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咽了一大口口水,心疑鬼魂还能抓住自己的肩膀,突然,背后的床铺有了动静。
一张床铺围帐的拉链拉开,冒出一个头来,她叫着:“柳鬓乱好可怜,被男友抛弃,那个负心汉,天杀的种。”头一转,又传来另一个声音,“你胡说,柳鬓乱是被人玷污的,好姑娘清白没了,哪个贞洁烈女还能偷日度年!”
“你胡说,是抛弃!”
“你闭嘴,疯婆子。”
任有常发现这个脑袋上长了两张嘴,分明是两张脸,模样差不多,一个欢喜样,一个悲怨样,两张脸样貌都是普通人,倒没什么可怖。
“杜若娟别闹了。”柳鬓乱说,“我们是自己的精神实体,死后才能相互看到,生前我们依附在身体上,精神实体在现实中只能依附于有生命的个体,或者说生命形式都会产生精神实体,精神实体在身体死后都有所归宿,正如肉体死后分解成有机物,又以元素的形式回归到自然,精神实体则脱离肉体,去到应该去往的地方,这正是你来这的目的,任有常。”
“我来这,难道我也死了?”
“你怎么连自己该干什么都不知道?曹运大人。”身后床铺探出的杜若娟笑到。
“不是曹运大人,现在叫押司,你说的是宋朝时的叫法,现在已经二十一世纪了,你这个老掉牙。”杜若娟转过另一面脸说。
“押司?谁给我派的活,也没签合同,也没实习过,就让我不明不白死了?”任有常惊讶无比。
“你会活着的,方便理解,你就是民间旧时所说的‘活无常’。”柳鬓乱解释。
这一席话让任有常在宿舍里踱起步来,他摸着头发却没有触觉,是另一种触电似的感觉,他用手遮住眼睛,却还能看到周围的一切。
“你说我是那个吊着舌头,蹦蹦跳跳的无常?”镜子就在宿舍靠门的墙上挂着,里面的面容还是熟悉的自己,只是瞳仁呈六芒星状的蓝色晶体,幽幽的蓝光烟雾一样冒出来,眉毛变成两只乌鸦状,突然镜子里伸出一只手,任有常下意识后撤了一步,那是镜子里的自己伸出了手,做出握手的姿势,他同自己握了手,镜子里传来声音,
“快到这边来,冥都邢部长在等你。”
“什么?谁在等我。”
任有常正想询问,镜子里的自己已经走开了,镜子里空无一人。
“我们也该出发了。”耳旁声音传来,转头再看,柳鬓乱已经在他肩头了,她长在了任有常身上,柳鬓乱拍拍任的肩膀,第一次和柳鬓乱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次,更何况他们现在算是合为一体了下,这让任有常有些难为情。
“城隍爷已经等久了,快出发吧。”杜若娟的笑脸说到。
“城隍爷知道押司在城东头,路上远,手还生,所以不会怪罪的。”苦脸叫到。
另一侧的床铺亮了,里面传来嘻嘻哈哈的欢闹声,任有常揭开围帘,床铺上出现了一派清晰的影像,一个粉色连衣裙的女生和牛仔服男生在花园走廊上拉着手漫步着,这走廊不正是学校教学区的,梁子上挂着的爬山虎,紫罗兰开着花,夏天茂密时的景象,走着走着,女生变成一只是猫是狗的动物,扑在男生腿上闻起来,男生尖叫着跑起来,那动物在后头追。
“别跑,别跑,回来。”
床上的女生胳膊在空中摸着,说着梦话,影像也暗淡,最后消失了,女生翻了个身,似乎要醒了,杜若娟的精体也钻进了身子。
“人们的梦境是精神实体创造和满足的过程,当夜晚感官降低消耗时,我们可以在物质世界构造有限的界域,这和人们生前的意志力强弱有关。”
一朵白玫瑰出现在任有常鼻子前,是从柳鬓乱的食指上长出来的。
“我之前喜欢玫瑰花,绘画时也喜欢照着玫瑰的照片或者真花写真,所以现在我创造的玫瑰最精致、逼真。”
“听起来很酷。”任有常凑近花心闻了闻,浑身变绿,发着绿光,中毒的迹象让他不知所措,柳鬓乱将玫瑰移开,
“味道的形式在精体世界就是这样反映出来的,你的感官不再是身体里的大脑皮层,而是你现在的实体本身。”
“听起来有些玄妙,那么我们怎么去找西边的城隍?打滴滴去吗。”任有常想早点完成任务,好从这梦幻的世界早点脱身出去,也许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自己大脑编织的无端幻梦,就同庄周似的,他不想被蝴蝶和自我的问题困扰,顺利通过运筹学考试才是当务之急,柳鬓乱也会安然无恙,第二天在教室走廊碰见。
“那你要问夜度史大人了。”
他们一齐把头转向窗子,外面落着红色眼睛的乌鸦,发出猫一样的咕噜声。
“你要去哪,年轻人,说出你的目的地,我将带你进入-黑暗。”与其说沙哑而拖着尾音的声音从乌鸦嘴里发出,不如说是从肚子里发出的,声音雾气般萦绕在身体周围,凉凉的,任有常第一次感觉到有温度的声音。
“昂。”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称呼您,乌鸦先生,我们要去找西边的城隍,请问您怎么走,城隍是住在城隍庙里吧,是在莲湖区西大街的城隍庙吧。”任有常记得大一时常在钟楼附近逛,城隍庙巨大的牌坊巍峨肃穆,瓦楞都是新沥的琉璃,漆彩色明,只是听说里面牛头马面、判官分立庙内,怪力乱神挺慎人的,未曾进去过。
正等候答复时,任有常的眼睛里出现了乌鸦的视野,月亮变成一只盘卧在天上的动物,
浑身发着蓝光,看不清是只兔子还是狗,再一眨眼,他已经坐在窗外的窗台边上,背后是那盆仙人掌,随后他感到楼的平面开始倾斜,他逐渐面朝夜空,月亮大的惊人,背后依靠的玻璃感觉不到了,他惊呼着仰了进去,整个人掉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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