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将原有的画框镂空,装设点火装置,这很容易办到,但城南老铺定制的画框,却有特别宽阔的凹槽,用以镶嵌厚重的钢化玻璃,如今却变成了浅窄的凹槽,为什么?很明显,镂空画框容易,但要让宽阔的凹槽变窄却是绝无可能。若是直接沿用原本的画框,被调包的玻璃片便会松垮,任何人都能一眼察觉异常,无计可施之下,策划者唯有用相同的木材,制作出十六个新的画框。
木材能够雕刻成画框,但画框却不能还原成木材,被挪用的紫檀木材空缺无论如何无法填补,这便是此案中唯一的漏洞。而知道在何时何地失窃了一批上等紫檀木的人,便只有幕后凶手和帮凶。
然而,谁能预先知道,韦翰海要订造紫檀画框?谁能预先知道,韦翰海会去找城南老铺?城南老铺百年信誉,却只是小店,若无强硬势力在背后撑腰,怎敢冒险得罪韦翰海这样的大主顾,去介绍一批来路不明的装裱师给他?思路一一理顺,何人是幕后策划者,答案似乎呼之欲出了吧。”
任雪飞耸耸肩,终于放弃抵抗:“在晚宴上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看穿我的小把戏。”
我也耸耸肩:“我是看穿了你的手法,却根本无法证明,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你也是艺高人胆大啊,今晚的把戏全都是能够自动完成的计时装置,你却还是亲身到场,我算是服了你了。”
任雪飞笑道:“作为游戏的策划者,总是希望能够亲眼见证一下自己诡计得逞的时候,众人脸上的有趣表情嘛。”我不说话,他又问:“你打算怎样做?”
我也耸耸肩:“没打算怎么样,那韦翰海也不见得是以正大光明的手段得到的山河社稷图,他抢到名画,又被你盗去,这是他技不如人,又有何话可说?况且,这世上能让我感兴趣的人和事已经不多了,只要不伤及人命,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任雪飞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走了。”
我说道:“临走前奉劝你一句,千万别烧掉山河社稷图。”任雪飞沉默不语,像是不愿答应,我续道:“你写的信,字里行间都显示出你知道山河社稷图的底细,那可不是一般古画,我也相信堂堂任家大少爷,不至于觊觎传说中那神话里的宝藏,只是那画实在非同小可,你真要烧,难免掀起滔天巨浪,到时候自有比你我都更加厉害狠辣的角色出手阻止。”
任雪飞说道:“看在你的脸上,画我不烧,但山河社稷图从此必须消失人间,至于其它十五幅画,我本就是想耍耍那韦翰海而已,等此事风波平息,我自会送还给他。”
我笑道:“你可真够绝的啊,赢都赢尽了,还要把战利品还给人家,揶揄人家一番。”任雪飞并无回应,我一转身,身后空无一人,任雪飞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星姐出现在我身旁,我忽发奇想,问道:“星姐,你找了他多少年了?”
星姐说:“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我自顾自说道:“三万多年了吧。”
星姐说道:“三万七千一百六十二年。”
总是如此,每次当星姐说起寻找这个人的时间,都会将年份具体到个位数,而且每一年,个位数都会增加,然而每一次说出口的时候,却又是那么地自然而然,仿佛早在寒岁交替的时候,就已在心中默念过无数遍一般。
我问:“你既然能知过去未来三千世,为何还是找不到他?”
星姐砸了一下嘴:“啧,九尾狐逆时而生,穿梭三界六道,往来前生后世,便是观音菩萨的现世通,也难以寻着踪迹。”
我不禁感慨,世事总是如此奇妙。任雪飞与玉润颜天造地设,金童玉女,最后却不知为何各散东西,我和叶小姐也因为我家里适逢巨变,我还没说出心底话来,便匆匆离别,徒叹奈何。
星姐,星姐更是如此。
涂山远星,万古大妖,只要她愿意,一个响指,世上一切都是她的,她却苦苦追寻三万年,非要去找这世上唯一一个她得不到的人。
我说道:“回去吧。”
星姐抗议道:“这都多晚了,哪里还有车?我们就在这住一晚,尝尝这五星级酒店的美食不好吗?这么急着回去对着四堵墙干嘛?”
“你还没吃够啊。”我边说边掏出手机,“人类虽然不如妖族,能够瞬息之间往返千里之外,但这如许年来,人类终究是研究出了一些便利的高科技产品的。”
我用手机约来了车,拉着万般不情愿的星姐上了车,向古堡驶去,途中那司机大哥还往倒后镜里面的星姐一个劲儿地瞧,大概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俊的女郎。
当时我虽然阻止不了玉润颜盗画,但也破解了他的手法,加之见到了多年不见的挚友,星姐也尝到了久违的山珍海错,美味佳肴,两人都算是心满意足了,在车后座上我还安适地稍微打了一个盹,但若是我知道接下来竟然会发生如此可怕,惨绝人寰的事件,我就宁愿在那五星级酒店多住上一晚,享受一下难得的美景和平静的夜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