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吕花影渐渐开始佩服沈易安的耐性,因为沈易安的神情、姿势没有一丝变化,始终平静如水,眼神也如同深潭难窥其天地。任何人不耐烦的时候,都会有所表现,或眼睛东张西望,或坐立难安,亦或手足无措……但这些在沈易安身上都根本看不到,他在你眼前,就像一潭幽暗的静水,不知深浅,不起波澜。
可吕花影思来想去,沈易安背上的李若芙会增加他的负累,而自己毫无负担,不论如何算计,自己都有更大的机会获胜,他决定试一试。一刹那间,突然向沈易安攻出七掌,且每一掌都比前一掌快,虚实变幻亦极其难测。吕花影这一出手,显然不遗余力。
吕花影的突然出击并没有出乎沈易安的预料,只是吕花影使的不是月影门的武功,这他倒没想到。沈易安不打算与吕花影缠斗,两手挥动,悉数挡下吕花影攻来的七掌,再反手聚浑厚内力于双掌一同推出,直逼吕花影与他对掌比拼内力。
吕花影始料未及,毫无准备,被逼之下只能强行对掌,直接被弹飞出去!既已如此,他索性借助沈易安掌力,空中转身轻点地面,直接牵起伏香的手窜出门去,动作何其行云流水不带一丝拖沓。
吕花影竟就如此溜了,李若芙开心地笑道:“你瞧他逃走那样子,像不像一条夹着尾巴逃跑的狗?”
沈易安道:“他像不像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不下来,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李若芙双腿夹紧,摇晃着身子,口中喊道:“你的意思是在嫌我重吗?”
沈易安又是连连咳嗽几声,赶忙说道:“不是,真不是……”
李若芙这才停下来,轻声道:“你给我找双鞋我就下来。”
沈易安在屋内扫视一遍,一双鞋子都没有,他皱眉说道:“奇怪,他不会将你原来穿的鞋连同衣服一同扔了吧。”
李若芙撒娇:“没有鞋子我是绝不会下来的!”
男人往往拿女人没有办法,拿撒娇的女人更是没有办法,连流血都不眨一下眼睛的李若芙竟然怕脏,沈易安只好苦笑着背李若芙走出门去。一路走出地道,半个人影都未见着,看来吕花影已将地下密室中的人都带走。
明月已高高挂上枝头,将清辉洒在沈易安和李若芙的身上,也洒在他们回府的石板路面,清风袭来,吹散李若芙满头秀发,无数青丝晃过眼前,沁人发香顺着沈易安的鼻子,直捣心田。李若芙洁白的脚丫子一晃一晃,像极两只调皮的小白兔。
“吕花影说他是月影门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李若芙在沈易安耳旁轻语。
“吕花影此人阴险狡诈,说的话没有几句是真的,但他是月影门的人这点,应是不假。”
“你如此肯定?”
“月影门门主、月影三圣和吕花影几乎同时出现绝不是巧合,他们都跟长汉帮扯上关系也绝不是巧合,所以吕花影必定是月影门的人。”
“平常想见一个月影门的人都不易,我们一晚上竟碰见好几个,而你竟然连月影门门主都碰上了,也是奇了。那月影门门主为何将你放走?”
“不清楚。”
“你说月影门的人怎么会出现在长汉帮总堂的禁地之内?”
“也许月影门与长汉帮有某种联系。”
“吕花影既然是月影门的人,为何要设计杀死长汉帮的堂主龙玄,难道月影门与长汉帮有仇恨?”
“月影门若与长汉帮有仇恨,月影门门主和月影三圣又怎会出现在长汉帮禁地?甚至长汉帮禁地很可能是为月影门而设,目的就是不想让人知道长汉帮与月影门有联系。我猜吕花影精心设局杀死龙玄是他个人的计划,也许月影门主并不清楚,至于原因,我也猜不透。”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行踪被诚丰发现,必是吕花影刻意为之,他难道是想摆脱我在长汉帮总堂中有所图谋?”
见沈易安轻轻点头默不作声,李若芙反倒嫣然一笑,歪起脑袋盯着沈易安的脸道:“你不是吕花影肚里的蛔虫吗,怎猜不透他为何杀死龙玄?”
沈易安不想与李若芙斗嘴,只好在心中苦笑。李若芙继续说道:“今夜若能将他抓住就都解决了,真可惜。”
沈易安道:“还不是多亏霁月山庄李二小姐关键时候坠入地洞,否则他如何能够脱身?”
李若芙一听,满不情愿地用力晃动身子,大喊道:“你这是在怪罪本小姐吗?我又没有让你跳下来救我,谁让你跟进来的?你就该好好待在外面将他看好喽,将他扭送至长汉帮总堂证明我和我姐夫的清白,就算我被摔成一摊肉泥也值了!”
沈易安实在拿李若芙没办法,极力稳住身子不使两人摔倒,说道:“以你的轻功,当时就算突然下落受到惊吓,也不至于连三丈高度都应付不过来吧?”
李若芙吞吞吐吐:“我……我……当时……不是……衣服……”
沈易安当然明白李若芙的意思,却没有再接话,安静地走在月光铺满的石板路面。李若芙也没有再说话,有些事情,似乎两个人都不方便去面对,也许沉默,也是一种美好。
沈易安走得很稳,却不慢,回到江静波府上并没有花多长时间。
大堂的烛光仍亮着,沈易安和李若芙走到大堂门口,瞧见江静波和慕容回雪正神色凝重地坐在里面,李若芙大声喊道:“姐夫!”二人才回过神来,都变悲为喜,高兴地迎上前来。
瞧见沈易安正背着李若芙,李若芙又露着两个光脚丫,慕容回雪迎上前去的身子立即僵住,脸上刚展现出的笑容也散去大半。沈易安看见慕容回雪,也默默将勾住李若芙大腿的手放下,害得李若芙双脚突然落到地上。
“你干嘛?”李若芙疑惑地问到。
沈易安将李若芙的双臂掰开,说道:“既已回来,你快找双鞋子穿。”
“那你也得……”李若芙突然瞧见慕容回雪的脸,一下明白什么,委屈地收缩十只如春笋般的脚趾,说道:“姐夫,你找双鞋给我穿罢。”
无故失踪一整天的李若芙突然回家,江静波的心情一下好了起来,连忙命下人去取李若芙的鞋。慕容回雪见沈易安和李若芙都平安归来,便告退要回房休息去。沈易安与江静波打个招呼,亦退出大堂,随慕容回雪而来。
“你今日过得怎样?还好吧?”沈易安跟上慕容回雪,问到。
“谢沈公子关心,我整日待在府上,江善人和他的手下们都待我很好。”
“那便好,那便好。”
沈易安本想与慕容回雪多说上些话,但瞧她似乎并不太愿意说话,只好作罢,默默陪她走一段路后,各自回房。沈易安不知,慕容回雪一整日未瞧见沈易安,江静波处也无他音讯,心中甚是担忧,本有许多话要跟他说的,但瞧见他回来时与李若芙如此亲密,便硬生生将那许多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
大堂内,李若芙将整日的遭遇一一说与江静波听,唯独将吕花影险些夺她清白一事略去,她毕竟是个女人,实在耻于开口说道此事,索性不如不说。江静波只以为吕花影欲玷污李若芙处子之身,幸被沈易安所救,未令吕花影得逞。他心中暗暗记下此仇,不管吕花影在月影门中是何身份地位,他都势必要令吕花影为此付出代价。
二人也未说多久的话,李若芙毕竟有伤在身,又奔波一整日,实在是累了,便回房休息。躺在床上,左臂上的伤口流血虽早已止住,却一直隐隐作痛,李若芙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今日实在发生太多事情,她的遭遇亦如登高坠崖般跌宕起伏、惊险刺激,五味杂陈混于一锅浇在心头,她实在不是滋味。一想到吕花影那般对她,她便恨得咬牙切齿,她发誓一定要将吕花影的双眼戳瞎,将他那双邪恶的手砍下来!
所幸,万幸,得沈易安搭救,能否澄清自己杀死龙玄的嫌疑似乎已经变得不重要,她心中此刻只惦记沈易安。沈易安,沈易安,为何才与他分开不久,心中就如此惦记他?
李若芙想不明白,她只敢明确一点,回想起今日与他经历的一切,心中阵阵莫名欣喜,如凛冬萌发新芽,如初雪遇见暖阳,如骤雨突现彩虹。细细琢磨沈易安此人,发现他算是极好的了,任何时候都保持沉着冷静,不输任何人的绝顶之智,武功极佳,样貌极佳,又谦逊低调,自信可靠……相识不到两日,李若芙已发现沈易安身上有诸多自己欣赏的地方。
“难道我已喜欢上他?沈易安呢?沈易安对我是否也有同样的感觉?否则他为何屡次涉险救我?他……慕容回雪,是的,还有慕容回雪,沈易安回来后一见到慕容回雪就像变一个人似的,沈易安与慕容回雪之间又如何?”李若芙轻轻地问自己,但却给不出答案,千丝万缕的疑惑与忧思渐渐将她牵扯进梦乡,也许此时想不出的答案,在梦中早已给出。
……
沈易安毅然决然转身离去的背影,使李若芙从睡梦中惊醒,她伸手触碰卧枕,一片冰凉,她轻叹一口气,道:“那背影充满悲伤和难以形容的痛苦,究竟为何?”
窗外莺雀轻啼的声音,夹带着花香,承载着阳光一同送进屋。
“不管了,只是一个梦罢了。”
时候已经不早,朝食时间早已过去。李若芙收拾好仪容就朝大堂走去,不出意外,沈易安一定在那。她猜得不错,沈易安确实在大堂,更准确来说,是在大堂门口的小院内,江静波、孙知文和慕容回雪也都在。李若芙走过去时,他们正围着一口像是棺材的东西。
走近一看,果然是一口棺材,里头躺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