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是自负的。
只因他始终坚信,若是同代相争,自己绝不弱于中原五大高手中的任何一人。
说起那道黑影,夜枭虽是第一次见,却有一种久别相逢的感觉。
只因,黑影的名字,充斥着夜枭的整段少年时代。
与别人相比,夜枭无疑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碾压当代,稳稳的同辈第一人。
唯独提到黑影的名字,无论是平日里极其看中自己的父亲,还是从不舍得打击自己的母亲,不论是他们匈奴的单于王,还是从小玩儿到大的伙伴,就连自小悉心教导他的恩师,都只能摇头低叹。
不是夜枭不够强,而是那个人,太强,强到逆天!
逆天,绝非夸大其词,而是真真正正的,逆天!
八年前,是夜枭的恩师与父亲带队,当夜宵苦等两人凯旋归来的好消息时,等来的确是全军覆没,埋骨他乡八字战报!
夜枭没流一滴泪,他知道,哭对自己没有任何帮助,更不能令自己变强。
如今,八年过去了,黑影已站在城墙上整整八年,任他如何逆天,也没有活过来。
或许现在,黑影已被时间和历史所遗忘,但夜枭不会忘,他永远记得,那道黑影的名字,叫做尹天衡!
不与其一战,心魔难除!
不与其一战,摆脱不了那股阴影!
夜枭盯着尹天衡的尸体。
“若你无法醒来再战,今日,你便要亲眼看着,八年前,你豁出性命都要守护的剑门关,亲手毁在我的手上!”
给我上,毁了这座关!
夜枭的命令似乎没有得到回应?
四周突然一片安静的可怕,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剑门关下的那座城门!
踏!
一只脚,从剑门关内踏出!
一座关,一人足矣!
“你是何人?”
夜枭大声吼道。
来人并未答话,只是背负双手,仅凭气势,便让三千余人感到死亡的威胁,所有人都在不断后退。
他身形伟岸,披头散发,长衫上沾满尘土。
从未有过一个人,气质与扮相,如此的格格不入,却又浑然天成。
若是仔细观察,他的眼前,竟没有寸许目光。
突然,他转头看向城上的那道黑影,适才暗淡无光的双眸,此刻明亮到到难以解读。
夜枭有些紧张,心中暗道,莫非,此人,认识尹天衡?是他的帮手?
只是为何,面对眼前的夜枭与三千高手,他会没有目光扫过?
只因两个字,不配!
是的,他觉得,他们不配!
夜枭不配,夜枭带着的三千高手亦不配。
在他眼中,这些人,连让自己正眼一看的资格都没有,根本不配得到自己的一眼注视。
天,这世上竟有如此狂妄之人!
他的眼里只有城墙上的那道黑影,也就是尹天衡尸体。
这是他这一生,为数不多能放到眼里的人之一。
不是因为尹天衡多强,而是他的剑道领域,毫不逊色于自己!
夜枭一生从未被人如此轻视,便是从小犹如心障的尹天衡,在他心中也不过是略胜自己一筹罢了。
可如今,如今,被人直接无视,连看都不看一眼!
夜枭太阳穴青筋暴起,死咬着牙,忍无可忍道:“你敢辱我!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敢辱我。啊————”
夜枭的暴怒终究了起了一丝作用,毕竟人非圣贤,怎么可能对身旁的事物彻底做到无视。男子转回头来,看着夜枭。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夜枭更是火冒三丈,怒吼道:“混账,你那是什么眼神!”
男子的眼中,充满了蔑视,不止如此,还掺杂着一丝厌恶,这种厌恶,不是对人的讨厌,而是那种桌上有蚂蚁,家里有蟑螂的那种想要灭杀的厌恶。
是的,此刻男子的眼神,就像是看一只蚂蚁,一只低贱的爬虫。
侮辱!侮辱!侮辱到了极致,这是对一个人最大限度的侮辱,夜枭快要崩溃了。
啊——
夜枭内力澎湃,将刀扔上半空,身后三千人同时掏出一柄小匕首,纷纷割破自己手腕,并举起淌血的那只手。
三千条红色的光芒将每个人的手与夜枭的刀连在了一起。
夜枭脚下形成一个无形漩涡,刚才那冲天的怒气,全部被刀吸了进去。
炼魔刀!在战场上杀人不见血,血液全被刀身吸收,吸收的越多,刀的威力将越可怕,相传,炼魔刀吸收的人血数,不可过万!
若是过万,将不再是人控制刀,而是刀反噬人心,一但如此,持刀者将是一名六亲不认,毫无人性可言杀人机器!
夜枭这柄刀,是匈奴自数百年前建立以来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数十次战场厮杀,刀内早已炼化了超过七千人数的血。
加上刚才夜枭手下三千人的主动献祭,史上第一柄,饮血过万人的炼魔刀,就这么诞生了,或许连夜枭自己也不知道,这柄刀之前已存了如此之多的分量,如果知道,绝不敢如此轻举妄动,毫无顾忌的献祭!
啊——
夜枭此刻站在半空中,一双眼睛只有眼白,没有瞳孔。手中拎着炼魔刀,张牙舞爪,已经失去了理智
夜枭的身后魔气遮天,黑雾蔽日,渐渐的,黑雾,魔气聚在一起,空中出现一名数百丈的怪物,怪物身上有一道黑色光雾,这雾下连着夜枭,上连着天!
吼~死!!!
夜枭用那双惨白的眼睛,看向他,仅存的理智,让夜枭仍记得适才羞辱自己的那人。
天别寺,智障大师的念珠轰然炸开,散落了一地。
不祥之兆!
灰衣老者亦同时抬头看天,众人修为不及,晚了半步,也不约而同的看向剑门关的方向。
天别寺相隔百里仍能清晰的看到,那里魔气冲天,黑雾当空。
灰衣老者大笑道:“哈哈哈哈哈,天助我等,一柄破万的炼魔刀,必是匈奴那小子所为,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人。”
智障大师转身看向慧摩慧蔡两位师侄,急问道:“你二人可知,剑门关处,是何人在此看守?”
慧蔡慧摩一脸茫然无措,慌张答道:“回,师叔的话,剑门关,并……并无人看守。”
“什么!混账,如此要地,怎么会,怎么会无人看守!”
“师叔,师叔您先息怒,是这样的,半月前,剑门关传出消息给九大门派,让我们不准派任何人过去。”
智障大师一拍大腿,急骂:
“你们糊涂哇,万一是敌人的奸计呢?你们两个,快去山顶的不动明王阁,让我几位师兄提前出关,再晚就来不及了!”
“想报信,不可能!”
慧蔡慧摩二人还没来得及出发,灰衣老者带来的十几位手下便围住了必经之路。灰衣老者一身力气,早已恢复了七七八八,大手连挥数掌,激起一阵大风,对上智障大师。几位手下分出四人,亦同时攻向唐门,青玄,倥侗,扶桑四位掌门!
北冥无尽海,一位邋遢的老头正坐在海边,一口酒一口烤肉,吃的尽欢。老头身边,一柄大刀插在沙滩上。
红色的沙滩在夕阳映下,显得有些诡异。
等等,红色的沙滩?沙滩为何,是红色?沙滩上四处散落着成千上万的尸体,每一具尸体皆是砍断四肢后,又多处割破血管,活活放尽了血而死。
海面上,飘散着数不尽的碎木板,破布……
剑门关已彻底被黑雾笼罩,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他仍背负双手,不同的是,这一次,他的目光停留在夜枭背后那由黑雾凝成的巨型怪物。
他的嘴唇轻启,说出了出现以来的第一个字。
这第一个字,居然真的,只是一个字!
“滚”
说完,他动了。
除了入关的那一步,这是他踏出的第二步!
踏!
突然,他的眼神在刹那间变了,一片金光从脚下莫名涌现,金光无限放大,最终直冲九天云霄,化作一柄千丈的金色巨剑虚影。
巨剑的灼热能量直接融化了黑雾所化的怪物,虚影越发神圣无比,最终笔直的立于天地间!
咔嚓,千丈虚影寸寸解开,如寒梅怒放般绽了开来,金光洒满整片大地,无论花草树木,都弯了腰,低了头,对着金光的方向朝拜。
金色的剑气如太阳降世,不足两个呼吸,便将所有的黑雾全部烧为虚无,夜枭带来的三千高手,此刻也只剩一堆飞灰,连痕迹都不曾剩下。
目睹了这一切的夜枭瘫痪在地上,他早已提不起半丝反抗之力,大口喘着粗气,此刻如果说尹天衡是他的心魔,那眼下这个人,更是令他连反抗之心都不敢提起半分,这是夜枭第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一步踏出,天地惊!
一人守一关,竟然真的有人能做到,且是这般轻松。
夜枭为什么没死?
他不杀夜枭,不是因为夜枭值不值得他杀。
而是因为,在他的眼里从未有夜宵这个人。他甚至都没有用过哪怕一个呼吸的时间来考虑杀不杀夜枭。
有人说,最无情的打击莫过于敌人不屑的杀你,今天,夜枭懂了,原来还有比这更无情的,那便是自始至终眼里没有你这个人。
他来剑门关只有两件事。
一是为了一个承诺,一个自己发过的誓言。
第二个,更为重要,整整八年,他终于想到了,办法。
办法?什么办法,需要一个举手投足间能改天换地的人想了整整八年???
天别寺,所有人都停下了打斗,智障大师一副宝相庄严之色,实则心里几乎乐开了花。
所有人都看见了刚才那柄立于天地间数千丈的金色剑气。
中原一方所有人悬着的半颗心,彻底放下了,原因无他,只要他出手,便没有做不到的事,只要他出手,便没有杀不了的敌人。他就像一道天险,不可逾越的天险!
灰衣老者绝望的半跪在地上,双手抓挠头发,哽咽道:“是他,竟然是他,他出手了,怎么可能,怎么会!他不是八年前便埋剑于南山之巅,从此不问江湖了吗!莫非是他寻到了救尹天衡的办法?不,绝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