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洛笑着点了点头,心中无限感慨,“沧海横流,处处不安也。”
少年和陈洛一般无二,同样大笑道:“先生此言话里有话啊,这么多年了,先生还是这般有文化,骂人有时候也骂的如此文雅,先生是在说我,这些年来不思如何面临大劫,反而偏安一隅,整日和那群乌合之众,半死不活的废物坐在一起,纵然是躲在未曾被发现的第六座天下,也不回来,承接天命,镇守那破门。”
陈洛面无表情,无所谓之的坐在此方天地,面朝诸位混沌,静静倒酒。
“啧,诸君可来共饮?”
话落,四周依旧无声,罕见的是,陈洛并未曾有些恼怒,反而大笑道:“或许是这座天地的缘故,搞得都不爱喝酒了,也是也是,毕竟老夫不了解这座天下,不可论之啊!”
少年挥了挥衣袖,不知何时,原本混沌的散碎天地不过是衣袖一挥罢了,却被改变了天机,缓缓浮现出一座青石台,其上便是一处棋盘,棋盘古朴,如有千机,吾自然不可以过多浮华辞藻多说,能有如此之言,吾心甚慰。
不过,摆设干净淡雅,松窗遮着纱幔,下面放着一张质朴的小几,小几上放着一副棋盘,黑白棋子错落其中,此等神通,不可不谓之无上上矣。
混沌之中,不知何时一抹星光点亮纵横的棋盘,纵横十九道内,皆是苍茫宇宙。黑子深邃,为长夜漫漫燃青竹,白子耀眼,为亘古星辰幻青灯。人生如棋,落子无悔,黑白二子,便是天下!
陈洛一身青衫,负手而行,脚踏青石,多年的淬炼早就让陈洛的心性,底蕴变得如此夯实,虽然面容依旧是少年,眉眼深邃有神,俊美无铸,既有豪门财阀子弟的高贵气质,又有鲜花怒马的少儿郎痞帅之感,可这无一例外,皆是红粉骷髅,毕竟无人可以了解一个活了无尽岁月孩子。
混沌之初,本来该是没有清风明月,亦然没有万千美好之物,不过,不多时一阵虽然轻微却是足矣感受得到的,柔风罢了。
微风不曾吹气陈洛久久沉没的发丝,只不过是,仅仅不过是,风,罢了。
少年笑道,说着若有若无的话道:“初见棋盘,翩若惊鸿。我眷恋他的玄机,玄者无上道矣,再见围棋,深感气势磅礴,纵横十九道内,皆是苍茫宇宙,黑白二子无一落盘,也映照了我们的人生,生来就是局棋,然后棋怎么下,变化如何,结局怎样,也是你的选择,棋子静静的落在这里,一座九九棋盘,却是大道之局,先生,手谈一把如何?“
陈洛闻言,无言一笑,手中石子落下。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捻子入局。。。
青阶十局,皆平!
陈洛不由得有些感叹,笑道:“看来你我如今分不出胜负了,这胜负二字,恐怕要日后再弈,你我也清楚,虽然在万年前那场天翻地覆的巨变中人族强势掀翻远古天庭,顺理成章成为有记载以来天地间第二任霸主级势力,但和巅峰时期无敌天上人间的远古神灵相比,人族在绝对掌控力上终究还是有些差距。”
少年接上话茬继续道:“正因如此,天下才如此纷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五座天下如今礼乐崩坏,神明不再服从,人族不再臣服于神,妖族不再偏安一隅,天下乱象!”
想必先生一路以来,见过了很多很多,先生可知,这才是我神族拼死不敢违背的万古秘辛,甚至于逆走光阴,融去金身,方才守住的一方天下!那位走了,吾也要再一手创立一个新世界,我会代替那位,接过棋盘。”
陈洛颔首道:“好志气!”
少年眼中颇为激动,挥了挥手,只见坐下棋盘,黑白二子瞬间不见,“先生!你我该是不会为敌的吧。”
陈洛不曾犹豫道:“你放心好了,我这个人闲云野鹤惯了,黑白善恶早就不放在心中,更何况这些事儿我也没有什么资格管得了,最多不过是不会与你为敌,自然也不会帮助你,一切坐看天机。我嘛,只想找到长生的尽头,不会管你们恩恩怨怨的。”
少年算是放下了心,看来,他对自己这位先生的性格揣测的很是合格,不久少年抬起头来,望向这位史无前例的少年,轻生道:“先生,你老了。。。”
陈洛沧海一笑,“不曾老一岁。”
随后,少年并指为剑,剑气开天,对着陈洛俯身道了句:“恭送先生!”
日落西山,紫气东来。
今日可谓是异象频频,有仙人乘东海远赴人间,亦有读书人落座青石阶,教学天下。
四百年春去秋来,数代人花开花谢。
自大景开国,直至如今怕是也有了四百多年,天下时逢乱世,周帝执剑划分天下,将整座天下分为七州,大举分封天下诸侯,礼乐而立。
有的大州沃土千里,地势广阔,自然而然分封的君上也多了,也有的大州不过凑个名号,贫瘠不堪,自然分封的就少,不过周帝心里明镜儿似的,自然知道,中原常年居安,不曾思危,反之,贫瘠之地常年处危,不曾思安,二者倘若打起来,他大周礼仪天下,被一个小小蛮子侵占,必然颜面尽失,故而于贫瘠之地不封王侯,却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纵任蛮子内乱,又有中原遣军常年镇守,时不时北伐漠北,如此贫瘠之州决然难以统一,唯有臣服。
景国,在西北边陲只能算是个三流势力,土地贫瘠,养活不了多少人口。
当年,还有不少的青壮们,凡是有点志气的,都不愿在土里刨食,纷纷外出谋生。
志气高远的,直接去中原大周帝都,或者远游去富甲天下的花花世界江都。稍微差点的,去所谓的龙兴之地中都,或是去不算太远的离阳。最不济的,也要去西河原上最大的边骑大军闯一闯。
暂且不提这些年轻人中到底有几人能在外面站住脚跟,只说如今的小城,如今只剩下百十户人家。这三十户人家多是老弱妇孺,仿佛是被遗忘之人,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平遥还算是可以的,景公常年东出,拼死也算是有了一番事业,平遥如今还算是中原地界,还算是好的了,平常人在此过活上一辈子也算是颐养天年。
不知何时,一名过路的老者经过这儿,才打破了平遥的宁静。
老者不知年纪几许,满头白发,身材高大,常年穿着一身破烂布衣,背着一只长条状木匣,木匣用小地方很难见到的蜀锦织锻裹着,足以看出此人非富即贵,毕竟巴蜀之地可谓是让人垂涎三尺,出来的蜀锦那也是天下闻名。
平遥后有一方山谷,那里常年阴气环绕,乃是平遥之外的一处山谷之中,听人说,这里当年前国大将和他所属的三千兵马不知为甚葬身在那,谷内怨气冲天,甚至时不时还有阴兵借道,故而被称之为,将军冢!
这一日,老者盘膝坐于山谷之外不远处,木匣横于膝上,坐望。
虽然已经是夏天,但西北的大风仍旧是呼啸不止,将老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老人一动不动地在断崖上坐了两个时辰。
此时的陈洛一脸淡然的在大街上走着,或许活得久了,看待世间万物的色彩已然不同,最为开始,陈洛心性不怎么像如今淡然,反而对天下庸庸碌碌的凡人,多了一丝鄙夷之色,那时候陈洛完全不想着,自己也是这其中的一员,说来也不过是仗着自己活得久了,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觉得天下人为利来利往可谓是卑贱,万万不可与之为伍,而到了后来,陈洛终究是丢了人性的最后鄙夷,嘲弄,算是彻底泯灭人性,不过这样也算是好的,因为陈洛没有人性的缺点,看待天下,觉得坦然。
至乐无乐。
正想着,陈洛依旧是麻木的来到酒肆要了一壶浊酒,这些天来,陈洛可是次次都来,实在是给酒肆捧场,搞得张老头子成天面红耳赤的,笑声也多了几句,陈洛却是孤身一人,缓缓的离开,离开的时候自然也无人想起他,唯有张老头子,望着陈洛的背影,每天都会准备二两上好的剑南春,准备好一坛子好酒。
不多时,陈洛依旧是满身酒气的走出来,说着蜿蜒小路,继续前行,手中的酒葫芦也是一同随行,半掩半出。
“仙途渺渺迹难寻,数载悠悠空余恨......”
不知何时少年的身旁走出来一老者,胡子拉碴,和乞丐也别无他样。
“小子,很急啊,连着上好的醇酒,剑南春都无心消受了,怎么,可有烦心事啊?”
陈洛有些诧异的望着身旁的糟老头子,颇有些奇怪,不过也仅仅如此罢了,笑着敷衍了一句:“没有没有,老先生这是多虑了。”
那老头子颇为为老不尊,凑着陈洛,左看右看的,跟个选亲的媒婆一样,一边瞅着,一边还在猥琐的笑着。
陈洛有些不爽,声音略微冷淡道:“你想做什么?”
老头子闻言,笑了笑,破天荒地开口问道:“你叫什么?”
陈洛依旧闭口不答。
不过老头子也不管陈洛如此,便自顾自的说道:“巍巍大景立国将近四百余年,可是依旧不及少年活得久吧?”
陈洛闻言,顿时一惊,皱了皱眉头,沉声道:“何出此言?!”
老头子只不过是笑了笑,拍了拍身旁的地面,“过来坐。”
陈洛收起酒葫芦,鬼使神差的跑到老者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盘膝坐下。
一老一少就这么并肩坐在断崖上,望着崖外的风景,听着大风呼啸,宛若剑意出山,肆虐天下。
空中回荡着一句话,“觅长生,觅长生,九品金丹化玉婴。海上龙吟风啸起,三才慧剑斩鲲鹏。涵虚渺渺仙人府,百转清修大道成。旧日红颜无觅处,千年夜月照孤茔。落魄谷中寒风吹,春秋蝉鸣少年归。”