风境那么多规矩,我娘一概不理,还不是被仙界最顶尖的两个男神爱的死去活来,我又使大力推太子,说:“你走开!”
他却是下了决心绝不放手,说:“姐姐一定要去的话,不如我说有要紧事情立刻传世子进来东宫,你再好好问他,你看这样可好?”
我听下来,这算是太子在帮助我的意思,虽于我而言并不重要,但也是可行,便勉强点了头。太子立刻吩咐侍卫去传世子进宫。我便坐在屋子里等着,一点都没有发觉自己浑身一直颤抖着,太子坐在一旁拉着我的手,大约想安慰我,只是这个情况又有什么人可以安慰到我呢。
这等待的时间无比漫长,太子慢慢跟我说话:“姐姐不要动怒,等会苏蓦来了,慢慢的说话,听他解释,真有什么,也不要自己生气,气坏了身子就不好了。”他这般不痛不痒的话,听得我心烦,望了他一眼,说:“你闭上嘴会死么?”他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也不知等了多长时间,我的心思已经没有初时那般急切,只是感觉全身一阵阵发冷,骨头里面都透着寒意,倒显得太子的手很温暖,我才注意到他一直拉着我的手,便甩开了他。
又过了好久,一个宫娥在屋外禀告:“太子殿下,苏世子到了。”我听着这声音,身子也跟着震了一下,太子说:“叫他进来。”转回头,拍了拍我的肩头,说:“一定不要生气。”
我已经顾不得搭理他了,只直勾勾看着走进来的苏蓦,他进门施礼,便低着头立着,太子自觉退了出去,还给我们关上了门。
我却没有了上次那般想要扔东西的冲动,只是浑身冰凉望着他,抖着声音问:“你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么?”
他低着头,说:“没有。”
竟然没有什么要跟我解释的,所以这凡间就是这般规矩罢了,原来是我自己想得太单纯了,没有弄清形势,我却还不甘心,又追问:“你跟爱乐公主有了胎儿?”
他低着头,半晌,说:“对不起。”
他竟然只说了“对不起”三个字,就这样轻飘飘解释了一切!
我已经浑身透凉到没有知觉了,抖着手拔出车越女剑,向他刺了过去,他闪身躲过了剑锋,一把抓了我手,说:“程兮,我们的誓言还算么?你还要我么?”
我突然失声笑了出来,这个时候他还提我们的誓言,不是可笑么,我问他:“你原来还记得我们有过誓言?”
他一脸痛苦的表情,倒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一般,说:“程兮,我现在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想告诉你,我们的约定从来没有变过,只要你还要我,我会来带你走的。”
我哑然失笑,原来还可以这样?我挣扎开他的手,笑起来:“你把我当什么?我在你和爱乐公主之间又算什么?”
他伸手过来,试图抱我,我飞速的挣扎了后退,举着手中剑对着他,厉声说:“别碰我,你滚!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他更加痛苦望着我,说:“程兮,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要相信我!”
我已经高声叫起来:“太子殿下,送客!”
太子应声进来,望着屋里这般状况,对他说:“世子先回去吧,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苏蓦又望了我一眼,转头出去。
我瞬间泪落无数,手中剑掉落地上。
那夜里我在院子里坐了一整夜,仰着头望着天空月亮,那夜里月亮很圆很大,娘说她在凡间时候经常看月亮,我知道她看月亮看了一万年,也知道她从人间回来就弃了我和爹,所以这凡间的月亮必然不是好东西,我爹被她这般遗弃和背叛,居然没有拿剑刺她么?所以爹爱娘比我爱苏蓦要更深很多,我此番遭遇了背叛,只想刺他一剑才解恨,可是刺了他以后呢,我恐怕也未必比现在舒服,这背叛的事情已然发生,犹如一根深刺,即使拔出来,那被刺过的心,也已经不再完整。这月亮之下,我才突然意识到,前面跟灵雨的种种纠葛,我并没有付出什么,也只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罢了,此番跟苏蓦的这趟事情,我付出了,却一败涂地,真是好可怜,我都从来没有想过“可怜”这个词可以用在我的身上。
那夜里太子也一直陪我坐在院子里,倒是比较乖巧,也没有说话。过了几日,听到消息说,下个月初五常青王府世子大婚。我听了也没什么反应,似乎这事情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了。
真到了初五那一日,太子一早跑来看我,我正在桌前发呆,几个宫娥为我梳妆,太子拎着一只鸟笼给我,那笼子里一只金丝鸟叫喳喳的,我便被它吸引了注意力,我盯着它看了片刻,突然一把拿过那只鸟笼,我这一挣扎,宫娥们没有注意,刚刚梳起来的长发又散了开去,太子便叫她们都退下了,我拿了那只鸟笼走到屋外,打开笼子,放走了鸟儿,看着那鸟儿一转眼飞得不见踪迹,我突然心情松了很多,听见太子的声音:“姐姐喜欢放飞小鸟,我明日再带鸟儿过来。”
我想起什么,问:“太子今日怎么不用早朝了?跑来给我送鸟?”
太子笑眯眯回答:“姐姐忘了,今日是休朝日。“
我却记不得日月,望着太子的脸,又想起什么,问:“今日便是……?”
太子说:“今日初五,就是他大婚的日子。”
我却看着他的脸色有点奇怪,一片惨白模样,记得他自从身体好转,已经从原来骨瘦如柴模样渐渐丰腴俊朗起来的,今日怎么看着又好像发病了似的,我问:“你可是又不好了?”
太子笑笑说:“是有些不好,还能支撑的,姐姐不必费心。”
我走回屋里,拿了车越女剑,坐在桌前,顺手倾空一个茶碗放下,露出左边手臂,一剑划了过去,太子突然拉了我的手,说:“姐姐虽是神仙身体,只是已经十几日水米未进了,我这里还可以支撑的。”
我才恍然惊觉,这么十几日我连一口东西也没有吃过,竟然每日只是在桌前和院子里发呆,就这么一日日的过着,都没有饥饿的感觉。
我甩了一下他,说:“你闪开,我死不了。”他大约身体是差的可以,被甩得直接跌坐在地上。我一剑划破了手腕,看着鲜红的血涌出来,滴进茶碗,一会功夫就滴了一碗血,我那手腕的伤口自动愈成一道伤疤,我的目光却被手中的宝剑吸引了,这宝剑还是他给我定情物,他今日跟爱乐公主成婚,那公主怀着他的孩子,我却还拿着这宝剑。我突然将宝剑掷在地上,说:“世子今日大婚,我没有什么贺礼,就麻烦太子帮我把这宝剑送还给他吧。”
太子立起来,说:“姐姐,你没事么?”
我冷笑了一下,说:“我饿了,传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