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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虚玄看到圆智大师的状态,面色凝重起来,他知晓此为《普天咒》,乃普天寺的镇寺传承之咒。

圆智能念动此咒,其境界,恐已入舍利。

虚玄心绪微沉。

虚玄思想间,圆智金光大放,越来越盛,映的身周青草都似渡了金一般,接下来金光远播,不时,佛光普照了整个原野。

着魔的圆成和昏迷的圆慧在佛光普照下渐渐回复了清明,虚龙神智微失,易颜身上残余的酒意顷刻之间消失,感觉无比舒心,当即忍不住跪拜下去,向着圆智!

圆智面露慈悲的微笑,直如真佛降世。

普天咒。普天之下,俱为我佛的天下,只要身在天地中,避无可避。

场间唯有虚玄与黑先生神情不动分毫。

下刻,禅杖激颤,如凌空扔飞的斧头一般,砸向鬼先生。

禅杖瞬间来到黑先生头顶,此刻已擎至三丈有余,仿佛自天而降的大山,带着无尽的佛威,狠狠得砸下来。

原野间到处充斥着佛光,黑先生无可躲避,他抬起头,伸出一只干枯的手掌,以对抗那充斥天地的佛威。

手掌与禅杖接触时,黑先生腰身骤弯,佛威压身,余威袭向大地,脚底方圆数丈泥土草屑翻飞,如涟漪一般滚滚而去;余威如同海浪一般,将不远处的易颜掀翻至数百丈之外,身骨多有碎裂,口喷鲜血。

佛威再盛,禅杖又擎。

黑先生就像崖头枯朽的老树,于狂风骤雨中,仿佛随时会折断。

僵持间,圆智佛容不安,隐有怒意。

佛祖一怒,天不静,地难安。原本祥和的佛光,霎那间释放出炽热的光芒,生出绝厉的杀意。

接下来,圆智缓缓伸出右手,紧紧握住了什么。

于此同时,黑先生身前出现了一个虚幻且巨大的金色手掌,握住了禅杖,发出咯吱吱的钢铁相摩的声音。

禅杖被巨手拿起,黑先生隐约咳嗽了一声,还未直起腰身,那禅杖再次当头砸下,就像铁匠房里铁锤一般,在巨手的带动下,带着充斥着杀意的佛威,一次次的砸着黑先生,缓慢而沉重!

佛威中,禅杖下,黑先生的咳嗽声渐渐可闻,越来越激烈。脚下的涟漪激荡的更频繁,方圆数百丈的深坑,逐渐成形。

然而禅杖每砸一下,圆智那金色的佛容便会多一丝血色,那伸出的手臂,早已变得猩红,青筋暴凸,甚为恐怖。

“虚宫主,你打算何时出手!”

此声来自天际,却出自圆智。

虚玄踏出一步,剑指天空,有闷雷响应。

圆成、虚龙恍然醒来,急急站出来,望着深坑中的黑先生,怒面相向。

接下来,圆成亦如圆智一般,浮空盘膝而坐,启唇念咒。

原野间,佛光又盛。

他又如圆智一样,伸出了右手。禅杖上又多出了一只金色手掌,虽然较之圆智的手掌,就像婴儿的手与大人的手一般,可对于黑先生来说,同样巨大。

黑先生在禅杖的打击下,摇摇欲坠。

虚玄瞅准时机,青剑脱手入天,化身为龙,携雷霆威力,带着凌厉的剑意,俯冲而下,直指黑先生。

虚龙亦是丢出拂尘助阵。

此刻,众人注意力都在黑先生身上,却单单忘了一人,易颜,或者是故意忽视了他。

原本清澈的佛光,随着圆智面露血魔之色,易颜恍然醒来。

眼见那老人身处危难,易颜胸间腾的冒出一股无名业火,看他秀眉入鬓,凤眼怒睁,哪肯耽搁片刻。凭借年少气盛的蛮劲,拖着多处骨碎的身躯,咳嗽着,靠近那百丈深坑。

可不待易颜靠近,却被那炽热佛光压的呼吸急促,踌躇间,转眼瞥到一旁奄奄一息的圆慧,心一横,随手捡起一块石头,驭了三清真诀,迅速欺身过去,举石当头砸下。

一下,两下,三下…

可怜那圆慧只疾呼一声,就被易颜生生砸死。

此处异响终是引得他人注意,圆成、圆智痛心疾首!

正比时,雷霆隆隆,银电肆虐,一头沧澜猛兽俯冲而下,却是一条青龙。

青龙一啸,狂风怒号!

眼看黑先生要葬身在青龙与禅杖之下,他却不顾头顶禅杖,空出双手解开斗篷,期间骤然涌出无尽黑雾,就像洪浪滔天一般,遮天蔽日!

黑雾吞吐不定,如同有数不尽的飞蚁,正疯了一般吞噬着原野间的佛光!

顷刻间,原野之上再无佛光,青龙厉啸无果,虚玄隐约听到圆成、圆智剧烈的咳嗽。

易颜冰冷而麻木,就如身在数九寒冬的冰窟一般,起身自是不得,便是那平素炯炯的眼眸也不想睁开,懵然睡去,再醒时已然拂晓。

黑先生盘膝静坐,与身周山色格格不入,看着他便会生出一种错觉,就像看到千里飞雪茫茫的极地,有一颗孤独落寞的枯树,荒凉,诡异。

难怪如此潮冷,易颜看着身下布满暗绿青苔的潮湿石台暗自嘀咕。

“你醒了。”黑先生幽幽问道,易颜还是不太习惯,这声音在他耳朵里缥缈如风,不可捉摸。

易颜利落的起身,然后整好衣襟,躬身致礼,“多谢老前辈出手相助。”

“道源宗还是道家领袖,难得教出的后生一身浩然正气,彬彬知礼,可塑,可教。”

易颜微微一愣,不明白间中所指,难道山门不该教出知书达礼的弟子?

“男儿任重道远,当张扬正义之姿,扫平不平之事,是为替天行道,你可愿担当此大任?”

前刻黑先生还像一樽枯树,说话的语气离俗遁世,毫无生气。谁知这句高屋建瓴的任重道远,却让年少的易颜油然生出一股肃重与豪迈,因为这正是他认为好男儿当有必有的志向。

在易颜眼里,黑先生不再是死气沉沉的枯木,而是一颗深邃而又鲜活的星辰,是黑暗中的烛火。

易颜昂首正襟,端是意气风发的好儿郎,本来昨晚黑先生通天玄奥的本事已让易颜深深折服,此刻更是怀着崇高的敬意,当即道,“晚辈愿听教诲。”

“你身具炎阳,可见前途坦荡无阻,只要不辜负你胸腔的浩然正气就好。我能做的只是搭桥铺路,让你快速的有能力担当起替天行道的大任。”

易颜情绪激昂,“前辈请受我一拜!”

黑先生也不阻拦,僵枯的手掌拿着一卷书册从宽大的袖袍伸出来,易颜郑重接下。

“这书册能让你迅速的崛起,也能让你身陷囹圄,有性命之危,切要小心才是。”

“前辈放心,易颜会小心行事,不会透漏半个字!”

“道源宗的《三清真诀》专注净息感应,达到天人合一,但与你却不合适。”

易颜不解道:“怎么说?”

黑先生飘然起身,伸手按向易颜的胸腹,易颜只感觉一团灼热的气息在丹田燃烧、膨胀,不时浑身汗水披挂,灼烧的痛苦让他痉挛扭曲,他却凭借一股执着,只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炎阳之体会打破天人合一的平衡,你若继续修行三清真诀,玉清之境就是你的桎梏,再无寸进。”

易颜悚然一惊,正慌乱时却惊奇的发现滚烫的热流在经脉中疾行,痛苦的同时也孕育了巨大的力量,生出一股开山劈地的气势。

“你的根基不足以承受再多的力量。”黑先生将手掌掩在如夜色一般的袖袍中,“大道殊途同归,这本典籍可快速提升你的根基,但未修到深处,尽量不要闹出太大事情,切记。我们有缘再见。”

黑先生如同幽灵一般瞬间隐入林中。

易颜恍然大急,“前辈,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号。”

远处只传来树叶沙沙的骚动声,易颜不禁落寞。

胸间阵阵的痛楚把易颜的思绪拉扯回来,昨晚深受佛威的惩治,身子虚弱不堪,正想运转道源宗代代相传的道术《三清真诀》调息,思及方才黑先生的话,果断拿出那卷书册。

卷本没有封面,卷页泛着暗黄,有些许斑点,想来很古老了,易颜暗自想到。翻开首页,正规的古楷整齐的排列,间中有许多注释,字体虽小,却沉稳有力,仿佛要穿透纸张。易颜凑近观察,却发现注释字体颜色鲜明,隐有墨香,定是刚刚注释不久罢,心中对黑先生又多一份感激。

“天道至虚时另有青冥,仙鹤之旅在于妙境……”

易颜眉头深锁,额头青筋突起,呼吸沉重,天道至虚的见解自是天虚宫的信仰。

无数年来,凝聚了无数前贤大能的智慧甚至生命,也仅仅创作了几部典籍而已,后人大多依靠这些典籍指路修行,抑或立宗立派。他派之人如果修行了另一家的功法,是为修道者所不耻甚至追杀!

但细想来,黑先生断不至于借他人之手杀我这个无能后辈,况且最后他还说“大道殊途同归”,就是了,这卷册只是与天虚宫的理念相同罢了。

这般想完,易颜心安不少,认真研习起了那卷书册。

“那老前辈真乃神人,原本晦涩难懂段落,他却以犀利的话语诠释的明明白白。”如此就更加坚定了这无名典籍绝不是天虚宫的法诀,因为那老前辈太懂了,如果不是自家典籍,他不可能领悟的如此透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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