乎儿罕心中一惊,虽然有些狐疑,却不能不向后看去。因为如果来人不是三少主的人的话,他将面临必死的境地。对他而言,作为三少主安插在扎雷托身边的棋子,是个秘密;自己背叛扎雷托同样也是个秘密。任何一个秘密泄露出去,他都会死,扎雷托自不必说,此时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而三少主恐怕也会因为自己失去利用价值而除掉自己。毕竟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还没有公开化。
乎儿罕转头望去,身后空空如也,他心下一紧,感觉自己上了当,顿感不妙,但是已经晚了,一阵剧痛已经从胳膊上传来,他哎哟大叫了一声,手里的刀也应声而落。
仔细看看,原来他胳膊的骨骼已经被瞬间袭击过来的少年折为数节,此生恐怕再难复原了。就在疼痛袭来的同时,他的身子已经被少年一脚踹下了大石,顿时肋骨断了五六根,一口鲜血喷出,昏死过去。
汤臣啐了一口,称心道:“活该!这叫兵不厌诈,你懂么?呸!”他转头对着扎雷拖又说:“那....什么拖,你也别再惦记小美人了,先把你自己的兵管明白了再说。那我们就先“脚底抹油”溜了啊,不陪你玩儿了!”说完,他便施展轻功和少年、灵月向另一条山路逃去!
扎雷拖眼睛迸出寒光,看向不远处的骑兵。那些骑兵纷纷下面跪在了他跟前。
扎雷拖收回寒光,骂道:“兔崽子们,本少主先饶了你,先送我回去!对了,把那个狗东西给我带回去!我要活剐了他!”
片刻,那些骑兵就带着扎雷拖撤走了,他们都是行伍出身,行动起来,自然干净利落,只是苦了马背上的扎雷拖和乎儿罕,一个呲牙咧嘴,一个长叹短哼,一个深受内伤,一个骨骼断裂。
众人走后,一队人马出现了,为首的正是三少主,上下金盔金甲,宽宽的肩膀,细细的腰,白净无须的脸上,一双丹凤眼十分修长,他的眼瞳是有些晶莹的淡褐色,却带着一种捉摸不透的意味。他站在空旷的地上,轻叹一口气,自言自语说道:“看来他们逃了,今天的大鱼全部都逃脱了。不过,我们也不是没有收获!父汗心心念念的老四倒是有消息了!”转头,对着旁边的消息兵说道:“现在,派几个人沿着道路追踪,先不要打草惊蛇,有情况马上回报!另外,准备一下,我要传书!”
皇宫。
御书房内,宫王府宫主南宫煌向皇帝汇报完后转身离去。皇帝看着南宫煌的背影,陷入了沉思。此人能力极强,且不说最近几年,他管理的噬窟屡创佳绩,先后扫平了唐门等对朝廷有威胁的江湖门派,还多次铲除过东瀛和塞外安插的多股暗势力,为稳定国内局势立下了大功。可是,这些都是表面上的,暗地里他这个皇帝都对这个宫主却所知甚少。
二十年前,天下虽然初定,但是国内各种反对势力仍然十分巨大,而朝廷经过数年战争,损耗极大,特别是可用的人才极少,为此,皇帝初登大宝就张榜天下,广集人才为朝廷所用。正是那时,南宫煌好像突然在江湖上出现,没有人知道他来自哪里,师从何人,练就什么样的武功,总之,他以一人之力扫平了盐帮总舵,将这个朝廷之外最大的帮派打成一个分散的民间散体,从此再难成事。当他叩响皇门应召之时,还带来了盐帮一千万两白银,极大地解决了朝廷的燃眉之急。为此,皇帝敕封宫王,并建造了宫王府。可是此人,拼死辞掉王爵,请皇帝另赐宫主称呼,谦虚之意深得皇帝圣心。此外,皇帝还令他成立噬窟组织,负责处理和剿灭各方敌对势力,并授予他临机专断之权以示信任。自成立噬窟以来,他以铁腕治理,广泛网罗武功高强之人,经过严格训练、大浪淘沙,拥有了以十大高手为核心的杀手组织,编织了一张巨大的情报网。但是从来没人知道他想要什么,追求的是什么,因为他不重名,始终出来最隐秘的黑暗中;他也不重利,每年朝廷赏赐他的银两,除了作为活动经费,其他都尽数退还朝廷。
皇帝本就是疑心颇重之人,他认为,凡人生在世,除圣人外,皆为追名逐利者,包括他这个皇帝都逃不出名利,他想要丰功伟绩,开创鼎盛王朝,成为睥睨历史的帝王。但是南宫煌这个人,他看不透,似乎在这个人身上找不到丝毫破绽,没有破绽的人,才是最可怕、最让人提防的人,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张连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巨大的情报网。当年也正是因为亲弟弟尾大不掉,他才不得不下决心将之打压下去。此时此刻,他同样也得对南宫煌有些作为。天下。何为天下,皇帝能掌控地方才是天下!
南宫煌离开皇宫,但是他能感觉到皇帝的目光一直盯着他!因为皇帝重视,再加上他的噬窟过于神秘,朝中已经对他非议不断,认为他已经脱离了皇权的掌控,尽管他自己十分低调,但是却难掩朝中那些言官墨吏。而且从皇帝的种种迹象来看,对他的地方之心日渐浓厚。
回到宫王府后,他招来了翁一指,说道:“最近安插在朝中的眼线全部静默!另外,据月痕的情报显示,塞外草原恐怕也有变化!要盯紧雪涯!他或许能为我们提供契机!”
翁一直沉默了片刻,说道:“宫主,您看是否再派其他人!毕竟阳生我们还吃不准!”
看着宫主未置可否,翁一指又小声说道:“灵月已经离开皇宫,现在什么情况,我们不得而知!是否.......”
南宫煌打断翁一指说:“灵月的事情我已掌握,或许还有些其他机缘,这个不必担心!”他顿了顿,问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段飞怎么样了?”
翁一指说道:“伤势已经回复,但是心性收到了挫折!属下担心,他的箭折了!”
南宫煌若有所思道:“哦?真的折了吗?”
翁一指点点头说道:“恐怕是!”
南宫煌笑着说道:“无论是不是真的折了,至少再磨磨是应该的!传我的命令,让云毅和段飞监视阳生!”
翁一指刚想说什么,南宫煌说道:“我知道你的担心,执行命令吧!”
翁一指领命后,转身离去。南宫煌心理道:“两个人可是有大作用!”
通天雁门,直岭飞虹。大茂山又名曰恒山,相传该山就是上古时期的不周山。《山海经》记载“西北海之外,大荒之隅,有山而不合,名曰不周,有水曰寒暑之水。水西有湿山,水东有幕山。有禹攻共工国山。《帝禹山河图》记载:北望诸毗之山,临彼岳崇之山,东望黝泽,河水所潜也,其原浑浑泡泡。爰有嘉果,其实如桃,其叶如枣,黄华而赤拊,食之不劳。上古时期,北方有黄河以灌之,多湖泊沼泽,不周山正是临水之山。该山高耸入云,乃人神的分野,也是天地互通的天梯,万古浩浩,不知记录着多少神话传说,也不知埋藏着多少秘籍异宝贝。
不周断而大茂出。如今的大茂山依然蕴含着上古灵韵,苍劲而古老。经过几千年汉胡相融,在这大山之中生出数条羊肠小道。和平时期,商贾不断,甚为繁茂,至此兵祸再起之际,道上多是仓慌的难人。
汤臣、灵月、少年三人劫后余生,怕再次遇到塞外骑兵,在羊肠小道外,另寻密林穿梭前行。
汤臣是个能说嘴的,按耐不住好奇,问道:“小子,你是什么人?竟然会九幽玄冥神功?”
少年也不隐瞒,说道:“我叫穆元书,武功是我师父教的!”
汤臣有些激动,又问道:“你师父是不是穆青阳?那个穆矮子?”
少年眼中透出厌恶,冷哼了一声,不在搭话。师父是他最敬重的人,他不允许别人这么评价他。
汤臣显然也看出穆元书的不满,但他心中不仅不在意,反而对穆元书生出几分好感,他觉这个少年是个重情义的人,于是打着哈哈道:“元书,你有所不知,我和你师父是故交,彼此之间十分要好,曾经两人在一起本就口无遮拦,此时,听你是故人的徒弟,难免有些激动!”他平时嘻嘻哈哈,如小孩一样,此时,见到穆元书,反而显得有些正经!
穆元书也是有些惊讶,又疑问问道:“你认识我师父,那为什么我师父没和我提起你呢?”
汤臣瞬间摆出一副尊者的派头说道:“咳咳,元书,此乃我和你师父的私交,我们认识是自然的事情!你作为小辈,不能打听尊长的是非,啊!”说完,他心里说道:“你师父咋和你提?难道告诉你我和他经常偷鸡?经常吃白食?那自然不能和你说啊!”
可是,他这派头装的完全是牛头不对马嘴,看见穆元书还是将信将疑,心想这孩子咋这么直呢?于是岔开话题说道:“那穆矮.....你师父现在在哪里?”他说溜嘴,差点又把“穆矮子”说出来。
穆元书听他询问师父的下落,顿时神情有些没落,说道:“三年前,师父告诉我,他不得已外出有事,三年后,让我在秦岭庄等他,还要求我勤练功夫。可是我在秦岭庄等了大半年,却始终等不到师父!后来,秦岭庄来了好几拨人,在村子里寻找什么。本来我想等下去,不料,塞外骑兵大举入侵,我不得已跟着难民向山里躲藏,这样,师父要是看到这些情况,也能顺着难民找到我!”
汤臣对穆青阳也有些惦记,但是看到穆元书难过的神情,便宽慰道:“你放心,我知道的,你师父武功高绝,不会危险,可能是事没办完,所以才没回来!”
穆元书担心道:“可是有什么事情是三年都办不完的?”
汤臣心里说道:“真是个直筒子,就听不出来我这是安慰的话?一杆子捅下去!那穆矮子天天都难闯北的,我能知道他‘死’哪去了?也难怪,啥师父就有啥徒弟,都是直筒子”。他心里这么想,但最上岔开道:“正好,女娃娃也要找她母亲,我们需要从长计议,但是眼下我们需要找个安全的地方,塞外骑兵怕是还会对我们紧追不放!”
穆元书转向看着灵月,看见灵月一眼真诚。之前初次看见灵月时,他不知道为什么灵月会对他有那么大的吸引力,这个女子和其他女子不同,身上总是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质,仿佛看到她就能将全身所有的烦恼都抛掉,那种隐隐的祥和感,虽然并不强烈,却无法让她茫茫人海中泯然。
穆元书问灵月:“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好像我看到的仙女!”
灵月一听抿嘴一笑,说道:“我叫灵月,只不过懂些医术的普通医女,可不是什么仙女,元书,你可不要叫我仙女!”
汤臣也逗他说道:“净瞎说,你咋能看到仙女!是不是想娶媳妇啦!”
穆元书一听,顿时满脸通红,急忙争辩道:“是真的!我在一个洞里见过一个高大的石像,和姐姐长得可像了!”说着,他又把那颗宝珠拿出来,递给灵月,“你们看这个珠子就是在洞里一条大蛇身上找到的!姐姐,送给你!”
阿妈她从小就教育灵月帮人不求回报,所以对别人送给自己的礼物哪怕是一草一木都不收,所以,就缓缓地摇摇头,说道:“元书,这是你的东西,我不能要!你好好收着吧,要是被那些骑兵看见了,又要抢了!”
那知,穆元书听见灵月拒绝,顿时急得满头大汉,非要送给灵月。灵月则是好言相劝,仍然不收!
终于,经过几次退让,穆元书越来越急,突然眸子变得赤红,神情变冷,一股冷气散开,声音也变得狂热,吼道:“你收着!你收着......”
面对穆元书的突然发狂,灵月吓了一条。但她是个医者,立刻镇静下来,看像汤臣。
汤臣则是从侧面看到穆元书脖子上爆起一道道青色的铭文,右后肩胛似乎有什么东西突出。他急忙扣住穆元书的脉搏,发现他的脉搏比常人的脉搏跳动的更厉害,而且还伴随着一股暴虐的气息,十分阴冷。他随后,赶忙一股真气注入穆元书的脉搏,随着穆元书的静脉逆流而上,想要将他的内心抚平。
但是,穆元书的气息十分杂乱,与汤臣的真气形成对抗之势。
汤臣心知如此下去,恐怕穆元书的经脉就要出现错乱。一个练武之人的经脉如果错乱的话,轻则武功尽失,重则性命不保。正在着急之际,汤臣看见了灵月,顿时眼珠一转想道了个方法。只见他拍了拍穆元书,柔声道:“元书!你吓着姐姐了。”
汤臣这一说,穆元书的暴虐之气似乎有所减弱。这时,灵月也看出了端倪,轻轻抓住穆元书手,说道:“元书,你不要急,你看,你的礼物姐姐收下了!真是个好宝贝!”说完,灵月将珠子拿在手里,还在穆元书眼前晃了晃。
灵月声音像一道光注入了穆元书的心底,让他的心中为之一亮,眼神顿时清明,但是身体却感到十分疲乏,出了一身汗。
汤臣则通过真气探知了一番后才发现,穆元书体内有个封印,似乎封印着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那个封印之力已经有些减弱。
封印?当灵月听到汤臣的“封印”二字时,心里想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一下,但就是想不起来怎么回事。封印,怎么又是封印?她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空白中,而这种空白却又透着莫名的熟悉感。
汤臣见灵月失神有些不正常,明亮的眸子里似乎带着淡淡的死灰色,不禁一阵心疼,伸手想灵月的脑袋摸去。当他摸完灵月的脑袋事,心中一阵感慨又夹杂着几分心疼:果然......那几枚封脑的金针被取走了。看着这个温柔如水、善解人意的女孩,汤臣心中泛起阵阵慈爱和怜惜。于是柔声对灵月说道:“月娃娃,没事了,没事了,你不要多想了!”。
在汤臣的安慰下,灵月终于不执着于自己的那种空白感了,她回过神来对着汤臣点了点头表示回应。
汤臣见灵月恢复正常,随即又问穆元书:“元书,感觉怎么样?”
穆元书有气无力地说道:“浑身乏力!”
汤臣听罢,又将一股真气度入穆元书的丹田。不过半个时辰,穆元书力气有所回复,状态较之刚才也有了很大改观。
汤臣说:“月娃娃、元书,此地不能就留,咱们必须找个地方避一下。对了,元书,你刚才说的那个仙女洞在什么地方?咱们就去哪里暂避一下吧!”
穆元书一听仙女洞,精神为之一振,说道:“那是个地方人迹罕至。仙女洞就在一处涯壁上,一般人去不了,不过我知道怎么去!咱们就去哪里吧!”
三人商定后,便在穆元书的带领下向山坳伸出走去。
约摸半天的时间,三人磕磕绊绊地翻了一座又一座山后,终于来到了大茂山最高的一座峰下。此峰叫馒头锋。顾名思义,远远望去,此峰犹如一个巨大浑圆的馒头一般。由于此峰甚高,常年云封雾锁,加之峰下奇花遍地、异草处处,给人美丽而又神秘的感觉。
相传,此峰上居住着一位女神,有人曾在馒头峰迷路,机缘巧合下,得女神指点,方才脱困安全下山。此事一经流传,当地百姓更将馒头峰视为神峰,还在形成了中秋节拜神峰、祭神女的习俗,以行化愿,希望神女保佑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然而这馒头峰名字虽好,但其阴面却是一面千仗悬崖。此刻,汤臣、灵月,在穆元书的带领下已经登上了馒头峰的峰顶!
穆元书来过这里,自然轻车熟路。他摸索着,很顺利地就找到一条碗口粗细的藤蔓,正要招呼着汤臣和灵月向下攀登时,忽然发现灵月眼神空洞,一动不动。
穆元书心里惊异,对着汤臣指了指灵月。汤臣一看,也发现了不对劲。
只见,灵月脸上开始微笑。那微笑如初升得旭日异样,带着祥和、带着喜悦、带着温暖,在她清丽的童颜上一层一层舒展开来。只见她左手轻起,兰花指天;右手划圈,拜天心前,动作流畅、浑然天成,真好似九天玄女下落凡尘。
穆元书见状,失声道:“又出现了!是仙女!是仙女!她真的是仙女!!”
此时,一缕阳光穿透浓厚的云雾,将一条条金色得光线洒在了峰顶,仿佛为灵月开启了神界舞台。只见他柔荑双启、莲步漫漫,绝美的舞姿在这方寸之间如扶风摆柳、燕过微澜。一阵清风吹过,衣袂飘飘、裙裾款款,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缤纷伴着她曼妙的风姿轻舞飞扬。
再看去,她时而清澈,如松间流动的清泉;时而高雅,如众星相捧的皓月;时而绚丽,如东方初放的晨曦......任何美好在这一刻乍现、交汇然后又扩散。此时的她,就是九天下凡的仙子,是垂爱大地的神女。没有一个人不为她的舞姿倾倒,没有一个人不为她的微笑动容。她让每个见到她的人,都能拨开心中那道生锈的窗,接触到那尘世久违的光。
不知道为何,一时间,汤臣和穆元书竟然同时泪流满面、同时激动不已。
正在这时,一道啸声如龙吟般从山腰传了过来,那啸声与灵月的舞蹈浑然天成、步步相随。啸声越来越近,灵月的舞姿也越来越快......
终于,灵月的舞姿定格在双手合十的状态,而那啸声也停了下来,空中似乎传来一声沉沉的钟声。随着“当.......”一声,山顶的云雾在刹那间四散开来开,阳光满了整个峰顶。
灵月恢复了神智!一个神情激动的年轻人出现在了馒头山峰顶!好深的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