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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天的脚步没有方向,脑袋更是无从思考,褚六、苏雪儿、叶府、朝子回的大刀.无数的画面纷纷扰扰的充斥在言天的脑海,他的心情变得越来越沉重,趋近麻木。

他漫无目的走动,行至夜晚,遇一小河,月光下清水澄澄,寒波湛湛。

河的对岸,有一灰朴朴的瓦房,傍着河流,依着青山,篱笆内外落红点点,瓦房周围遍翠如茵。微弱的油灯光芒透窗而出,别有一番静谧温馨。真是河流青山万般妙,烛光月光一样闲。

言天是个迷路的孩子,就像走在冰天雪地里,耳畔尽是呜咽的巨风,和着漫天的大雪,无情的蹂躏着他的身心。而突然看到一个有着烛光的屋舍,那里的温暖仿佛照进了自己的心房。

泪痕犹带的言天想要走过去,可左寻右看,也没找到个石桥类的过脚处,明明清澈的河水,却仿似无尽深渊,让他恐惧。他已无力去涉进去,便蹲坐在草地上,怔怔的看着瓦房发呆。这样也能感受到温暖。

言天环抱双腿,用下巴抵着膝盖,静静的看着对面,那方窗纸上有人影走动,过不多时,一个孩童走了出来,将一铜镜立在了门边,复又转入屋内。

再过片刻,油灯灭了,只是门口的铜镜在月光下依然明晃晃的,那光亮并不温暖,反而无比的阴冷,言天心里难受,看了看昏暗的窗纸,他便低下头,昏昏欲睡起来。

不知何时,言天懵然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尽是金色的光芒,沐浴其中,连日来病症及疲惫顷刻间消散,神智也越加清明,通体舒坦,这一切都像是在梦里的景色一般。

待仔细一瞧,才寻到了根源。

在河对岸的屋舍里,金色的光芒就如藏不住的宝藏,透过瓦隙、门缝、窗纸泄了出来。

可是金色的光芒并未维持太久,不一会,四周再次变得幽幽暗暗。

只是屋舍内,依旧有淡淡的青玉光芒。

正此时,一个干枯的手掌捂住了言天的嘴巴。

“不要出声。”

言天头皮骤紧,扭过头去才发现,是一个浑身披着黑袍的怪人。面上萦着黑气,看不清面孔。

“你去把门口的铜镜扣在地上。”

虽然沙哑的声音让言天极不舒服,可仍是下意识的问道:“为什么?”

“因为,觉者看不到你。”

“觉者是谁?”

“你去做了,我就会告诉你褚六的消息。”

言天目瞪口呆,怪人黑漆漆的脸孔仿佛无尽的深渊,藏纳着太多的诱惑。

似乎看到了言天的决然,“你脱下所有衣服,趟过前面的小河沟,不过河水非常寒冷,但你也不能发出任何声音,走过去后扣掉铜镜,在那等我。”

没有丝毫犹豫,言天脱光了身上所有衣服,慢慢趟进冰寒刺骨的水流,寒冷一瞬间麻木了言天的双脚,一股股锥心的疼痛折磨着他,不过耳畔一直萦绕着那黑衣怪人的话“不能出声”,他硬是咬破了嘴唇,一步步的走了过去。

跨过低矮的篱笆,脚踩着陌生的花草,目光紧紧的盯着那面铜镜。

越是靠近那面铜镜,他身上的寒冷就会多增多一分,他颤抖着走到那面给他无尽恐惧的镜子面前,诡异的情景让他毛骨悚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镜子里根本看不到自己,自己就像虚无的一样。

言天回头看了看河那边漆黑的林间,他能感觉到,有个幽灵在盯着自己。

方等扣下铜镜,黑衣怪人就出现在了河边,诡异的一幕再一次出现在言天眼内。原本只没到自己膝盖的小河,在那人跨进去的时候,瞬间没过了他的肩膀,只留一个扣着斗篷的头,从小河那边飘到了这边。

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直到此刻,言天依然觉得是在梦中。

浑身滴着河水的黑衣怪人,对言天做了个禁声手势,从袖口抽出了一串锈迹斑斑的铁锁链,并示意言天推开木门。

言天依着他去做了。

在门开的一刹那,天地间的月色忽然急急暗了下去,一道黑影窜进了屋内。紧着,屋内仿佛有口大钟,更像有一柄被抡成满月的大锤狠狠地砸了上去,翁鸣的声响震的言天头晕眼花。整个世界到处都是巨锤砸钟的余音。

窗口的青玉光芒消失后,言天就跌跌撞撞的要进去看个究竟。

屋内,黑衣怪人颓废的坐在地上,言天要去扶起他的时候,眼光看到了床上,让他停止了动作,愣在了那里。

简陋但简洁的床上,一个跟自己仿佛大的男孩子躺在那里,不过在他眉头、胸口,以及小腹处都被铁链穿透,殷红的血液顺着床沿滴落下来。

虽然耳内翁鸣依旧,可言天仿佛就能听见那细小的血液的嘀嗒声。

像是滴在心里。

诡异的事情接二连三的敲击着言天的脑袋,让他无法思考。

虽然没有靠近那床沿,言天也能感觉到那具尸体的冰冷,更甚于屋外小河里的河水。

小男孩出门放镜子的身影,窗纸上的剪影,依旧十分清晰的活跃在言天的脑海里。而现在他已然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此刻言天觉得,躺在床上的就是自己,他们竟是如此的相像。兔死狐悲的心绪让言天想要哭出来,只是泪泉像是干涸了,任凭心里挤压着再多的悲伤,眼内也不在萦绕一滴眼泪。

“他没死,逃了。”良久,黑衣怪人沙哑的声音把言天从混沌的思绪里拉了回来。

言天没打算反驳这句被他认作安慰或者欺骗的话语。只是最后他竟然笑了一下,此刻间中或是释然或者苦涩都已不再重要。

黑衣怪人也跟着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他是觉者,你们见过面的。他这样死一万次,都不足惜。”黑衣怪人艰难的起身,走出门外,“这条河里的水,是忘川水,来自地狱。”说完之后,他再次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言天觉得这声音太过瘆人,就打断道:“褚六呢?”

“死了。”

“什么,你!”言天气的脸色涨红,他从未如此的生气过。

“他希望你活着。前几年,我见过你,也算是老相识了,我也希望你活着。”

言天沉默了。

“过不多久,你会遇到几个南来的和尚。褚六,就是被他们杀死的。”

“你…你怎么知道?”言天内心突然愤怒起来,他盯着黑衣怪人,颤抖着问道。

“我与褚六相识已久,此番来到离国,就是找他叙叙旧的,遗憾的是,我来晚了一步,那些和尚提着褚六的头颅在梦仙楼喝酒,被我碰到了。无奈,我不是他们的对手。”话语结束,黑衣怪人看着一旁悲愤的言天,长叹一声。

和尚杀了褚六……他的头颅,言天脑海里再没有其它。

粗鲁的和尚割下褚六的头颅,并提着招摇过市,然后到了酒楼,将头颅放在旁边,他们毫不顾忌的哈哈大笑,吃肉,喝酒。……随着一幕幕画面在眼前晃动,言天的脑海像是被点燃了一样,疯狂的灼烧之后,留下了大片阴影,虐待着言天的情绪。

他愤怒的吼叫起来,稚嫩的声音,撕破了天际。

残酷的现实灼伤了言天幼小的心灵,如同一只画笔,在言天童年的画卷上,肆意的涂抹着冷冰冷的灰色。

看着可怜而无助的孩子,黑衣怪人用干枯的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振作起来,你要活下去。”

言天木然看着那一面黑雾翻腾的面孔,良久,他颤抖着问道:“他在哪?”

“不清楚,梦仙楼后院的泔水里?野狗的肚子里?或者在七里城郊外的草丛里?南来的和尚都是土匪,我也不知道现在褚六在哪?”黑衣人回道。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爷爷?”言天哽咽的哭泣道。

“因为你。那些和尚是大源国东方夜的好友,他看你爷俩不顺眼。”

“东方夜……”言天喃喃道:“那是谁?”

“你们见过的,穿着白衣,像个姑娘一样。他这人有一种病,嗜血。”

“啊?他他……”一股毁天灭地的罪恶猛然袭来。“我之前还觉得他是好人。”

“谁能杀掉他们?”黑衣人看着泪眼汪汪里,那希冀的目光,无奈的笑笑:“有太多人能够击败他们,你也可以。但别人不见得能帮你。所以要靠自己的努力才行。”

“我?老前辈,我不行的,我什么都不会。”言天灰心道。

“你可以学。过几天,你会遇到那些和尚,他们会问你来自哪里,你就答“无奈山”,他们再问,怎么证明,你就拿这块玉石给他们看。”黑衣怪人说着,从袖口掏出一块玉石,“你告诉他们,这叫“普天石”,他们最后会问,石头从哪来的,你就说从你的梦里而来。之后,他们就会带你去封国的普天寺,那里的所有和尚都会爱戴你,你所需要做的,就是竭尽所能诵读那里的经书,特别是,要修习《普天咒》,只有练好了普天咒,你才能够杀了他们啊。”

对此,言天点头,且一一记下。

所有的一切,都是一记记沉重的重锤,如同暴风雨一般,无时不刻不折磨、摧毁着一个儿童幼小的心灵。

在哽咽声中,言天终于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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