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荣！周周！看我叠的被子如何？”吴明杰擦掉脑门上的汗，蹲在自己的铺位上，冲下面的周锦荣喊。

周锦荣抬头瞄了一眼吴明杰的作品，点点头笑道：“像，像豆腐块，只不过你切这块豆腐的时候绝对手抖了，你不觉得它是斜的吗？”

“斜的？”吴明杰左右看不出端倪，决定跳下去站在周锦荣的角度再研究研究，眼看就要抵达地面的时候脚底却打了滑，好死不死摔了个狗吃屎，吴明杰眼冒金星前似乎看到一双油光瓦亮的黑皮鞋。

“同学，第一次见面不用行这么大的礼吧？”含着笑意带着几分磁性的声音传进吴明杰的耳朵里，声音虽然好听但言语里包含的嘲笑却是毫不掩饰的。

吴明杰急忙跳起来拍干净身上的军装，而他怒视的这个人正是令周锦荣十分好奇的贺泽阳。他昨天就已经抵达学校，觉得新生入校太乱所以离开宿舍独自在校园里闲晃，晃得无聊了打算回班里休息，这前脚刚跨进班门，吴明杰就一路匍匐倒地摔在自己面前。

那家伙对吴明杰的愤怒视而不见，绕过他走向自己的床铺，周锦荣锁起眉峰，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可能不太好相处。还是赵文博先打破了僵硬的气氛，他很好心地走到贺泽阳的面前，伸出手去，说道：“你好，我是赵文博，跟你一样，是部队来的，我是武警机动特勤中队的。”

贺泽阳起身看了他一眼后才伸出手去，说：“贺泽阳，海军陆战队。”

听他这么说，周锦荣心里到有了几分了然，在部队的时候就听说过，海军陆战队的口号是“陆地猛虎海中蛟龙”，他们做事的严谨和认真是出了名的，相信眼前的贺泽阳也定是如此。

赵文博到没想那么多，很热情地把贺泽阳拉到周锦荣的面前，说：“他叫周锦荣，也是部队出来的，以后大家要多多照顾。”

周锦荣礼貌地冲贺泽阳伸出手去，说：“你好。”

班里其他几个人好奇地看着这三个从部队走出来的新生，或许是心理作用，他们总觉得似乎有一股淡淡的火药味自周锦荣和贺泽阳相握的手中弥漫开来。

李晋鹏丢下手里的东西挤到三个人中间，左右打量一番，说：“早就听说军校学生不单单是我们这些学校考上来的，还有部队来的，就是不知道你们跟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是不是比我们更容易适应军校的生活啊？”

周锦荣笑道：“我们是老兵，你们是新兵，仅此而已。”

贺泽阳却面带几分漠然说道：“我们是通过层层考验，一路跌打滚爬靠实践经验爬过来的，你们是捧着几本书死命学过来的，在军校的生活谁更能适应还不得而知。”

最后一句话他是看着周锦荣说的，眼里的笑意充满了挑衅的味道，周锦荣只觉得头皮发紧，讪讪一笑，转身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不再搭腔。

第二天，天还没亮，5:40，一阵尖锐的哨声就从走廊的尽头一路贯穿所有班级里熟睡学员的耳朵。周锦荣、贺泽阳和赵文博的反应最快，哨声刚响起他们就已经训练有素地起身穿衣，其余几个孩子也只有刘文昊和郑远航听到了动静，迷迷糊糊地坐起来茫然地放空着大脑神经。

“喂！快起来！吴明杰！”周锦荣用力扯了扯他的被子，被子里的人嘟嘟囔囔地不愿动弹。

“起床了！起床了！”走廊里传来魏雨泽的吼声，“快点！3分钟后楼下集合！没来的今天早饭就别吃了！”

3分钟！吴明杰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班里其他犯懒的人也被吓得衣服裤子拼命往身上套，“搞什么，天还没亮就吃早饭啊？”

“吃什么早饭，快一点！你们穿错了！昨天不是说了吗！早操短袖短裤！”周锦荣收拾好自己，就慌慌张张教其他学员，“快点！不是这个！是那个灰绿色的短袖！黑短裤！”

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一群年轻的毛头小子慌慌张张冲下楼列队站好，在他们面前站着得除了魏雨泽之外，还有几名与他同等级别的军官，各个神情严肃、不怒自威。

魏雨泽手里拿着根细长的软鞭，在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的目光扫过这群努力站好却明显缺乏训练的新生，有的人衣服塞在短裤里，有的挂在外面，还有的干脆挂一半塞一半，满脸倦容眼睛都没完全睁开。

魏雨泽软鞭指向贺泽阳，厉声道：“你，出列！”

吴明杰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贺泽阳，在心里嗤笑几声，觉得就这样还能叫老兵吗？第一天就被抓了现行。

贺泽阳走近魏雨泽，标准的向后转，转身面对所有新生。魏雨泽露出满意之色，冲着所有新生说道：“看清楚了！这就是一个军人应有的穿着规范，军人应有的站立姿势！出操时，衣服要塞进短裤内，你们吊儿郎当地挂在外面是给我示威吗？”

众人一听，急忙低头整理好衣服，吴明杰这才明白被抓了现行的是自己。

魏雨泽继续说道：“听好了，今年的新生编制总共4支队伍，我们指挥系15队一共有12个建制班，以3个建制班为基准，有各自负责的区队长，各建制班由高年级值班学长暂代班长，区队长也会由高年级学长暂代，而我则是15队新训总教官。从今天起，你们的军校生涯就正式开始了！如果明天再让我看到你们如此邋邋遢遢，洋洋呼呼的！就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听明白了没有！”

“明白！”

队伍里宏亮的声音响彻云霄，就着夜色，指挥系15队的12个班跟着各自的区队长整齐地走上跑道，一路踏着夜色向前跑去，整齐的步伐声敲醒了熟睡中的太阳，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A市的清晨还是有些闷热，假期里养尊处优的孩子们本就缺乏锻炼，两圈400米跑下来，很多人都已经累得气喘吁吁。魏雨泽环视了一圈15队的孩子们，嘴角一抹轻蔑的笑意，“怎么样？累不累？”

“累……”队伍里稀稀拉拉有几个声音传出来。

魏雨泽板起脸训斥道：“累？军人流血流汗不流泪！你们记住，当兵不练武不算尽义务！”

不过毕竟是第一天训练，魏雨泽只是要求负责暂代各队的区队长的学长们带着队员练习基本的队列动作，这样的小事情对于周锦荣这些当过兵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吴明杰这些尚未脱离书本教育的莘莘学子们确实困难了些，练习军姿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晃来晃去的，一会觉得脸痒，一会觉得腿酸，时间就像是花园里的蜗牛慢慢蠕动着，直到收操。

回到宿舍，所有人忙着收拾床铺和洗漱，动作快的几分钟就解决了所有问题，动作慢的，好比吴明杰牙刷了一半就被哨声再次催下楼吃早饭。

魏雨泽的目光顺着每一张脸扫过去，停在满嘴泡沫的吴明杰脸上时，吴明杰下意识地把嘴里的沫子咽了下去。

“味道如何？”魏雨泽好心询问道。

吴明杰绷直了身体，大声回应道：“报告教官，还不错！”

魏雨泽扬了扬眉梢，心下了然，说道：“高露洁的哈？”

“防止蛀牙啦！”吴明杰紧跟了一句，引得队列里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笑声。

“不许笑！”魏雨泽厉声喝斥住所有人后，又对吴明杰说道：“把你的嘴擦干净！记住，作为一名军人，时间就是生命！多争取到一分钟，就给自己多一分生的希望！”

在这些刚入伍的年轻小伙子们心中，魏雨泽的话仅仅是一道不可逾越的命令，但是在周锦荣的心里却有着另一番感悟，其实在那场战斗结束之后，捡回一条命的周锦荣总是在问自己，究竟为什么要打仗，即使是为了正义，面对那么多兄弟的尸骸，正义是不是赋予了杀戮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跟在队伍中的周锦荣看着身边这些年轻无畏的孩子们，他们虽然身穿军装，却也流淌着滚热的鲜血，惧怕刀枪的无情，究竟为什么要把这些同样宝贵的生命送到死亡的边缘，周锦荣找不到答案，他渴望着军校的生活能重新替他定位，替他解答。

整整1个星期的列队训练，在炎炎烈日下站军姿、走正步，这对周锦荣而言算不得什么苦差事，甚至是那个总在怀疑自己能不能坚持下去的吴明杰也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至少他不会再满嘴牙膏泡沫地出现在魏雨泽面前。

9月上旬的A市还是有些闷热，沿海城市的空气中总是带着一股微腥的潮湿，魏雨泽手里的小软鞭甩得更加凌厉，他打量着面前这些满头大汗的新生们，开口道：“今天的训练呢，给你们个选择的机会，200个俯卧撑加200个仰卧起坐和200米蛙跳，你们想选哪个？”

“报告教官，能不能都不选？”队伍里有人不怕死地问了一句，引来大家一致地怒视，谁不知道惹火了魏雨泽可没什么好下场。仅仅1个星期的训练，魏雨泽就被扣上了一个笑面虎的名号，虽然这只是大家私下里悄悄说的。这个魏雨泽在新生报道那几天，和善的好像邻居家从小一起长大的大哥，可是新训一开始，他马上换了一副尊容，训练之苛刻，绝对甚于其他新训队伍的教官，别人站半个小时，魏雨泽的队伍就要站1个小时，别人做100个俯卧撑，这边就要做200个，别看他长得斯斯文文，根本就是个天使面容魔鬼的心。

就在大家都胆战心惊，生怕因为这个不怕死的家伙连累所有人受到更多惩罚时，魏雨泽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天知道这些人有多久没见过他笑容，莫非他今天心情不错？女朋友晚上约他吃饭了？只可惜魔鬼就是魔鬼，总是在别人放下心防的时候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他冷下脸来说：“当然可以都不选，那我们就开始新的训练内容，5公里！”

队伍里一阵吞咽口水的声音，这“5公里”大家早有耳闻，绝对不是简简单单地跑5公里，听说一旦有人落尾，就会遭受到惨绝人寰的非人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