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什么是江湖啊”才五岁的大月,拿着历天遥给他用来玩耍的短小木剑,跑到正在饮酒的历天遥身边问道。
历天遥愣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酒葫芦。
“江湖?”他沉吟了一句,接着他低下头,自嘲一笑的说到:“江湖,就是只有受不尽的痛楚.....”,本是千杯不醉的他,却因哀思,此时已醉的红了脸,湿了眼......
“那痛楚又是什么啊?”
历天遥转过头,看向小徒弟,伸出手抚摸着他的小脑袋,笑着说道:“希望这辈子,你也感受不到......”】
慢慢的睁开双眼,长泪已打湿枕边,大月长长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轻轻的转过头,发现此时华叔一声不吭的坐在椅子上,因为使用天眼的后遗症还未消除,此时依然是失明状态,所以双眼还是被黑布蒙着的,手里拿着长长的烟斗,深吸一口,吐出浓浓烟雾,大月看着那烟雾向上飘舞,似乎看见了师父的模样......
“大月,你醒啦?”华叔说了一句。大月只是睁开眼,未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却被华叔察觉,看来此时眼睛看不见,似乎没对华叔造成什么影响。
“华叔,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到。”华叔又吸了一口。
“郎显大叔呢?”
“他在崖下的瀑布练剑。”
“郎显大叔怎么这个时候在练剑呢?”大月有些不解。
“你们之前在船上一起练剑,你郎显大叔便发现,当时你的剑道已经很强,而且你天赋极高,进步很快。所以他此时苦练,也是想自己的剑道能够多向自己巅峰的时候靠拢一些,也好多拖住你一些时日。”
“拖住我?这是何意?”
“他不是说,当你能用五成力打败他的时候,就让你去报仇吗?他不想让那一天来的太快,因为你还太年轻,太容易冲动,你需要苦修来磨练你的剑,但也更需要时光去磨炼你的心。”
“对不起华叔,让你们如此为我操心。”大月看着那眼睛还蒙着黑布的郎华,心生愧疚。
“对不起我们没什么,但你要对得起你师父十九年来对你的养育和栽培之恩。你要好好的活着,但不要为了仇恨而活,哪怕一辈子报不了仇,你也要记得,这世上还有更多的美好值得你去守护,值得你活下去。”说完,华叔又深吸一口烟。
“嗯。”大月头转过去,看向上方,陷入沉思。翻了两下身,床板的声音让大月感觉到异样,他疑惑的下了床,将被褥都掀开露出床板,大月敲了两下发现下面好像空的,便慢慢的将床板掀起打开,里面是无数的信件。
大月拆开,发现都是师父历天遥在凤凰学院时与人通信的信件,里面还有不少任务状令。大月明白了,这些都是师父与凤凰学院有关的回忆,是他最怀念的青春……
“大月,你发现了什么?”华叔问道。
“华叔,这床下藏着的都是师父在凤凰学院时期的信件,难道师父就一点不记恨那个将他逐出的凤凰学院么?”
华叔愣了一下,慢慢的放下手中的烟斗说道:“那是自然,那是他的青春回忆,又怎会轻易舍弃,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你师父最愿提起的就是当年在凤凰学院的日子......”
接着华叔突然笑起:“呵呵,只有那时候,我才能从他的脸上看见笑容,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可流年匆匆,我们一年一年老去,他就很少再提起过那段日子。唯一一次提到凤凰学院四个字,还是那次他酒醉后的叹息,他说他多么希望死后能够葬在凤凰学院的功勋先辈祠堂。我想那对于他来说,定是莫大的荣耀了......”
大月咬了咬嘴唇,又看向那堆信件,突然又发现一张没有信封的纸张的一角,上面有大体的墨字。
大月轻轻的将那张纸抽出,稍显褶皱的纸张上,几行大字,笔势雄浑又哀切,诗意无奈又凄烈......
不知人生何图?不知心栖何处?
不知美满何如?不知幸福何物?
苍天不眷顾,只剩下阴阳两别,无尽相思苦。
孤独是命数,恐唯有了却残生,会你黄泉路。
大月口中不自主的念出纸上几句诗词,愣在原地。
华叔听了,摇头叹道:“死,很容易,难的,是带着伤痕累累的心,撑着无尽的苦痛活下去。爱人逝去,你师父无一日不想着死去,可他硬是坚持了二十年,种活天输果延,逆天改命。这份勇气,这份不屈的意志,才是你身为历天遥的徒弟,最该学会的本领。”
大月眼角两行长泪流下,咬着嘴唇,轻轻的低下头。
“华叔,我想通了。”大月突然开口。
“想通什么?”
“仇我一定会报,但我要先完成师父的遗愿,让师父的尸骨葬在凤凰学院的功勋先辈祠堂里!”
华叔一惊,烟斗差点掉在地上,此时郎显正好刚刚踏进屋中,听见了大月所说的话,惊讶道:“大月,你说什么?”
“郎显大叔,华叔,我说我要去凤凰学院,不过你们放心,我这次去,不光是想办法把师父的尸骨葬在功勋先辈祠堂里,之后我会在凤凰学院中学习和历练自己,那里将师父变得强大,也一定能让我变强。待我足够强大的那一天,我再去为师父报仇!”
郎显和郎华看着那坚决的大月,二人都不知该说什么,看来大月的心意已决,而且,那坚韧的脸上,透露出的是发奋图强,卧薪尝胆的意志,郎显意识到,那道难以迈过的心镜之坎儿,大月已经抬起迈过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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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你还在研究这把弓呢?”
几个白衣男装的女护卫走进厅中,其中一个红袖子的上前对着岚宗得尊贵大小姐霍莹男问道。
霍莹男一身君子装束,将拿着折扇的手背在身后,弯着腰仔细的端详着大厅中那立于红木上的一张精美的散发着微微白光的大弓。
“红袖你说,这弓到底是什么做的,为何连爷爷都只能拉出半弓?”霍莹男疑惑的问道。
“公子,这艾柠宗主的神弓,能射出百里之箭,自然非比寻常。”
“这把弓叫‘忘情’,是不是说只有忘了情,才能拉动此弓。”
“不是吧,霍老宗主那么无情的人,不也拉不开吗?”
霍莹男转头看向她,手指轻点红袖的鼻尖:“别瞎说,让爷爷知道,非打你屁股。”
“是,是,红袖知错了。”接着二人扑哧一声同时笑了出来。
“对了,你们几个出去好几日,去干嘛了?”霍莹男问道。
霍莹男话说完,红袖急忙傲娇的站起,昂头得意的说道:“没干什么,只不过替某人...去找了找某人......”
霍莹男感觉到红袖有点不对劲,立马紧张了起来,羞红的脸问道:“你找谁了?”
“当然是公子嘴上总提起的那个人?”
“你...快说,你到底做了什么?”
“哈哈,公子别怕,我只是给你找到了他的画像。”接着红袖拿出一张画像递给霍莹男。
霍莹男急忙展开,画中一个俊朗无比的男子呈现,手中持剑,白衣飘飘,神采飞扬。
“这真的是人称风仙的沈白风?他真的如此英俊?”霍莹男喜悦的问道。
“没错,这正是沈白风,这可是我们几个好不容易求人画的。”
“我只不过在江湖上听见过他的名声,就随口念叨了他一句,你们何必这么用心?”霍莹男立马变了表情,假装不在意,淡淡的说道。
“公子,那夜里,总是谁偷偷念着他的诗的?”红袖笑着说道,其他的十几个女护卫也都轻声的偷笑起来。
“你们...你们居然半夜去我屋外偷听?”
“公子,我们也只是经过,只不过每次经过几乎都能听见,我们就觉得应该做点什么,以解公子的相思之苦啊。”
“我只不过是欣赏他平静如水的心态,像他这样在江湖上享有风仙美誉的剑客,居然内心有如此从容的诗人之心,岂不让人惊奇?”
说着霍莹男仿佛忘记了身边的人,手中托着画像,美目中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画中的人,忘我般的吟说道:
《诗世界》
一诗一世,一诗一界。
一诗众生,一诗覆灭。
一诗江湖,一诗朝野。
一诗壮景,一诗豪杰。
一诗晴雨,一诗雪夜。
一诗欢爱,一诗诀别。
人生百态,皆在词中。
世间万物,尽可诗写。
若问我,诗为何物?
吾以为,诗乃灵言也,能谈至理,能诉衷肠。
吾以为,诗乃仙语也,解人愁郁,抚人忧伤。
轻字几行,本静墨无声,但可抒一腔情意。
笔纸黑白,无锦绣颜色,却可写江山万里。
古人云,不读诗,无以言。
今再看,常人语,难成篇。
若问我,为诗难易?
吾以为,为诗易,为诗亦难!
词不达意,作它无用!纷繁难懂,写给谁看?
但凭一点才气,偶得一丝灵感。
再需八成情怀,可写十分好诗。
“习武之人,却深知笔墨之力量,用执剑之手握笔写诗,文采与古今才子相较定是不如,但是这番觉悟在练武之人中实属难得。若是没有入骨的情怀,又怎可写出入心的诗词呢?”霍莹男又自语道。
红袖等人看着霍莹男那陶醉的样子,脸上充满欣慰的笑容,同时也深深的为她担心。莹男从小没娘,八岁时爹也不辞而别,霍老宗主从小又将她以男儿培养,将来还有可能让她继承宗主之位,她的身世本就坎坷,命运也似乎容不得她去选择。
二十一年前,因为历天遥抢走宗主夫人的事件发生,岚宗不仅大力封锁消息,还停止了让凤凰学院学子进入岚宗进行学子大比武的习俗,双方就此不再进行以互相试探为真正目的的切磋,不然这个来自岚宗对手凤凰学院的白风,身在画中已然让莹男痴迷,若是来到岚宗现身于莹男面前,那莹男又将如何?
红袖本来只想讨莹男的一个欢心,谁想到莹男如此痴心,她轻皱起眉头,似乎有些后悔。
她想了想急忙说道:“公子,你恐没听说,这几年江湖上有一个门派标新立异,名声鹊起,名曰‘君义书院’。那君义书院秉承的理念便是站而执剑,坐而握笔,那里的学子啊,个个都是诗剑双绝,而且他们学院还有号称君义三杰的三个人,都是青年才俊,不差白风多少的。”
霍莹男突然笑起,虽然脸上没有妆容,但笑起却是十分的柔美,说道:“我又不是在招亲,你放心,我只是欣赏沈白风的谦逊,并无其它想法,我自己的身份我当然知道如何自处。”
红袖笑起,接着说道:“那就好公子,对了,今天天气这么好,我看,咱们还是出去打猎吧。”
霍莹男淡淡一笑,将画卷轻轻的卷起,绑好放入柜中,接着说道“好,看谁打的多。”
接下来,几个下人带好准备的弓箭和一群女护卫一起簇拥着红袖和霍莹男,一路欢笑的出门直奔远山而去。
远处的林中,有一个红衣男子注视着霍盈男一行人慢慢走远,他一动不动若有所思,接着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卦签叹了一口气,最后抬起头,慢慢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